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莊后院。
但見一人,被縛于木樁之上,渾身浴血。
隱于能見,他渾身傷口,竟密密麻麻。
只有面容,還算完整。
若有熟識之人到此,還能勉強辨別,此人便是不久之前,還高高在上,掌控淮安最高權勢的異姓王。
只是如今階下之囚,遍體鱗傷,狼狽不堪,令人見之而生畏。
“還能認字吧?”
柳河將圣旨放到他的面前,說道:“我給你念一念?”
不待陳王有所回答,便聽柳河繼續說道:“陳王友語,圖謀造反,擁兵自重,證據確鑿,今抄沒家產,夷滅三族!”
陳王的眼睛,陡然睜大,目呲欲裂。
柳河再度說道:“莊氏商行,識破反賊,擊潰其謀,居功至偉,賜封莊氏商行十三先生莊冥為圣龍真君,居正一品職,賞銀萬兩,綢緞千匹,玉珠百顆。”
陳王的呼吸,陡然粗重了許多。
柳河神色淡然,說道:“只要你告訴我,關于神石的消息,將之前隱瞞的,盡數道來,我可以考慮,以莊氏商行的名義,向皇帝請命,免你反賊之名,保你三族不滅。”
陳王咬牙道:“本王已全都說了。”
柳河合上圣旨,轉身離去。
陳王陡然怒喝,說道:“停下!”
三刻鐘后。
柳河來到了莊冥的面前。
“如何?”莊冥問道。
“比前次詳細了些。”柳河應道。
“陳王呢?”
“死了。”
“哦?”莊冥眉頭一挑。
“我說以莊氏商行之名,保他名聲不損,三族不滅。”柳河神色如常,說道:“后來他反應過來,我代表不了莊氏商行,就氣死了…便宜他了。”
翌日。
一聲長嘯。
震懾人心。
“武道宗師。”
莊冥看了過去,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旋即便聽得院外傳來聲音。
“公子,陸合求見。”
“進來。”
“是。”
陸合進了院中,神采奕奕,氣勢強盛。
莊冥輕聲笑道:“武道登頂,宗師強者,放在過往武林,冠絕一代,近乎一代才出一人。哪怕如今東勝王朝,武道昌盛,也不出十人。”
陸合施禮道:“全靠公子栽培,乾陽與殷明二位大人教導。”
他今次抱著赴死之念,一往無前。
盡管刺殺陳王失敗,但心念堅定,已踏平了心中的阻礙。
原本被陳王穿了雙肩,扯裂了骨骼,斷了經脈,甚至傷及臟腑,雙臂已廢,甚至性命難保,更無望突破,但最后得了蛟龍涎,治愈了傷勢,并且氣血更進一步。
氣血強盛,心念堅毅。
原本距離宗師,只差半步的陸合,傷勢恢復后,順理成章,晉入了武道第三重。
只是,放在以往,他或許會十分自滿,覺得登到了武道的巔峰,力量的盡頭。
但親眼得見蛟龍神威,并見得那呂姓宗師如螻蟻般被打落,他便也沒有了預想中的神氣。
想到這里,陸合又想起一事,忙是說道:“那位呂前輩,身受重傷,尚未死去,他曾纏住乾陽大人,致使鎮南軍圍殺了兩位大人,罪當萬死。只是,后來又放了霜靈姑娘…”
莊冥神色如常,說道:“正是他殺性不重,所以我留他一命。”
當日蛟龍一爪擒拿,本該捏死這武道宗師,不過順手還是拋出去了。
雖說這位武道宗師能夠留存性命,主要是生機強盛,但也是因為他留手了的緣故。
“公子的意思是?”
“他原先為陳王效命,而今這條命,已經為陳王而死。眼下重獲新生,是我留他一命,如今他這條命,是我賜予他的。”
“陸合明白了。”
“替我傳話,他有兩個選擇,要么自絕于今日,把命還回來,要么留下性命,立下毒誓,吞我毒丹,受我所制,終此一生,替乾陽和殷明守陵。”
“是,公子。”
陸合吐出口氣,原本他殺心頗重,想要直接取了對方性命,只因乾陽與殷明兩位大人,對他有授業之恩,他難以釋懷。
不過聽得公子要讓此人立誓守陵,以贖罪孽,心中倒是頗為贊同。
以東勝王朝的風俗習慣來說,主人生時為奴者,于主人死后,多為守陵人。
這位呂姓宗師的身份,今后便是乾陽與殷明的奴仆。
“白慶和岳陽,怎么樣了?”
