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地風波驟起。
莊氏商行當中。
“報,福老,出大事了。”
“怎么?”福老等人雖然早有準備,也不由得心中一緊。
“公子、岳爺、陸合三人,至今未出,但我等在外,聽聞內中動靜不小,似乎有喊殺之聲。”
停頓了下,這報信之人又道:“而且,此刻江地各方公人,均受調動,上百公差往那邊過去,聽聞正令大人也從通府河趕了回來,隨行二百精銳…還有,‘永’地那邊,好像也有兵將,趕來‘江’地。”
“果然…”
福老等人早已預料到,公子仗蛟龍之力,已不會如以往那般忍辱負重,暗中謀劃,險敵于無形之間,但此去畢竟是和談,而和談的對象,實則是江地正令,而不是鄭元山。
所以福老也抱有希望,未必會真的談崩。
但現在,江地兵將調動,外地也有兵將調動。
終究還是動武了啊。
“可要…”白慶肅然道:“我們前去?”
“不必,我還有大事要你們去做。”福老沉吟說道:“公子既然早有準備,又有龍君之力,我等不要亂了他的布置。眼下重要的是接手耀、谷、禾三地生意,這也是公子臨行前的吩咐,咱們要接手那邊三地,人手畢竟有限,只單憑你跟柳河,即便入了宗師,想要去相助公子,也無濟于事。”
“您老的意思是,袖手旁觀?”
“公子事先沒有吩咐,便不要妄動。”
“福老說得是。”霜靈點點頭,說道:“龍君之力,本已勝過千軍萬馬。”
江地正令,率二百精銳歸來。
他緊握腰間的令牌,大步而行。
“怎么回事?”他語氣陰沉。
“我等也不清楚。”那公人苦笑了聲。
“你們干什么吃的?”正令大人怒道。
“聽得內中動靜,我等便闖入其中,只見已是一地尸首,而那位姓周的先生見得我等到來,忽然持劍殺了副令大人。”
“什么?”
江地正令停下了腳步,臉色變幻,道:“姓周的,殺了王副令?”
那中年人苦笑道:“不錯,我等親眼所見。”
江地正令臉色變了又變,道:“那姓周的呢?”
中年人回應道:“死了。”
江地正令驀地握拳,深吸口氣,方是平靜,皺眉問道:“死了?”
中年人說道:“他一劍刺穿副令大人,也被副令大人的令牌,砸碎了臉,同歸于盡。”
江地正令臉色漸漸陰沉,忽然道:“那莊氏商行的人呢?”
中年人應道:“名為鄭元山的那位,也被那姓周的先生,一劍封喉,也死了,只有那年輕人,叫做莊冥的,還活著。”
江地正令握緊了手中的官令,沉聲道:“只活了他一個?”
中年人點頭道:“院中共十六人,連同副令大人在內,十五人身亡,只有那年輕人活了下來,目前僅有他才知曉真相,也是唯一的人證。”
江地正令驀然揮袖,道:“人證?不是兇徒?”
中年人怔了下,忙是搖頭,說道:“我等親眼所見,不是他殺的人,況且他一個病弱書生,手無縛雞之力,何來殺人的本事?適才命仵作勘察,十二名武者是被巨力震殺,而鄭元山是被周姓男子一劍封喉,至于副令大人遇刺時更是我等親眼所見,更不必說…”
說到這里,他又想到什么,道:“對了,我等進入其中,尚未反應過來,還是這年輕人出聲提醒,讓我等去救副令大人,可惜我等還是晚了一步。”
院內。
莊冥坐在石椅上,神色平淡。
陸合跟岳廷,分別在他身側。
場中十二名武道高手,其中六位宗師,均已死去,加上另外三人…其中一人,鄭元山死不瞑目,他是為敵之人,死不足惜。
但想起當年在莊氏商行共事,陸合與岳廷也著實談不上多么高興。
完全沒有擊敗敵家,殺死叛徒的那種暢快,只有些許難言的復雜。
“公子…”
陸合遲疑了下,終是出聲。
岳廷欲言又止,終究沒有多話,實際上,他今年受鄭元山和袁濤所制,那點兒情分也淡了不少。
莊冥點頭說道:“畢竟也曾為我莊氏商行立功,替他合上罷。”
陸合上前過去。
卻有公人攔阻。
“干什么?”
“我見仵作都已經勘察過了,看他死不瞑目,心里不大好受,替他合上,如何?”
“場中一切,任何人不得妄動,何況你家主子最具兇嫌。”
“兄弟…”陸合湊近前去,在所有人看不見的角度,倏忽伸手,往他手上遞了一塊銀子。
“嗯?”那公人眉頭一挑。
“通融通融。”陸合神色如常,這樣的事情,他以前行走江湖之時,最是不齒,后來跟隨公子,四處辦事,上交官員,下交匪盜,而這一套便也熟門熟路了。
“嗯…”這公人偏頭問道:“這具尸首,查好了沒有?”
