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夜里。
莊冥送出了十三封信件。
上至皇帝,下至武將。
均是掌控著東勝王朝兵權的人物。
看似求和,實是威脅。
于世間至高無上的皇帝,顯得震怒無比。
而武將之輩,軍伍出身,血性甚重,也有大半數,怒氣沖冠。
他們不曾直面蛟龍,只聽得一頭惡獸,擊潰了兩萬余鎮南軍。
盡管覺得不可思議,但也只覺鎮南軍太過廢物。
世間的猛獸,哪怕再強,強過百頭猛虎,千頭惡狼,又能如何?
他們自覺麾下大軍,攻無不克,戰不無勝,大軍橫掃之下,鋒刃所指之處,世間哪有什么惡獸可以抵御得住?
因此他們大多怒火中燒,請戰淮安!
只有少數武將,以及一些文臣,勸說皇帝,三思而后行。
畢竟那莊冥有此神力,或以議和之策,為上策。
但諫言的朝臣,均被震怒的皇帝,打入獄中。
“集合眾軍,準備兵發淮安。”
皇帝站了起來,又道:“今夜陳將軍入宮,統御禁軍,親自守護朕的寢宮,加倍嚴防。”
入夜。
皇帝寢宮,戒備森嚴。
禁軍人手,加派數倍。
而皇帝卻也仍然寢食難安。
他焦躁無眠,終究嘆了聲,坐在龍床上。
他思索著近些時日,東勝王朝的諸般朝政,但更多的,仍然在想那淮安的殘疾商人,如何能具有蛟龍神力?
思緒紛亂,一夜無眠。
一夜亦無聲。
直至天象漸白。
仍無動靜。
皇帝長長吐出口氣,心中大石落地。
他站起身來,只覺頭腦昏昏沉沉,真要開口吩咐。
然而他身形陡然一僵,驀然轉身。
只見龍床之上,他原本盤坐的后方,靜靜放著一封書信。
昨日夜里,他盤坐一夜。
但不知何時,那信件便放在了他的身后。
“這…”
皇帝只覺渾身無力,緩緩坐下,臉上的神色,變得無比蒼白。
也許不僅是他這位九五之尊。
東勝王朝掌權的將軍,以及權臣,或許也都再次受到了這樣的信件。
此人當真是神仙么?
可駕馭蛟龍,抵御百萬大軍,兇悍絕倫。
也可無聲無息,于皇宮內院之內,萬千將士之中,來去自如,宛如鬼魅陰靈。
此人是否一念之間,就可取他這位九五之尊的項上頭顱?
或者說…如此手法,不可殺人,只能送信而已?
正這般想著。
轟地一聲!
龍床驟然崩塌!
皇帝一言不發,閉上雙目,良久無言。
過得片刻。
忽然有人跌跌撞撞來報。
“皇上,不好了!”
“國庫…國庫…”
淮安。
中望山。
潛龍山莊。
“公子,自擊潰鎮南軍后,京城那邊,至今未見動靜。”
柳河來報,說道:“聽聞昨日,皇帝下旨,調兵遣將,兵發淮安,但至今仍按兵不動,極為古怪…”
莊冥微微揮手,說道:“大軍不會來了。”
柳河錯愕道:“不會來了?”
莊冥平淡道:“我接連兩夜,給皇帝以及諸位大將,都送上了封信,順便去國庫走了一遭,得了不少藥材,珍奇異物,神石美玉,一國庫藏,果真豐厚。”
他不缺錢,但缺乏真正的天材地寶。
蛟龍成就之后,強大無比,而想要繼續成長下去,凡塵俗世間的尋常寶物,其中蘊藏的靈氣,已經是杯水車薪。
“送信?”
柳河也算才思敏捷,頓時明朗,低聲道:“公子讓龍君,去威脅皇帝?”
莊冥笑道:“對我而言,只算求和罷了。我接連兩夜,以蛟龍潛入皇宮,送信到皇帝身邊,第一日下來,他們或許震怒,第二日加強戒備,守衛森嚴,我也能來去自如,禁軍仍是無法察覺。”
“對皇帝而言,這是誠意,也是威脅。”
“對我來說,他身份再高,地位再高,也還是凡夫俗子,也還是血肉之軀,也仍然是隨手可殺的螻蟻。”
“皇帝心知,我隨時可以殺掉他這位高高在上的人間至尊,必然便不敢再有與我為敵之心。”
“不單是他,那些掌控著大軍的將領,也是如此。”
“只要他們沒有尋到方法保命,就不敢有所動作。”
莊冥也并不是心慈手軟之輩。
今日大軍若發,不出兩個時辰,皇帝及領兵大將,盡都人頭落地。
從此,東勝王朝,將改朝換代。
“公子…”
柳河遲疑了下,欲言又止,但終于還是出聲道:“我等有龍君相助,天命所歸,何必繼續依附在東勝王朝,經營生意?以龍君之威,震懾世間,足能掃平京城,奪得天下王權…”
莊冥微微抬手,輕聲道:“不到時候。”
柳河聞言,露出異色。
莊冥徐徐說道:“蛟龍之力,可敵千軍萬馬,奪取天下,亦非難事,但是,要得天下,可不是兵強馬壯便可以的…得天下易,守天下難。”
“改朝換代,難免生靈涂炭,民不聊生。”
“朝代更迭,百廢待興。”
“而且朝廷之內,不乏智者,真要奪權,也頗繁復。”
“管理商行已是不易,管理天下更是不易。”
“何況如今,我只求財,尋寶,得物,朝廷還敢限制我等么?”