莊冥吐出口氣,問道:“昨夜我去看了,尚未醒來。”
“岳陽仍然昏迷不醒,不過已無性命之危。”
陸合應道:“白慶也無性命之危,于今早醒來,只是斷了一臂,情緒低落。”
莊冥輕聲道:“跟我去看看他。”
房中。
白慶坐在床上,偏頭看著斷臂,神色黯然。
房門忽然開了。
他抬頭看去,便見師兄陸合,推著公子莊冥進來。
“公子。”
白慶正要起身,但才動彈一下,便癱坐了下來。
莊冥伸手按了按,道:“傷勢在身,多加休息。”
陸合目光落在他斷臂處,神色復雜。
白慶露出異色,朝著陸合看了看,忽然道:“師兄,你大勢成了?”
此時此刻,陸合一身氣勢,尚未收斂,氣血激蕩,生機極為強盛。
他走入了房中,似乎連房里都變得熾熱了三分。
“成了。”
陸合點了點頭。
白慶露出狂喜之色,但瞬間又低落了下來,看向自己的斷臂,苦笑了聲。
斷此一臂,氣血不暢,此生宗師無望。
“有朝一日,你會恢復的。”
莊冥神色肅然,如是說道。
白慶怔了下,旋即重重點頭。
放在以往,或許只當公子是用言語,稍加安撫罷了。
盡管公子智謀遠慮,算無遺策,但他也知道,公子再是神機妙算,也畢竟是人,而不是神。
而這斷肢重續之事,只存在于傳說之中。
但如今公子連神話故事中的蛟龍,都能養出來,又連岳陽那明顯要死的家伙,都能死而復生,那么斷肢重續,還有什么不可能的?
此刻想來,能夠駕馭蛟龍的公子,不單單是神機妙算,他確實就是個神仙啊。
“公子…”
白慶似乎想到了什么,嘆道:“你很不地道啊。”
莊冥笑道:“如何不地道了?”
白慶說道:“明明只需要七刻鐘,偏偏給我一個時辰,讓我拼死拼活,絞盡腦汁,想著怎么拖延到這八刻鐘…”
莊冥聞言,哈哈一笑,說道:“我與你說了,必在一個時辰之內,最遲便是一個時辰,只是公子我提前出關罷了。再者說了,凡事定得高些,勁力便也更足一些,不是壞事。當時我即便只讓你擋住七刻鐘,想必你也只覺得自己擋不住的。”
白慶不置可否,只是想到什么,眼神中露出渴望之色。
莊冥會意,伸手出來。
蛟龍從他袖中緩緩出來,長二尺,寬二指。
白慶和陸合,盡都顯露出敬畏神色,也有不可思議的異色。
這便是擊潰了兩萬余鎮南軍的蛟龍?
先前兩人都曾見過,那蛟龍十余丈長,粗如水缸,游走于風云之內,橫掃千軍萬馬。
此時此刻,體型如此嬌小,真是令人感到恍惚如夢。
“蛟龍神通,大小如意。”
莊冥說道:“你們也見過它騰飛九霄,橫掃千軍的神采。”
陸合與白慶,無不點頭,皆有感慨。
本以為武道宗師,便是武者最強。
而乾陽與殷明兩位大人,便是宗師最強。
卻未想到,宗師之上,有此仙神之力。
“從一開始,這就是公子的依仗?”
“是啊。”莊冥點頭說道:“只是以往蛟龍尚未養成,便只好在陳王威勢下,容忍退讓,到了如今,方得動用。”
“哈哈哈,有此神力,難怪公子直接跟陳王翻臉,不怕坐實造反罪名。”
白慶大笑道:“要不然,干脆讓龍君帶公子上京,把皇帝從寶座上打下來,您親自坐上去?這樣以來,改朝換代,我們師兄弟二人,大約還能封開國功臣罷…”
陸合聞言,面色微變,似乎想到了什么,頓有遲疑之色。
莊冥對這所謂大逆不道的言語,也只是一笑置之。
他正要吩咐陸合去做一件事情。
然而就在這時,他眉頭逐漸皺緊。
體內的真氣,有些動蕩之感。
似是…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