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府。
封論老道盤膝而坐,他閉目調息,靜心吐納。
莊冥與任松成一戰,在左旗軍圍住那片山脈之后,動靜便已停歇。
這讓他老人家不禁松了一口氣。
然而就在這時,嗡地一聲!
府印自主升空,霎時光芒大盛。
內中傳出一股令封論都為之悸動的氣勢。
“真玄?”
封論陡然睜開雙眼,眼神深處,充滿了駭然之色。
那氣勢滾滾,宛如真玄過境。
然而其中的殺機,卻要比前次觀火過境之時,尤為凜冽強盛。
這不是真玄的氣息!
這是左旗軍的氣勢!
萬余左旗軍,結成軍陣,聚力而起,落在金丹上層修為趙武身上,連同象征著五萬精銳的兵符,亦是為之大盛!
力比真玄!
刀斬山河!
第七府的谷地,被這一刀斬出了一道深淵!
谷地當中,正令與副令,俱都迸出裂紋!
就連府印,都顫動不已。
“趙武…”
封論老道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趙武不惜違背當日誓言,終究還是斬出了一刀。
他心中明白,趙武這一刀,必然是朝著莊冥而出的。
除此之外,真元宗首徒任松成也在那里,趙武是否也對他動了殺機?
此刻封論心中頗為震駭,無論是莊冥還是任松成,均是出身極高,來歷非凡,一個是真元宗首徒,一個是聚圣山真傳,無論誰出意外,都將是極大的風波。
尤其是莊冥,他一旦出事,必出大亂!
真元宗或許會顧全大局,但聚圣山可沒有大局可言。
趙武這一刀,聚合萬軍,不亞于真玄出手,縱然莊冥出身聚圣山,又真能夠抵御得住嗎?
“封論。”官印之上,傳出聲音來。
“王爺…”封論忙是施禮。
“趙武出刀了?”蒼王語氣冷淡。
“不錯,他集萬軍,一刀斬在谷地山脈,損了府印足有將近一成的運勢。”封論的聲音,蘊藏著怒意。
“一成運勢,如換得莊冥性命,未嘗不可,但他失手了。”蒼王聲音愈發冰冷,道:“不惜違背本王之意,若得手也罷,可他卻還是失手了…”
“王爺是想責罰趙武?”封論心中頓時明朗。
“本王與他好歹舊識,當場責罰,或許不妥。”蒼王緩緩說道:“本王要換左旗軍大統領。”
“這…”
封論心中一震,不禁想起當日趙武所發誓言,今日趙武破了誓言,左旗軍的軍令便將不再是趙武持有了?
這誓言未免也太過于靈驗了。
他心中甚是震撼,但卻也不敢有半分猶疑,當即沉凝發聲。
“下官明白,必以此事,親自上稟大楚王城,參他一本!”
第七府。
谷地邊緣。
莊冥的三具虛影,早已離開百余里。
在趙武出刀之前,他便移換了虛實,將自身換到了這里。
“堪比真玄的一刀,果然非同小可。”
莊冥眼神中,也頗有驚悸。
那一刀下來,茫茫東洲,金丹級數真人,只怕無人可以抵御得住!
別說他人身還稍顯孱弱,就算他以九十丈真龍遍布鱗甲的體魄去抵御,只怕都不免為之而傷。
如此算來,若不是他較為謹慎,提前分出三道虛身,離開安陽湖所在山脈,恐怕也難逃劫數。
當時任松成由著他三道虛身離開,認為既然無法奪取他莊冥手中的傳承,便也不愿拼死爭斗之下,最終給大楚的左旗軍作了嫁衣。當然,更重要的是,任松成自覺重傷,難逃左旗軍圍殺,便放走莊冥,留得人證,從而使趙武不敢輕動,此舉也是為求自保。
“看來我之前猜想的,并沒有錯。”
莊冥心中暗道:“大楚王朝,與五大仙宗之間,深藏矛盾,間隙極大,只是不顯于外罷了。”
大楚王朝最初是真元宗立于世外的分支,以外門弟子創立而成。
然而如今的大楚,卻遍及整個天御福地,本是真元宗的一個外門旁支,卻能與五大仙宗并存,還掌控著五大仙宗范圍之內的轄域。
而對于大楚而言,五大仙宗又是凌駕于凡塵之上的存在,成了大楚各地官府頭頂之上的一座山岳。
這本就是一種無形的沖突!
天御福地之中,無數修行人認為,大楚王朝是五大仙宗共同的外門,同屬一脈,合作共利,可謂同氣連枝。
但莊冥混跡世俗,在生意場上,在江湖場上,在官家場上,都有著極大的了解,他心中明白,五大仙宗與大楚之間,必然存在著極大的間隙。
尤其是真元宗!
如今大楚王城位在中元境!
可中元境的范圍,原本又是真元宗所轄!
而今是大楚王朝為主,還是真元宗為主?
“大楚本是真元宗的外門,而今卻未必低于真元宗!”
“便如同一主一仆,而今仆人趁勢而起,地位與主人平起平坐。”
“兩者之間,必然會有間隙,甚至沖突!”
關于這點,莊冥早有所料,但這一次從任松成所言,以及左旗軍大統領的殺機來推算,以往在這層面的諸般推測,確實是正確的。
不過,既然得以相安無事,安穩至今數百年,想必大楚王朝和五大仙宗,早已有了默契。
“既然目前局勢安穩,無論是大楚王朝,還是五大仙宗,沒有直接取代對方的把握,便不會輕易掀翻如今的局面。”
“這也就難怪趙武那廝,膽大包天,還想著要趁機,將任松成一并斬殺,而栽贓嫁禍了。”
“因為他有把握,任松成再是天才,死后也不過一具尸首,真元宗未必會為了死去的任松成,而向大楚發難。”
“對于大楚將領而言,這是不能擺在明面上,但卻必然會受到封賞的極大功勞。”
莊冥這般念著,吐出口氣,深感天御福地當中,局勢錯綜復雜。
他修為到了這一步,距離真玄已不遙遠,對于天御福地上層級數的事情,也不再感到那樣遙不可及了。
比如眼前,他便受到了大楚王朝權勢最高的人物之一,蒼王的邀請。
只是這一場宴請,未必就是好事。
所謂宴無好宴,在東勝王朝時,陳王經常宴請他去,每次都要忍下陳王的貪得無厭,最后還是空著肚子回到潛龍山莊,不曾吃過宴席上的美酒佳肴。
而這一次,仿佛又回到了東勝王朝,直面陳王之時。
“在東勝王朝殺了一個陳王,來天御福地倒是多了一個蒼王。”
莊冥輕輕一笑,陳王與蒼王,雖都稱王,前者卻是一個凡夫俗子,后者則是一位真玄大能,實如云泥之分,天壤之別。
只不過,他現在也是今非昔比,不再是那個手無縛雞之力,只能費盡周折,用謀定計的病弱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