“查好了。”有人應道。
“好。”
這公人看著陸合,揮了揮手。
陸合道了聲謝,走上前去。
那公人掂了掂銀兩,心中甚為滿意,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而岳廷拍了拍劍鞘,心中暗道:“他娘的世道,真是天下烏鴉一般黑。”
又看了看公子,看了看陸合,想起當年那個剛正俠義的武林俠士,心中又道:“他娘的,近公子者…黑得都快跟我一樣帥了…“
陸合蹲下身子,看著死不瞑目的鄭元山,伸手合上了他的雙目。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數年不見,便忘了公子是怎樣的人物?”
“就算沒有龍君之力,公子之謀,也不是你能斗得過的。”
“真以為來到了大楚王朝,便看到了更廣闊的世道?”
“當年派遣你們過來的公子,本為天上人,又怎么可能是井底之蛙?”
“利欲熏心,如今的你,死得不冤,只是當年與我等共事的鄭元山,才可惜了。”
他緩緩站起,又看向了院外所在。
只見腳步聲越來越近。
而且人數不低于百人。
院外隱約有恭敬的聲音響起,傳入了院內。
江地正令大人回來了。
但陸合卻沒有回到莊冥的身邊。
聽說這位各地的正令大人,具有神異的力量,能吃掉武道宗師的妖邪都會被消滅。
龍君極為強大,但畢竟正令的力量,還沒領教過,須得有備無患。
這里相對來說,臨近門戶。
若真起了爭斗,他要攔住院外的援軍,便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而公子若是要殺出重圍,他也可以守住這道門。
那適才收了銀兩的公人,聽得正令大人歸來,不斷給陸合使眼色,而陸合只當沒有看見。
院中的氣氛,逐漸凝滯了下來。
“大人。”
“大人。”
“大人。”
在場的人,紛紛起身行禮,不敢怠慢,恭敬的聲音,從院外開始,一聲接一聲,接連不斷。
而江地正令大人的腳步,逐漸臨近。
莊冥伸手入袖中,撫弄著蛟龍的頭頂肉包。
他這蛟龍之身,如今顯露真身,已能長達三十二丈,極為粗壯,不談經他使來,蛟龍戰力會是如何強悍,單論修為,法力之雄厚,已不遜色于尋常的金丹上層人物。
不過,想要再進一步,似乎遭遇了瓶頸,還需要積累,才能一舉沖破。
或許下一次沖破,便可以長出蛟龍獨角。
待到那時,修為大增,戰力大盛。
他將手從袖中緩緩抽出,抬頭看去。
院外的那位正令大人,腳步沉穩,臉色如霜。
“莊冥!”他的聲音,充滿了憤怒,充滿了殺機。
“見過正令大人。”莊冥起身來,施禮道。
“你敢殺朝廷命官?”江地正令厲聲道。
“大人是要唬我么?”莊冥背負雙手,昂然道:“事情經過,我已如實告知你屬下的人,想必半途之上,他們也告知了你。在此期間,我未曾動手,你的仵作吏使正在勘驗,你善于緝兇查案的屬下,也在勘察,他們應該可以推斷出真相,而還我一個清白…”
“你真當本官蠢么?”
“大人何出此言?”
“大庭廣眾之下,袁濤無端赴死,一身宗師武道修為全然未使,死得不明不白,而今你故技重施,真當本官不能奈何得了你?”
“無憑無據,大人要用話術嚇唬我,誘我招供?”莊冥輕笑道:“這還不如嚴刑逼供…”
“袁濤的命是小事,可朝廷命官的命,可不是你說取就取的!”
江地正令的手,按在了他的令牌上。
二百余精銳,圍住了這院落。
而院中三十余人,在他身側護衛,足有九位宗師。
這樣的力量,如放在東勝王朝,已能正面撼動千軍之眾!
莊冥輕笑了聲,伸手按了按,示意岳廷與陸合二人不要妄動。
隨后他才看向江地正令,臉色漸冷。
“袁濤死了,與我何干?”
“副令死了,與我何干?”
“滿院武者死了,與我何干?”
“誰見我殺人?”
“我殺人的罪證何在?”
“我未曾出手,你無憑無據,敢定我罪?”
莊冥看向眾人,揮袖道:“莊某尊重這大楚王朝的律法,但你這一地正令,是要踐踏大楚律法,還是覺得你便是一地王法?若真如此,說不得便要送你去見掌印府尊大人!”
江地正令退了一步,喝道:“莊冥!你死不悔改!待本官拿下了你,再慢慢炮制!”
他伸手一揮,喝道:“拿下!”
院中公人,盡都圍了上來。
莊冥輕笑出聲,站起身來。
身上頓有龍吟之音響起。
眾人氣血盡數凝滯。
連同武道宗師,竟也都氣血不暢,舉動凝滯。
“果然是修道之人!”
江地正令面色一變,當日他官令動蕩,而袁濤死得不明不白,心中便有猜測。
但這年輕人,終究沒有習武的痕跡,何況武道至高也不過袁濤所在的武道三重。
這果然是個修行人,且手法極為玄奇!
但他早有所料,也不意外,而且也沒閑著。
在之前下令抓人之時,已連踏七步。
此刻他停下腳步,便將手中令牌往前一引。
當即氣氛一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