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元宗白離一事,暫是停歇下來。
余下之事,這位掌印府尊大人自會處理。
莊冥倒也沒有打出一個爛攤子,便甩手就跑的意思,他主動向封老提出買下這片地域買下來。
目前來看,發展此地,必耗資甚巨,但長久來看,倒也不是壞事。
他辭別了封老,駕馭蛟龍,朝著前方而去。
“公子…”
霜靈臉色蒼白,忙是迎上前來,道:“傷了沒有?”
莊冥笑著說道:“不妨事。”
他伸出手來,輕拍了拍小侍女的臉頰,蛟龍微微拂動,籠罩在霜靈身上,當即遮掩了氣息。
他行事謹慎,深知大事往往敗于細微之處,便也不敢僥幸。
那封論老道,畢竟是太元宗的道承長老。
莊冥想要送霜靈入官家學府,以此登入太元宗。
雖相隔數十里,但此時若無遮掩,倘如被封論老道察覺,日后在太元宗,封論老道見得霜靈,憶起今日之事,不免會有變故。
“準備出發。”
莊冥這般說著,又看向了其他幾人。
此時此刻,青娘與紅姑,和那四名護衛,均是躬身低首,戰戰兢兢,如直面天神,敬畏萬分。
莊冥笑了聲,這倒不是什么壞事,手底下的人越是對他敬畏,便越是不敢興起反心。
尤其是這兩個婦人,雖說她們子嗣都在莊氏商行內,但此時再添一些忠誠與敬畏,也更讓人放心一些。
“公子,適才那人?”霜靈遲疑著問道。
“咱們來時,在海上斬殺的那頭大妖,便是他家長老的坐騎。”莊冥神色淡然,緩緩說道:“斬了人家的坐騎,人家派門下弟子,前來討回公道,也在情理之中。”
“分明是那頭大妖,拿我們當做獵物。”霜靈微微咬牙。
“可畢竟斬了人家的大妖。”莊冥平靜說道:“天下間幫親不幫理的事情,便也多得很…倘如沒有龍君護持,我等被北淵海妖王所食,人家知道了,也至多教訓一番麾下坐騎。”
“那現在…”霜靈低聲道:“您放走了那人?”
“沒有把握留下他,也忌憚于他背后的真玄老祖,不得不放了。”莊冥輕輕擦拭白玉尺上面的血色紋路,徐徐說道:“也算留下三分情面,那大妖畢竟只是坐騎,還有周旋余地,但此人乃是真傳,殺了之后,必糾纏不休,不過,此人如今回去,想必也會顧念這點兒情面…”
說到這里,莊冥的手上微微一頓。
“公子?”
“咱們來了天御福地,他卻出海尋找誅殺大妖之人,最后兜兜轉轉,回到天御福地,找到咱們,可是他在海外呢?”
“公子的意思是?”
“劉越軒…怕不好受。”
莊冥輕笑了聲,說道:“不過,這名為白離的年輕人,倒是并不嗜殺,劉越軒修為尚淺,也不是誅滅北淵海妖王的人,想必沒有性命之憂。”
他此刻倒是有些懷疑,白離找上他來,是不是劉越軒這廝透的風?
但轉念一想,天機閣一脈,行事注重因果,他劉越軒還欠自己一次天機,一塊玉令,百兩銀子,人情不小,不至于如此。
只不過,真要遭遇了白離,吃些苦頭怕是不免,但人各有造化,劉越軒也不像是短命之人。
這般想著,莊冥吐出口氣,卻又撩起車簾,看向前方。
藍天白云,清靜平淡。
白離便是往那個方向,駕風離去的。
那里該是南元境的方向。
莊冥放下車簾,神色復雜。
他總覺得此事,還沒有了結。
白離畢竟只是歸元宗門下弟子。
而那北淵海妖王,是一位真玄長老的坐騎。
說到底來,關于此事,那位長老才是正主。
白離此次回去復命,將要回稟那位觀火長老,以適才遭遇所見,白離回去之后,不會有所隱瞞,最多求情幾句。
此事能不能就此了結,只看他白離有多大的面子。
若能說服那位長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但若說服不了那位長老,想必再過不久,面對的便是一位真玄級數的人物。
此時此刻,莊冥心中隱約有些凝重,但談不上多么驚懼。
歸元宗的長老,尤其是真玄級數的老祖,對于聚圣山的威勢,再是清楚不過。
大不了到了最后,就抬出聚圣山的身份來,足以解去此局。
白離若死,定然能讓一位真玄長老動怒,為此暗動殺機,哪怕不敢親自動手,也未必不能借刀殺人。可如今白離未死,那位真玄長老還不至于為了一頭大妖,跟聚圣山的弟子交惡。
哪怕是借刀殺人之舉,也不見得就能瞞天過海。
“若我本身有自保之力,未嘗不能將蛟龍之身,送給這位真玄長老,替我栽培。”
莊冥這般想著,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讓真玄級數的一宗老祖替他養龍,待養得蛟龍有成,堪比真玄之境,甚至化身真龍,翻身做主,倒省了自己許多年的苦功。
不過,這也就想一想罷了,他人身不能修行,若無蛟龍護持,哪天遭了天災人禍,無力自保,而身死道消,蛟龍也就煙消云散了。
莊冥已然離去。
但風波猶是未止。
方地正令與副令,率上百精銳,趕赴此地。
見得此地慘狀,大片廢墟,一眼望去,仿佛直到天際,令人驚駭震撼到了極點。
封論老道嘆了聲,伸手一揮,平了眾人心氣。
眾人忙是醒悟過來,連是上前,紛紛施禮。
“府尊大人。”
“閑話少說。”封論揮手道:“情勢如何?”
