永安侯府。
書房當中。
劉越軒褪去官服,換上了一身稍顯清涼的長衫。
在他手中,是大楚王城的學府當中,有關卜卦測算方面的上等根苗。
而劉越軒接下來,便想要將這些少年,送入天星福地的學府當中。
在圣君歷之前,大楚王朝便已經在天機閣所在的天星福地當中,設立了各地學府,招收各地天賦上佳的修行根苗。
并且,從此之后,天機閣所有新晉弟子,都要從學府之中挑選。
哪怕有些長老,發現了根骨天資極為出色的后輩,也不允許擅自收徒,而需要先將后輩送入學府之中,經受九年教導,才可以真正收入門下。
甚至,就連天機閣主的幼子,在出生之后,也不算是天機閣弟子,而是考入了大楚學府,經過九年學習,才在十五歲那年,才正式列入天機閣的門墻。
而且,大楚王朝境內,各方底層學府之中,如有適合修行卜卦測算之術的天縱奇才,可上報學士府,經過考驗,擇取人才,跨越汪洋大海,送入天機閣學府當中學習,而其中有多少是學士府放在天星福地的眼線,便很難說得清楚了。
“自從天星福地的學府建立之后,天機閣便不再是真正的仙宗,只是大楚王朝下轄的一片疆域而已,從今往后,拜入天機閣的所有弟子,全都是要經過大楚王朝的層層考驗,由學府挑選。”
劉越軒淡淡道:“再過百年,這樣的天機閣,已盡數依附于大楚王朝,無力反叛了。”
目前學士府有調令,天機閣不單每十年輪換十位真玄級數的太上長老,而且每年也須得有三十位最出色的真傳弟子,前來大楚王城任職,他們會擔任學士府甚至司天府當中的各部官職,甚至會有一些進入各大軍中,擔任軍師一類的角色。
天機閣與大楚王朝,隨著時日,將更加密不可分。
無論是天機閣,還是其他仙宗,都將徹底融入大楚之內。
他左手邊上,是關于大楚王朝最高學府的創立設想。
這是在效仿大德圣朝聚圣山的真龍學府。
只不過,真龍學府的根本,是龍衛部落,是龍血圣池,這是大德圣朝的真正根基,是大楚王朝根本無法擁有的滔天優勢。
但最高學府的設立理念,未必有錯。
這是學士府中報上來的。
將原先的真元宗所在,設立為最高學府。
這些年間,真元宗的弟子,也與天機閣一樣,全都要從大楚的學府中挑選。
數十年來,真元宗的弟子,也會擇取入軍,但真元宗不同于天機閣,真元宗畢竟善于攻伐,劍訣強盛,本領極高,所以他們并不是擔任軍師的角色,而是作為攻伐的悍將。
真元宗弟子,但凡金丹境界的修為,便可在軍中擔任統領。
金丹境界以下,也可入軍歷練,賜予功勛,積攢一定的軍功,亦可晉升軍職。
大楚王朝的這種種制度,與大德圣朝的道路極為相近,畢竟兩者都是六萬年間極為罕見的修行王朝。
“六萬年之間,在大楚王朝之前,不乏修行王朝的建立,但無一例外,都已失敗告終,其中諸般種種秘辛,以及各大仙神的手筆,早已泯滅在歲月長河之中,難以考證。”
“不過目前看來,大楚王朝是第一個真正步入了‘盛世’的修行王朝。”
“若不是白圣君橫空出世,若不是真龍現身于世,如今大楚王朝已經統一東洲,楚帝鑄鼎功成,開始橫掃天南界等各方天界,聚合國之大勢,以此來看…大楚王朝無疑是六萬年間,唯一一個真正被扶持起來,而未有破滅的修行王朝。”
“那么大德圣朝,應該便是第二個修行王朝。”
“兩者之間,互有借鑒,諸般制度,皆有相似之處。”
劉越軒微微抬頭,看向天穹,暗道:“只不過,制度雖然相似,但畢竟國情不同,真要論來,大德圣朝的根底,應該算是古往今來最為龐大的龍衛部落…可是大楚王朝,目前隱患無窮。”
大楚王朝,已將這些仙宗的未來,變成了附庸,今后隨著時光流轉,再過一段歲月,老一輩或死或消,或失去復興之念,而新一輩皆忠于大楚,那么在千百年后,大楚之內的仙宗,便也只是一處又一處的學府而已。
可那是以后,觀看如今,各宗未滅的心思,仍是大楚隱患。
天機閣主目前是東洲各大仙宗掌權人當中,唯一的鑄鼎仙神。
此人便是最大的隱患。
“這老家伙來了大楚王朝,看來近來一段時日,會很好玩。”
