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御福地,大楚王朝,東元境,第八府,江地。
在福老進入天御福地之前,莊冥便有所吩咐,已有了準備。
在莊氏商行扎根的耀、谷、禾、方、江、永等六地當中,最初立足的江地、方地、谷地,均有所準備,有著霜靈的戶籍。
而今莊冥踏足東元境,本身一直在江地境內,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被人察覺出什么來,因此霜靈進入官家學府,是以谷地的戶籍。
此外,余下二地的戶籍,都將取消。
這一日,正是準備護送霜靈,到谷地而去。
莊冥考慮了一番,決定親自護送她前往。
畢竟這小丫頭,跟隨在他身邊數年,照料他的飲食起居,每過一日,實則都是圍繞著他的生活,二人幾乎未曾分離。
臨行之前。
福老匆匆來見,他近期太過忙碌,處理諸事,著實無法抽身,難以隨行。
“事情都處理得差不多了罷?”莊冥問道。
“穩住八成,余下清理,約數日光景。”福老這般說道。
“嗯,很好。”莊冥點點頭,又問道:“關于霜靈這邊的事,都準備妥當了?”
“老奴能準備的,都已準備好了。”遲疑了下,福老又低聲道:“只是,霜靈姑娘進入太元宗,怕也須得有人關照,之前借那位主簿而入學府,最終被太元宗收入門墻的謝歸海,如今也算先行一步,可要傳訊于他?”
“莫要忘了鄭元山與袁濤的前車之鑒。”莊冥神色平靜,緩緩道:“他二人來到天御福地,大楚王朝的凡塵俗世,得知了仙神傳說未必虛假,便興起了更高的野心。如今謝歸海入了太元宗,得了修行法,眼界更高,此時此刻,其心之高,是否猶過于鄭元山與袁濤?”
“這…”福老心中一悸,不敢多言。
“他多日未曾與我們聯系,究竟是什么緣故,也是難說。”莊冥神色凝重,說道:“他畢竟只是先行探路的,而霜靈才是我莊氏商行今后煉藥一部的頂梁柱,萬不容有失…關于此事,越少人知道,便越穩妥。”
“老奴明白了。”福老正色道。
“當然,也不能就此斷定,他便是叛了。”莊冥稍有思索,又說道:“之前鄭元山與袁濤叛了,但你與岳廷,仍能不改初心。他究竟是鄭元山之流,還是與你一樣,還不好說,便暫不要定論,只當他依然如舊,今后他若有聯系,該給的也不要短缺,他要的便盡量助他。”
“是的。”福老點頭。
“你為霜靈準備的人呢?”莊冥問道:“如何?”
“兩名護衛,均為婦人。”福老說道:“一人年歲三十六,一人則是三十四,均是武道二重的造詣。”
“你倒是能招攬人手。”莊冥不禁笑道:“女子習武,無論是東勝王朝,還是大楚王朝,都頗少見,你還招攬了兩位,武道造詣,卻也不俗。”
“公子謬贊了。”福老應道:“此二人在我莊氏商行效力已有年余,因所學劍法,衣著裝扮,分別被稱為紅姑,青娘。”
“她二人均是喪夫,留有子嗣,尚是幼童,受我莊氏商行教導,絕不敢叛!”
福老神色肅然道:“這兩位都是老奴精心挑選的,能照顧得霜靈姑娘。”
莊冥聞言,稍作點頭,伸手入懷,又取出一瓶丹藥,遞了過去,道:“這瓶丹藥原是留給白慶、柳河二人,如今,也給她二人各自賜予一粒,助她們一臂之力,看看能不能踏破武道第三重。”
福老忙是說道:“這丹藥極為珍貴,能催動血氣,而岳廷與袁濤,各食一粒,均入宗師境,賜下丹藥,是否…”
莊冥擺了擺手,說道:“雖說我給霜靈備了些護身之物,但這二人畢竟是她隨身護衛,若都是武道宗師的層次,有此武力守護,霜靈便更加穩妥。”
福老聞言,便也不再多說,只施禮道:“公子思慮周全,老奴佩服。”
大楚王朝在各地均有學府,只招收十五歲以下少年男女,根據每一人本身之所長,分別教導詩書、武學技藝、甚至煉藥等各方面的知識。
其中有出色之輩,或者便如平步青云。
近些年來,不乏有人被送入中元境大楚王城,或從文做官、或從軍為將、或者入軍器坊、或者入太醫閣、又或者入學士府等等。
但相對而言,在東元境內,或許更為出色的,有一批應是進入了太元宗。
尤其是煉藥的天賦,更是太元宗較為看重的。
莊冥對此,倒也并不意外,昔年大楚王朝之所以受五宗推舉而成,便是五宗需要管轄凡塵俗世間,更要聚斂諸般天材地寶,而除此之外,便也是通過大楚王朝,來招收世間天賦絕佳的幼童,作為宗門未來傳承的弟子。
“蕓蕓眾生,從來不缺乏根骨奇佳,天賦奇佳的天才。”
“但是他們往往不能得遇仙緣,此生此世,便蹉跎于人間。”
“例如大楚王朝的官員,也未必就天生比市井間的商人更為聰慧。”
“但大楚官員執掌的是大權,市井商人費心算計的,只是那幾兩銀子而已。”
“這是眼界所致,也是所站立的位置高低所致。”
莊冥暗道:“五大仙宗知曉世間無數人口,不乏天資出色之輩,便以大楚王朝之勢,在世間招收弟子。”
他這般念著,又想道:“真要說來,實際上,天星福地的天機閣,每年放出大量信物,給那些展現出慧根的凡人,于凡俗間招收外門弟子,本也是類似的想法。”
他這般想著,將這十余張寫滿了文字的紙,輕輕放在桌上。
這是福老親自整理,關于各地學府的詳細消息。
“各地官家學府,時常有物事流出外界,例如之前的學府傷藥,效用殊為不凡,在江地之中,便只供應一家。”
莊冥笑著說道:“原來只是這些進入學府的少年,練習諸般技藝時所成,例如那些傷藥,大概是教導他們煉藥的結果。而煉制出來的傷藥,對于學府之內的少年們便也無用,也就流至各地商行藥鋪,為官府掙一筆錢么?”
