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玉神花之后,場中氣氛變得極為古怪。
兩萬八千兩的高價。
一株能讓人斷肢重續的奇花。
所有人都不免覺得,這朵花才是這一次交易當中,最珍貴的物品,也是最值錢的物品。
因此對于下方各類奇珍,倒是不怎么覺得驚艷了。
但不可否認,能夠登上暗莊的物事,都不是俗物。
一件又一件物品,被競價賣出。
也有些物事,卻無人競買,只能留待下一次。
據說三次無人買去,暗莊便會封存,以另外方式出手。
“百神壺!”
終于輪到了這一件。
莊冥心中微震,但神色卻沒有變化。
上面的老者,指著這百神壺,神情顯得頗為激動。
“此壺非同尋常,材質特殊,疑似天外隕石,連百煉精鋼都不能與之相比。”
“但是這樣堅硬的材質,卻銘刻著如此栩栩如生的畫面。”
“外表銘刻上百神靈,形象各異,宛如活物。”
“內中有液體,疑似神仙酒液。”
“當然,暗莊買賣,也從來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我等可以明確告訴諸位,神仙酒液,有福者方得飲之,否則,即為劇毒。”
“以往這神仙酒壺,卻也被人當做是劇毒來用,殺人于無形,無藥可治,百試百靈。”
“只不過,美中不足的是,也許是火候不夠,壺蓋不能打開,只能偶爾滲出酒液來。”
“但這絕對不是凡物,也許只是時日未足。”
“若是時機一到,大概酒液算成熟,我等凡夫俗子,也能飲上一杯,得以延年益壽,長生久視。”
不得不說,這老者開口,語氣深沉,仿佛真的一樣,說得眾人心有沉吟,有些人更是眼神熱烈。
到了這時,老者方是心滿意足地出聲道:“百神壺,標價一千八百兩,請諸位出價,以價高者得。”
場中氣氛沉寂了一下。
旋即才有人出聲。
“二千兩。”
這個聲音傳開,在場之中,許多人心有沉吟,也有人露出遲疑之色。
這百神壺,確實非同尋常,材質堅不可摧,遠勝百煉金鋼,便極為不俗。
而滲出液體,可為劇毒,或有大用。
而且,暗莊之言雖然虛浮,但也不無可能,興許便是傳說中神仙酒液,只是火候不足,才成劇毒。
只是壺蓋無法打開,價格又是不低,不禁令人猶疑。
誰又能知道,這究竟是什么?
“兩千一百兩。”
又有人出聲。
但剛才出價二千兩的那人,卻不開口了,也許是考慮得更多,覺得花費過多銀兩,并不值得。
剛才競價的中年人,報出兩千一百兩之后,見眾人紛紛沉默,無人愿再開價,不禁又有些后悔,也許自己高看了此物,這筆錢買錯了?
畢竟二千多兩銀子,在東勝王朝內,已足能買一百個仆人,算數額不小,盡管自家也算家大業大,但也經不起這么揮霍。
然而就在沉默之中,眼見臺上的老者,就要選定這中年人。
卻又多了個聲音。
“兩千六百兩。”
這個聲音,平淡而清澈。
十三先生莊冥的聲音。
眾人的目光,順著聲音看去。
剛才這位十三先生跟宋天元之間的競價,可算是這一次交易當中,最激烈也最讓人在意的。
宋天元面色微變,他有心出聲,給莊冥添堵,但卻想起自己此時處境堪憂,因為他身上拿不出兩萬八千兩。
而且,他也害怕眼前的局,又是莊冥給他挖的另一個陷阱。
“莊冥公子,出價兩千六百兩,可有更高者否?”
臺上的老者,出聲說道。
眾人略有沉默,場中氣氛,倒都安靜了下來。
其實說白了,這百神壺究竟是個什么東西,暗莊怕也不能確定,適才說得好聽,也只是給出最神奇的猜測,僅此而已。
究竟是什么東西,究竟有什么用處,誰都不知道。
“好一件寶貝啊。”
宋天元忽然出聲,緩緩說道:“十三先生看上的寶貝,自然不是俗物,據說十三先生最喜古物,以高價在淮安十六府,搜集各類物品,眼界極高。適才連暗莊都錯認了的玉神花,十三先生卻能一眼看穿,宋某都自愧不如,那么眼前的百神壺,想必也是寶貝。”
這話確實令人不禁動念去想,也隱約勾動了人心。
但在場眾人當中,也都不是蠢貨。
剛才宋天元和莊冥,顯然已經結怨下來,這宋天元此時開口,不免有些借刀殺人之嫌。
若真是寶貝,買下來也無妨。
但就怕此物沒多大用處,卻成了那宋天元的刀,得罪了莊氏商行。
莊冥也只是沉默不語。
此時此刻,言多無益,無論他發出任何回應,總會有人質疑,浮想聯翩。
在這種情況下,無論是否認宋天元的話,還是承認宋天元的話,都有幾分欲蓋彌彰的味道。
所以他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但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卻也更像是默認。
“兩千八百兩。”有一老者,衣著華貴,似是京城大戶,他稍微猶豫了下,還是出聲說來。
“三千兩。”
就在老者聲音才剛落下的一瞬間,莊冥平淡的聲音隨之響起。
盡管聲音淡然,卻給人一種勢在必得的味道。
宋天元不禁感慨,道:“讓十三先生如此看重的寶物,不知是何至寶?三千兩銀子,對諸位而言,也并非拿不出來,興許可換一件至寶。”
在場之中,有半數人,心緒浮動,對宋天元所說,半信半疑,心中沉吟。
但事關錢財,價高數千兩,無論是誰,都謹慎到了極點。
本身能夠拿出這么一筆錢的人,或者是能夠從家族中取出這么一筆錢的人,都不會是平庸之輩,自然也不是沖動之人,當下均是沉吟。
“確實是一件奇物。”
莊冥這樣應了聲,但他說完之后,目光朝著宋天元掃了一眼,似乎帶著幾分挑釁。
宋天元心中微凜。
但其他人看見這個目光,則又不同了。
莊冥在激宋天元參與競買?