“人心惶然,已盡力安撫。”方地正令忙是應道。
“亂象之中,可有亂事?”封論沉聲道。
“府尊大人放心,如有趁機為禍者,必嚴懲不貸。”方地正令忙是回應。
“此事到此為止。”封論說道:“你們暫時封住兩邊來路,待莊氏商行來人,接收此處…”
“什么?”方地正令甚為訝異。
“本官做主,將此地賣于莊氏商行,所得一切銀兩,皆歸入你方地之內。”封論說道:“但是,如有貪墨之舉,本官定斬不饒!”
“下官不敢。”
方地正令忙是拜倒,身后副令及眾人,也紛紛跪倒。
封論揮了揮手,道:“行了,這里交給你們。”
方地正令忙是低頭應是,但待得他抬起頭來,已不見了掌印府尊的蹤影。
眾人面面相覷。
“正令大人?”
“消息果真不假。”
方地正令心中暗道:“前次江地之事,正令被擒,副令身死,本府主簿被廢,皆因莊氏商行而起,但莊氏商行的那位公子,卻毫發無損。都說掌印府尊大人,與之交情深厚,卻也未有想到,仙神之戰,毀去一地,也被他賣于莊氏商行,但話說回來,倒也不是壞事。”
一塊廢墟之地,能賣出去,自然不差。
莊氏商行得一片地域,可以任意建造,盡力施為。
而對本地官府而言,所得銀兩,還入了銀庫之中。
倒也是皆大歡喜。
天空之上。
光芒閃過。
封論回返第九府,準備去逢景王殿下。
但就在這時,腰間府印震蕩。
他停頓了一下,終是嘆了聲。
這是來自于東元境王印的傳訊。
執掌王印的這位,出身于皇室,曾為太元宗真傳,而今為真玄級數,掌控整個東元境的凡塵俗世,各地各府的官員,均受他管轄。
甚至連太元宗與大楚王朝之間的平衡,也是他在維持。
封論取下官印,伸手一點,法力灌注,頓時府印之中,傳來聲音,渾厚沉凝,威嚴浩大。
“封論,你第八府所轄之地,有動蕩之狀,人心不穩,民意震動,是為何故?”
“回稟王爺,有金丹上層修行之輩,顯法于第八府所在“方”地,造成天象變動,毀滅一地山林,波及飛禽走獸,地方百姓眼見耳聞,不免震撼驚懼,故而人心紛亂。”封論老道未敢怠慢,恭敬說道。
“何方人物?如此肆無忌憚?”府印中聲音愈發冰冷。
“來者是為歸元宗三大真傳弟子之意,明火劍,白離。”
“東洲人杰榜上第三十六的那個后輩?”
“是他。”封論應道。
“修行人中,六十以內,大楚疆土之中,白離之戰績,已名列前二十。”府印中的聲音,多了幾分沉吟之意,道:“修行斗法,強弱之分,往往一瞬決出勝負,而今斗出如此驚天動地之威,對方的本領,與白離也是勢均力敵,那又是何人?可是哪家的長老?”
“回王爺,此人亦為年輕俊彥,年歲未滿三十。”封論語氣復雜。
“什么?”府印中傳來的威嚴聲音,也不由得驚訝。
“不過…”封論停頓了下,說道:“此人并非以自身之力與白離一戰,而是駕馭蛟龍,與白離爭斗。”
“蛟龍?”那王爺的聲音,停頓片刻,又道:“結果如何?”
“白離認敗,自行退去。”封論回道。
“白離敗了?”
“正是。”
“大楚境內,何時又出這么一人?三十余歲,憑借坐騎,而戰勝白離?他是哪家弟子?”
“海外而來,非我天御福地之人。”
“速查此人消息,整合報來。”
“是,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