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洲、天荒、西天界、南天界、包括所謂北域禁地,連同諸天萬界,無盡虛空。
凡有真玄境界著,皆感天地震動。
無論他們之間,是在修行,還是正在旅行,或是在講法,乃至于正在斗法,都在剎那之間,神念不由自主凝聚至大道之上。
大道的盡頭。
天門的所在。
白衣身影,劍指天門。
“此為何人?”
“白圣君!”
“他竟然沒有隕落?”
“五百年前劍擊天門,二十余年前劍動天門,而今他要劍破天門?”
“后輩修行人,未足鑄鼎修為,他憑什么撼動大神通者的法力?”
“他究竟是什么人?”
“五百年前,我等蘇醒,未敢接觸此人,二十余年前,他劍動天門,現隕落之兆,我等便將目光盡數落在他門下諸位真傳弟子身上,卻未曾探究此人的根底…”
“此人究竟是誰?”
“六萬年間第一人!”
各方仙神,為之震蕩。
他們早已聽聞,此為六萬年間第一人,但在他們心中,此人終究也只是未曾鑄鼎的修行人。
茫茫歲月,無窮時光,誕生過不知多少奇杰,無論此人多么出色,既然已經隕落,終究也只是歲月長河之中歸于虛無的一朵浪花,終究也只是夜空之中劃過的一道流光。
但是今日,原以為隕落的白圣君,再度現世!
這流光再現,竟是更勝驕陽!
這浪花再現,已成滔滔大勢!
大勢所趨,天地驟變!
六萬年沉寂的格局,再一度為之攪動!
大楚王朝,天御福地。
王城所在。
楚帝本身,也只是真玄九印。
他也看見了那道挺拔站立的身影。
身材頎長,白衣勝雪。
談不上偉岸魁梧,卻有一股凌厲到了極致,可以擊碎任何艱難險阻的鋒芒。
“這就是白圣君?”
楚帝沉默不語。
在此之前,白圣君名震東洲,但他修行未成。
而后修行有成,位列真玄九印,掌控大楚王朝,韜光養晦,而那位白圣君卻也久居聚圣山,極少踏足塵世。
雖然同在這一個時代,他卻不曾領略過白圣君的風采,只在傳言之中,聽聞此人名聲。
二十多年前,白圣君劍動天門,他這位大楚皇帝作為巔峰真玄,同樣是受益之人,當時的他,心有敬意,但沒有懼意。
此后統一天御福地,掌控東洲七成地界,借國印大勢,已能破碎虛空,超出真玄九印的界限之上。
在他眼中,白圣君再強,也是真玄九印的范疇,
所以在他心中,就算白圣君在世,也不是他的對手。
但此時此刻,他終于有一種無力之感。
縱然攻伐聚圣山前,大楚全盛之時,他這位楚帝,也沒有這樣的鋒芒。
“無愧于六萬年第一人的名聲,無愧于真龍之師的名聲。”
大楚皇帝沉默半晌。
他與許多修行人一樣,在冥冥之中,施了一禮。
牢獄之中。
劉越軒微微閉目。
“天機閣,無法測算聚圣山,唯我大衍算經,能勉強測算一二。”
“聚圣山天機茫茫,源頭不在真龍,而在白圣君。”
“能教導出溫離、辰冥、唐天影、甚至莊冥這樣的弟子,真乃圣師也。”
他睜開雙眼,站起身來,端正衣冠,緩緩施禮,道:“無論結果如何,圣君一生,凌駕當世,作為至高者,劍擊天門,為我輩修行人開道領路,功德無量。”
他這一輩子,佩服的人并不多。
他臣服于莊冥,但若說佩服二字,莊冥只算半個。
溫離也算半個。
楚帝勉強也算半個。
而白圣君,是第一個!
諸天萬界,無數仙神,包括真玄大修士,盡數發自本心,施了一禮。
紫煙觀中。
當代紫煙觀主,深深施禮。
“天界大賢,造福萬界。”
聚圣山中。
溫離睜開雙眼。
他提起劍來,吩咐道:“護住聚圣山,我去送師尊。”
辰冥、唐天影、呂華、鄭上元,盡數拜倒。
京城所在。
莊冥心中動蕩,呼吸微凜。
“師尊。”
他看著那一劍,刺向了天門。
天門之上的法力,強如莊冥,也不由得為之心悸。
但是那道身影,持劍往前,未曾退卻。
身影越來越淡。
劍光越來越弱。
部落之內。
白衣仙子輕嘆了一聲。
“南天神將雖已隕滅,但后世之中,竟有全然不遜色于南天神將的修行者。”
“不…”那金蟾抬起頭來,素來恭敬的它,第一次發出反駁的聲音,應道:“南天神將,乃大神通者,修為深不可測,白圣君修為不如他,但是白圣君之舉,尤勝于他,萬世功德,無愧圣名。”
“白圣君…”
白衣仙子起身來,輕輕施禮。
五百年前,白圣君劍擊天門,她得以蘇醒。
二十多年前,白圣君劍動天門,她得以行走于世。
今時今日,白圣君再擊天門,無論結果,她都將獲益。
盡管這是后世的修行者,甚至沒有鑄鼎的功果,但是此人有資格受這一禮。
諸天萬界的無數修行人,包括受天門所禁的古老仙神,都欠他這一禮。
聚圣山下,寒魔大界。
這一方天地,用以封鎖魔尊,而化作了廢墟。
原先的一切生靈,飛禽走獸,花草樹木,皆化廢墟。
寒潮滾滾,覆蓋天地。
“白圣君,你已油盡燈枯。”
“我溫養道劍六百年,與魔尊戰二十三年,時至今日,魔尊卻也未能迫我使出道劍,何談油盡燈枯?”