可剛才那白夜花,已經讓宋天元栽了個大跟頭。
莫非這百神壺,又是一個準備讓宋天元跳進去的坑?
而且,宋天元嘴上說得好聽,什么寶貝奇物,可他自己卻未有出價,連半點動靜都不曾有?
這十有八九是他們兩家的斗氣,自家沒事跳進去作甚么?
“…”
宋天元深吸口氣,他本待捏造這百神壺的來歷,但也明白,沒多少人會信,便也作罷了。
而莊冥神色淡然,此時不必多言,無聲勝有聲。
在場聰明人不少,而自作聰明的人,也同樣不少。
“淮安莊氏商行十三先生,出價三千兩,可有人出價更高否?”
臺上的老者,目光看向宋天元,他巴不得這兩位繼續斗氣,把價錢抬高到天上去。
宋天元只當沒有看見。
莊冥靜靜看著那百神壺。
此刻,在他身后的霜靈和白老,都并不知道,公子為何看上了這樣一個似乎無用的酒壺,眼神中略帶疑惑。
“所謂寶物,有德者居之,也是有識者居之。”
先前與莊冥相識的老者,不禁撫須一笑,說道:“我等不識此物,落在手中,便一文不值,莊冥識得此物,認為此物在他手中,能值三千兩,那是他自己的衡量。反正在老夫手里,這東西沒有半點用處,放在家里也不是什么高雅之物,還不如一件莊氏商行所出的蠶絲錦衣,穿在身上,更顯得體,風采不俗。”
“袁老說的也是。”老者身份不低,當即有人附和。
“哈哈,李某不識此物,真要讓我花費三千兩,來買下一件完全不識的物品,還真開不了口。”
“就算你識得此物,又真的開得了口?”另有人道。
“此言何意?”李員外有些不滿。
“正如先前那幅前朝古畫,大家都知道來歷,也知道珍貴,吳兄酷愛丹青,能出價兩千四百兩,可在我這種俗人眼中,四百兩都算多了。”
“兩千四百兩算什么,在吳某心中,此物乃無價之寶。”
“正是此理。”
袁老含笑道:“你若將此畫送入貧苦百姓家,只賣一兩銀子,他都能把你掃地出門…在人家眼里,此畫一文不值,還不如半升大米。”
其實價格出到這時,已經定下了。
在場的人,已沒有誰愿意花費三五千兩銀子,去買一個不知來歷,不知用處的東西。
更何況,這位十三先生,或許是在場之中最富有的人,就算有心要爭,也爭不過人家。
與其如此,不若賣個人情。
莊冥目光掃向眾人,面露笑意,頷首點頭。
至于宋天元,依然一言不發,他也看不出此物究竟是何物。
但他卻隱隱后悔了。
玉神花是假的,他心知肚明。
但莊冥呢?
莊冥也知道玉神花是假的?
還是說,莊冥只是不愿被自己坑害一筆,從而放棄了玉神花?
又或者是說,莊冥認為玉神花是真的,但臺上那所謂的百神壺,在莊冥心中,比能夠恢復雙腿的玉神花,更為珍貴?
若早知如此,何必用玉神花來給他設局?
早知如此,就該是以此物設局!
宋天元緊緊握拳,生平第一次,覺得自己過于粗心大意,過于狂妄自大。
“三千兩銀子,此物歸淮安莊氏商行十三先生所有。”
老者定下了此物的歸屬,旋即有人抬上來另一種物品。
而莊冥依然神色淡定。
但他心中,則有了幾分激動。
他已確認了,這就是蠱道器皿。
而且內中的蠱物,已經快要成熟了。
因為他自身的真氣,隱約有些躁動。
而袖中的幼龍,感受到了威脅,感受到了一股兇性。
根據古法,他有把握降服這頭蠱物,并使之作為幼龍的養料,增長數年道行,使得幼龍開口。
這將節省他數年的心血!
將會省去數年的藥浴。
也會省去無數的銀兩。
這讓他的化龍之路,更進一步。
這讓他有生之年養成真龍的希望,更多一分。
他可以斷定,這一只蠱物品階不低,入手之后,以古法降服煉化,能夠增長的益處,要比他六年以來,日夜不斷的藥浴效用,還要更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