“從某一個層次來說,如今我莊氏商行,已凌駕于官府之上了。”
他嘆了聲,道:“太平盛世,好做生意…雖說長久來看,奪權自然最好,但如今勢頭很好,暫不必動。”
柳河會意,施禮道:“明白了。”
公子說的,是暫不必動。
莊冥神色平淡。
他說了許多,但真正的原因,還在于聚圣山。
聚圣山斬盡此界修行人,不容外界修行人踏足。
而今他的蛟龍之身,已成大妖之身,堪比金丹之境,本也是不為聚圣山所容的。
但他畢竟是聚圣山弟子,倒也不至于有殺身之危。
可若是以蛟龍之力,超脫世俗的修為,去謀奪天下,掌控東勝王朝,把持聚圣山福地的俗世天下,會是怎樣的后果?
聚圣山當年“斬盡此界修行人”的初衷,究竟是什么?
他若真如此行事,是否會觸犯聚圣山的根本?
他不清楚。
所以他不敢賭。
“到此為止罷。”
莊冥說道:“陳王那邊,怎么樣了?”
柳河低聲應道:“我割了他三十七刀,切下了三十七塊肉,他生不如死,不斷求饒,然后我照您吩咐,問了一下關于神石來歷的事情,他便輕而易舉地招了。”
莊冥問道:“神石來歷如何?”
柳河應道:“海外來的,陳王耗費了不小的價錢,也花了不少精力,但其中究竟,他其實也不大清楚。”
莊冥眉頭皺緊。
柳河低聲道:“經過審問,已大致確認,陳王所言不虛,但或許會有少許隱瞞,我會再炮制他一番。”
莊冥點了點頭,略有沉思。
他腦海中又不禁想起那十八個字。
天泣血,王殞滅,群妖作亂,聚靈鐘響,圣宮傾覆。
那神石是真龍之眼。
那真龍似乎經歷了顛覆的大劫。
但究竟如何,卻并不清楚。
“陳王呢?”
“共計受刑八十九刀,怕撐不住,在施救。”
“嗯。”
茫茫大海。
大船之上。
關于東勝王朝的變故,早已隨著時日,遍傳淮安十六府,甚至開始廣傳東勝王朝。
甚至于,有些人出海,也將這些消息,傳到了海外。
兩萬余大軍精銳,圍困一座潛龍山莊,結果引出了一條呼風喚雨,而刀槍不入的蛟龍,致使兩萬精銳,盡數潰逃。
更有傳言稱,兩萬大軍,已盡數覆滅。
這樣的說法,一時間極為熱烈,傳得極廣。
在東勝王朝境內,官府竭力施壓,反而極少人談論到蛟龍之事。
很多人只當是潛龍山莊暗藏軍隊,公然造反,擊退鎮南軍。
只有一部分人,才對蛟龍之事,心存疑慮。
真正對此事篤信無疑的,只在少數。
但故事傳揚,總是充滿了傳奇性。
哪怕沒有什么蛟龍的事實,也不免會有人牽強附會,添加些精彩的故事…何況,此事本就為真。
因此蛟龍亂世的說法,更令人感到傳奇,更加讓人傳得熱烈。
“有沒有蛟龍不好說,不過那十三先生,還真是厲害。”
“雙腿殘疾,以六年之間,創立偌大商行,居然還積蓄了造反的底氣,真是個人物。”
“若不是陳王,可能他暗中積蓄,過些年的話,指不定朝廷都奈何不了他。”
“如今朝廷必然要發大軍,恐怕也是兇多吉少。”
“誰知道呢?聽說此人足智多謀,膽敢公然造反,也許真覺得自己有了與朝廷對抗的力量,想要割據天下也說不定。”
“只不過…那潛龍山莊,說是出了一條蛟龍,究竟是真是假?”
“聽傳言說,應該是真,不過誰也沒有見過蛟龍,誰知道呢?”
大船之上,不乏談論之人。
他們談及此事,覺得充滿傳奇,也頗具談資。
而就在這時,忽然狂風驟起,海浪翻涌。
這艘大船,頓時不穩,搖晃不已。
船上的人,不知為何起了變故,紛紛色變。
而就在這時,前頭海浪處,倏地多了一人。
只見此人背負雙手,踏于浪頭,俯視下來。
而隨著此人到來,海浪停歇。
大船穩了下來。
船上的人心有余悸。
而有人看見了那浪潮上的人,面色劇變,連忙拜倒,口稱上仙。
滿船的人,都盡數拜倒,連連稱上仙,拜謝上仙救命恩德。
“你們說的蛟龍,可是屬實?”
浪潮上那人,貌若中年,神色平淡,如是應道。
船老大忙是應道:“回稟上仙,此是東勝王朝境內的事,不久之前才發生…都說是有蛟龍現世,擊潰大軍。”
那中年人目光微凝,問道:“東勝王朝?哪個方向?”
船老大恭敬道:“從此處望,西南邊方向,約五千余里,便是東勝王朝。”
中年人點了點頭,旋即轉身離去。
原本已停歇的浪潮,再度翻涌,掀起數十丈。
轟隆聲響!
那一艘大船,被浪潮席卷,沉入了大海之中。
三百余人,老弱婦孺皆有,連慘叫都沒能發出,盡數葬身海底。
中年人負手而立,腳踏浪潮。
他看著西南方向。
“蛟龍?”
中年人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世間龍屬,極為難得。
如能得一蛟龍為坐騎,自是大喜之事。
即便不能降服,那蛟龍渾身是寶,無論爪牙、鱗甲、血肉、經脈、皆是世所難得。
屠得蛟龍一頭,至少能煉得一爐寶藥,再煉就一套法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