“二十三年前,那座封魔大陣聚斂而來的東洲億萬里福澤,已被你消耗殆盡,今日不出道劍,本座必能殺你!”
魔尊撐天立地,無比巨大,眸光冷冽,俯視了下來,道:“道劍一出,就此灰飛煙滅!”
在他前方六萬里處,但見一人,白衣凜凜,血染半身,然而鬢發飄飛,仍神色冷淡,未受寒潮侵蝕。
“魔尊乃神血一脈,除真龍之外,當屬大劫之后,唯一存留的神獸,有鑄鼎仙神之力,戰二十三年,你與我之間,也算平分秋色。”白圣君輕吐口氣,道:“今日,該分勝負了。”
“本座若非受封,何至于與你這后輩苦戰二十三年?”魔尊沉聲喝道,聲如雷霆,響徹十方。
“白圣君這一生,斬敵只用一劍,未曾動用第二劍,若非天地封禁,阻仙道坦途,他還用得著跟你戰二十三年?”有一個聲音,虛幻難明,充滿嘲諷之意。
“聒噪!百幻廢物,二十三年來,你屢屢擾亂我二者斗法,若非他護持于你,本座早已滅你,今日他灰飛煙滅,你必死無疑!”
“那就戰到灰飛煙滅!”
百幻神君語氣森然,說道:“二十三年前,圣君迫我參與此戰,戰至今日,酣暢淋漓,果然遠比茍延殘喘于世要來得暢快!”
那骨玉光芒閃爍,落在了白圣君的劍上。
白圣君低下頭,神色復雜。
光芒消散。
只留一聲。
“先走一步,為圣君開路。”
“好走。”
白圣君念了一聲,看向前方的巨大魔尊。
魔尊撐天立地,威勢滔天,無窮無盡。
“白圣君,你與戰二十三年,實則與本座一抗衡八百年。”
“上古時代,能與你并肩者,寥寥無幾。”
“上古之后,唯你一人。”
“今日道劍一出,你灰飛煙滅,然而能傷本座百年根基,細算過往,困本座有千年之久。”
魔尊語氣低沉,緩緩說道:“你要以命,換本座再困百年,本座便答應你,今日你灰飛煙滅,百年之內,本座再不發難,待百年之后,便是你聚圣山道統覆滅,東洲化作死地之時!”
白圣君的劍,緩緩提起,光芒凜凜,指向魔尊頭顱。
“魔尊,你錯了。”
“錯在哪里?”
“二十三年前,我只能傷你,今時今日,我能斬你。”
“就憑你這溫養六百年的道劍?”
“就憑我溫養六百年的道劍。”
“道劍又憑什么能滅本座?”魔尊沉默了下,出聲道。
“你魔軀之巨,撐天立地,我傾盡道劍,只能是傷你百年,故而這二十三年間,我以本源劍氣,傷及你渾身上下每一寸。”
白圣君深吸口氣,出聲道:“此劍一出,你魔軀必滅,當絕東洲后患,滅后世災劫。”
他抬起頭去,看見了冥冥大道,笑道:“不過,我劍擊天門五百年,終究落得如此下場,還是有些不甘。”
這方天地,仿佛陷入了憤怒當中。
無窮無盡的怒火,燃燒著整個天地。
縱橫上古的魔道巨擘,被后世修行人,未曾鑄鼎的修行者,困住了千年,而今甚至落入對方的死局當中,陷入了百萬年來最大的瀕死境地。
虛空為之破滅。
鎖鏈為之動蕩。
十方滾滾,威勢無窮。
只有那白衣身影,在魔尊身前,宛如一點灰塵,卻任由魔風狂潮,而立于原處。
“魔尊,你魔軀之內,盡是我本源劍氣,今日道劍一出,你巨大魔軀,皆化劍氣,必死無疑,與其隕落于此,同歸于盡,無聲無息,無有作為,豈不可惜?”
“你已難逃此劫,便隨我為眾生造福,為后世開道!”
“我帶你劍擊天門,開萬世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