說到這里,莊冥也起身來,道:“該準備啟程,伴霜靈走上一趟了。”
福老跟隨在他身側,神色間有些欲言又止。
莊冥看了一眼,笑道:“想問我剛才翻閱這些消息,有何看法?”
福老聞言,當即點了點頭,說道:“老奴查得這些消息之時,心中有個疑惑…”
莊冥淡然道:“什么疑惑?”
福老說道:“但凡是出色奇才,上等資質,大楚王朝不免想要收入囊中,可是現在看來,仙宗也要這些資質出色的少年作為宗門傳承的弟子,那么…”
說著,福老似是斟酌語句,方是緩緩道:“大楚與仙宗之間,真的可以安然相處?”
莊冥聞言,笑道:“您老果真是看得高遠,只是在目前來說,這還不到咱們為之擔憂的時候。”
福老忙是道:“老奴多慮了。”
莊冥擺了擺手,說道:“不算多慮,你在這大楚雖然數年,但想必所知的,還是民間之言,但憑著這些消息,仍能想到這一點,極為難得。”
“你大約不知道,昔年大楚得以立國,本就是趁勢而起,借動亂之機,擺脫了五大仙宗絕對的掌控。”
“而今這大楚王朝,雖然名義上還是五大仙宗共同的外門,可實際上姿態已經不低,與五大仙宗之間的關系,反而像是互相合作,隱約有著自成一勢,立為第六仙宗的意思。”
“不過,大楚畢竟是皇室,只一脈相傳而已,加上大楚所轄疆域,均是五大仙宗之下,所以其中難以分割,仍是錯綜復雜。”
“當今楚帝也算雄才大略,繼承了開國太祖的雄心,我猜他未必安于現狀。”
“但是,五大仙宗也有能人,并非全然放任不理。”
莊冥說著,又道:“否則,如封論老道這樣的太元宗長老,就不會被下派到凡間,擔任大楚的官員。”
福老沉吟道:“公子認為,上層之間,一直都有較量?”
莊冥點頭道:“自然是的,但咱們商行只混跡民間,尚是弱勢之時,當前便依附在大楚之內,以及仙宗之下,逐漸擴張咱們的生意,當個正經的生意人便也罷了。”
福老應道:“老奴明白了。”
諸般事情,均已準備完畢。
福老已備了一輛雙駕馬車。
兩匹拉車的高大馬兒,顯得頗為神駿,雖非快馬,但卻勝在耐力。
馬車邊上,有著兩個婦人,年紀相仿,面貌中等,皮膚稍黑,二人衣著,一青一紅,站得挺拔,頗有英武之氣。
而霜靈已在旁邊等侯,她看著福老,看著這落腳未有幾日的莊氏商行,眼圈兒稍紅,顯得極為不舍。
之前從東勝王朝出海,她知道會一直跟在公子身邊,卻也沒有多少離鄉之愁。
但這一次去,公子送她到谷地學府,終要分開,留她在那里學法。
盡管知道公子護送于她,心情要緩和許多,但想到這點,仍然不免有背井離鄉的傷感。
“啟程了。”
莊冥揮了揮手。
這一行去,人手并不算多。
除他與霜靈之外,那青娘與紅姑,也可算兩名護衛。
此外便是四名壯年男子,均是武道二重,但實際上,名以上是護衛,可福老安排他們,也就是供莊冥使喚而已。
從第八府的江地,到第七府的谷地,其中路程也算遙遠。
大約等同于東勝王朝的京城,到淮安十六府的路程。
這一行便是半日之久。
此時日正當空。
馬車仍在前行。
車內,莊冥仍在細細叮囑,讓霜靈此去,凡事多加謹慎。
然而就在這時,莊冥眉頭緊皺。
倏地,風云微暗。
“怎么了?”霜靈忙是問道:“公子…”
“有高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