劉越軒這般念著,伸手一揮,光芒閃爍。
過不多時,便有一人,來到了窗前。
“消息送出去了沒有?”劉越軒淡淡問了一聲,他問的是送到目前禁軍大統領陸合手中的消息。
“轉手七道,安然送達。”那人出聲說道:“中間經手消息的四人,已各自派出京城執行軍務了。”
“做得不錯。”劉越軒點了點頭,他與陸合之間的交流,相當于一條七節的鎖鏈,而其中四人離開京城,算是砍斷了中間四節鎖鏈,便也斷了線索與聯系,避免在出現意外時被學士府順藤摸瓜,查到他的身上。
“那屬下告退了。”那黑色的影子,施了一禮。
“慢著。”劉越軒說道:“你再傳一道,讓宮中那邊,近來不要過于頻繁探查消息,除非是重大之事,否則便先壓下,不要來報,等天機閣主離京,再一并報來。”
“大人的意思是?”這黑影問道。
“天機閣主,畢竟是鑄鼎仙神,在陛下眼中,他的分量可謂極重,而且善于推演天機。”劉越軒說道:“學士府方面探查消息的諸般手段,都在我預料之中,但唯獨此人,難以預料,不要被他抓到把柄,雖說他可能沒有閑暇來尋我的麻煩。”
“大人覺得他來王城,真的是另有圖謀?”黑影出聲說道。
“這是必然的,不然他沒事來王城作甚么?”劉越軒說道:“值得他親自來到大楚王城的事情,必然是極為重要,十有八九能夠讓他天機閣擺脫大楚,他恐怕是尋到了某個契機。”
“他來大楚王城,是想要反?”這黑影說道:“他雖是鑄鼎仙神,但陛下何等強大,加上如今大楚國運之鼎盛,真仙不出,近乎無敵,他如何敢反?”
“若論反意,大楚王朝境內,原先的各宗主事人,哪個不想反?只不過他們不敢反,天機閣主也不敢反,而如今…或許有什么特殊的契機到了。”劉越軒笑著說道:“畢竟一代又一代,時日一長,各大仙宗安于現狀,后輩皆為大楚人士,那些恢復原有舊制,恢復仙宗輝煌的念頭,以及復興的希望,便都隨著時日而削減,直至徹底熄滅,再無半點盼頭了。”
“大人覺得,他會怎么做?”黑影問道。
“這就難以揣度了,此人城府深不可測,心狠手辣,他善于測算天機,還是善于計算人心,尤其是到了鑄鼎層次,造詣之高,當世之中,除我之外,能與他較量,但我也并非凌駕于他,不能勘破他的所有想法。”
劉越軒這般說來,神色如常,心中默默道:“作為大楚王朝學士府的官員,本應當耗費全部精力,去揣測其中的變化,可是作為大德圣朝的元老,順其自然倒也不是一件壞事,根據大衍算經的推算,不加以干涉,好過涉足其中。”
“此事可要稟報陛下與帝師?”黑影問道。
“無憑無據,如何上報?”劉越軒緩緩說道:“報知于帝師,即便是帝師,也只能防范而已,畢竟一切只是猜測而已,貿然報上宮內,不免有誣告的嫌疑。”
“不能上報,那只能靜觀其變?”這黑影問道。
“容我仔細想想。”
劉越軒這般說來,心中暗道:“確實得想一下這老家伙究竟在謀劃什么。”
想歸想,但也只是要想一想天機閣主的想法而已,而不是想著如何上報…若是要想如何上報,還不如仔細想一想,今晚上宵夜吃什么。
該去查的,還是要查,免得自己栽在坑里。
但查的方式,需要謹慎一些。
天機閣主此行,必有謀劃,在謀劃之下,大楚王朝或生亂象。
若是大楚生出亂象,也算是他劉越軒想要看見的。
若能察知天機閣主的方向,興許他還可以煽風點火,推波助瀾,火上澆油,再鬧大一些。
這么仔細想想,倒還有些興奮。
他撇了撇嘴,看向天穹,咕噥道:“怕是在背后有不少上古老家伙的手筆。”
想到那些上古的老家伙,他伸手按住大衍算經,眼神中逐漸變得復雜。。
“若真是這個契機,那么這天機閣的老狗,倒是看得很透徹啊。”
他思索半晌,旋即伸手一點,光芒凝結,飄出窗外,吩咐道:“交給唐浩成,讓他們父子在王城鬧一鬧,最好把這一場笑話鬧大,不過得要注意,他父親心狠手辣,殺他不會手軟,涉及性命之時,注意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