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日航程,終于到達。
遙遙可見天星福地。
莊冥原先也考慮過,派柳河到此,暗中探尋,關于神石的消息,不過如今得了劉越軒師徒二人的測算,直指天御福地,便也打消了這個念頭。
其中很大的原因,是因天星福地較為特殊。
因為天機閣,善于測算。
他既然沒有必要踏足,便也不愿過多沾染此地。
正是因此,當年派遣福老及岳廷等人出海,去的是更加遙遠的天御福地,而且他在天星福地中,也只有寥寥幾家店鋪,以作中轉,而并未在此發展壯大。
“天星福地到了。”
莊冥微微拱手,施禮道:“兩位師徒,到此一地,必將大放異彩,預祝兩位均能得償所望。”
劉越軒回禮道:“多謝十三先生吉言。”
銅鏡中也發出聲音,道:“多謝十三先生吉言,預祝十三先生此去,功成名就,亦得償所望。”
莊冥含笑點頭,略微偏頭。
柳河上前,取出一袋銀子,雙手奉上。
劉越軒面色變了又變。
這他娘的又是陽謀?
可他現在著實窮困潦倒。
罷了罷了,反正欠得多了,債多不壓身,何況區區銀兩俗物,比起那玉牌,比起剩下的一道天機,也算不得什么。
他這般想著,雙手接過,然后臉色一僵。
這袋銀子好生眼熟,最上面那一錠銀兩,還沾著未有擦拭的污漬。
那是他留下的污漬。
這袋銀兩,不就是他用來付船費的么?
拿我的錢,賺我的人情?
劉越軒默默收了錢。
莊冥輕聲一笑,說道:“經此一別,不知何日再見,但常言道,百年修得同船渡,我等緣分不淺,日后必有相見之日。”
劉越軒施了一禮,心中默默道:“日后?日后別見了好不好…債我也不還了,今后只要見了你,我堂堂天命之子,便退避三舍,這還不行么…”
莊冥也不以為意,只笑道:“這里還有些肉食,我見劉兄尚未辟谷,路上也可充饑。”
陸合上前,提過一袋熟肉,遞了過去。
劉越軒已經得了銀兩,本待拒絕,但嗅了口氣,香味動人,心情舒暢,似乎真氣也有些裨益,便也收了。
“有緣再見。”
劉越軒拱手施禮,下了樓船,匆匆而去,腳步半點不留。
莊冥負手而立,看向這天星福地。
霜靈輕聲道:“公子,北淵海妖王的肉,不多了呢。”
莊冥抬了抬手,說道:“無妨,凡事過猶不及,我等吃得也不少,體內正有積蓄,日漸消化,得有益處。如若過多積攢靈氣,不免傷身…他能煉化北淵海妖王的血肉,有助于修行,再送他一些,算個人情,未嘗不可。”
茫茫大海。
于聚圣山福地往西側。
但見一道流光,倏忽而至。
流光散開,只見一人,負手而立,凌駕虛空,俯視大海。
但見此人,相貌俊朗,身材頎長,觀其年歲,未滿三十,氣態昂然,身著淡色長衫,神態冷淡。
明火劍,白離!
歸元宗真傳弟子!
名列東洲人杰榜的杰出俊彥!
“這里便是北淵那蠢貨被殺的地方?”
白離目光微凝,掃了一眼,心道:“什么都沒有留下,氣息也快散了…尸身被帶走了么?”
以他的性子,在外斬妖,從不理會余下之事,顯然對方不是如此性情。
北淵海妖王的尸身若是留下,即便被周邊精怪妖物分食,也有痕跡。
但這里沒有半點痕跡?
不過這也不算意外,北淵海妖王本就是異種血脈,又是大妖級數的存在,無論是被吃了,還是被拿去煉制,都算在情理之中。
他稍微沉吟,目光掃向了聚圣山方向。
“那里就是東洲第一禁地?”
“不過,聚圣山已然封山,想必不會是沖撞了聚圣山,而被其門下弟子所殺。”
“既然如此,那又是何方人物?”
白離目光微凝,他對那頭興風作浪的北淵海妖王,并無好感,若非是大長老的將之降服,他或許會親自斬殺此妖。
不過如今大長老頗為看重這異種大妖,他便也無奈,只好來探上一探。
前方若不是聚圣山,而是尋常的一家宗派,他倒也可以上門探詢一番。
但那里是聚圣山!
東洲第一禁地!
修行人踏足,必死無疑!
哪怕聚圣山如今封山,可一旦開啟山門,便會追殺在此期間,踏足聚圣山福地的修行人!
從無一人,可以逃脫!
白離皺著眉頭,也不愿去闖這東洲第一禁地,當即吐出口氣,低下頭來,取過一塊破碎的木屑,沉吟道:“氣息還在,血肉還沒吃完。”
他臉上露出些許異樣神色,旋即取出一張符紙,包括住了血肉。
法力運轉,頓時燃燒。
火光驟然閃過,直奔西方。
白離縱起云光,尾隨在后。
他也嘆了聲,略感無奈。
北淵海妖王,不過一頭妖物而已,平常遇上了也就一劍的事,偏偏是大長老的坐騎,還浪費了一張珍貴符紙。
在他眼中,便是兩頭大妖,都比不得這張符紙來得珍貴。
奈何此妖身份不俗。
“北淵已死,我這符紙燃了,如此,這一道欠債,就放在那斬妖之人的身上了…”
天星福地。
“老師…”
“怎么?”
“不知怎的,我心里忽然有些不安。”
“為師也是。”
“嗯?”
“大約是離了蛟龍,沒有了大勢伴隨,沒有了那種安穩之感。”
“…”劉越軒摸了摸臉,“您老這話,怎么說得咱們戀戀不舍一樣?他又不是什么絕世美人,我又不喜歡男人…”
“這莊冥…”那銅鏡停頓了下,嘆道:“我這一脈,雖有趨吉避兇之念,但茫茫世間,總有神秘而強盛的存在,得以遮掩天機,例如聚圣山,例如那蛟龍,甚至這莊冥,都遮掩了為師的感知。在莊冥身邊,除非擺壇,正式卜卦測算,否則,很多事情都極為模糊,難以憑本能預兆而察覺…如此,便也沒有了趨吉避兇的預感。”
“不管了,先找個地方隱居,參悟我的玉令,去找天機閣。”劉越軒道。
“嗯,不急,這里畢竟不是聚圣山那塊禁地。”
“等將來我修成大道,還了身上的債務,遲早要坑他一次!”
師徒二人,對于未來的前景,覺得甚為光明。
殊不知東洲人杰榜上的金丹上層強者,已然朝天星福地而來。
而在前往天御福地的樓船上。
莊冥緩緩吐出口氣。
蛟龍已入海中,奔騰暢游。
“陸合,還有多久?”
“六日。”
“給岳廷傳訊。”
“是。”陸合應了聲。
“漂洋過海,難以安穩歇息。”莊冥吐出口氣,道:“但你們還須在這六日間,盡量休養才是,我等此去天御福地,非比東勝王朝,凡事務必小心謹慎。”
“我已叮囑過白慶與柳河。”陸合正色道。
“既然岳廷求援,想必到岸之后,我等便無一日閑暇了。”
莊冥笑道:“珍惜眼前的悠閑時日罷。”
六日后。
天御福地。
太元宗境內。
此為東元境,迎東埠。
這里往東,朝向大海,這個方向,通往海外的來往商船,均是在此處上下。
故而,此地顯得極為繁榮。
“你看那一行人,似乎都是莊氏商行的人。”
“為首的那位,是玉面白光劍客,岳廷?”
“聽說莊氏商行,不久之前遇襲,受創慘重,傷亡二十余人,最高掌權人福老重傷至今,尚未蘇醒…而今是這位玉面白光劍客,暫代主事一職,統領方、江、永三地之內的一應事務。”
“此人怎么有閑暇,來了迎東埠?”
“莫非他在等海外的船來?”
“什么樣的貨物,能讓他這般身份,親自來等侯?”
“未必是貨物,也許是什么人。”
“不論如何,此事古怪,回稟老爺去。”
這里人來人往,魚龍混雜,各家的眼線,自然也是不少。
岳廷身著淡黃色長衫,腰佩長劍,看向大海。
根據白鷹傳回來的消息,若大海上沒有耽擱,公子今日大約就到了。
他摸了摸臉,左臉上一條淺淺的豎痕,約二寸長。
傷痕太淺,遠看甚至看不出來,近看也未有影響。
但岳廷為此,已經數日無法入眠。
好不容易打出玉面白光劍的名頭,這玉面就被人斬了一刀。
“別讓老子查到,是哪個內鬼泄密的!”
“更別讓老子查到,是誰伏殺我們的!”
“等公子到了,查出來了,弄死你們,先毀容,再凌遲!”
岳廷心中這般想著,神色卻無變化,只見他負手而立,看向前方,他感受到了周邊的許多窺探目光。
但他不以為然,今次這般高調,就是要緩一緩壓力,讓各家有所忌憚。
雖說自己如黑夜中的螢火,定然會讓眾人注意,但避免各家的眼線有些眼瞎,他特地帶來了十二名護衛。
這十二名護衛,是本土的護衛,其中三人,甚至是武道二重的高手。
“岳爺,咱們等的是誰?”
“這都等了三個多時辰了,要不然找個地方歇一歇?”
“咱們商行里,還有許多事情,需要您來處理呢。”
“稍安勿躁。”
岳廷抬了抬手,輕描淡寫地道:“繼續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