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北。
暗莊。
“官、商、匪。”
莊冥又在紙上寫了這三個字。
他微微閉目,靜靜思索。
偶爾有線索,便寫在紙上。
他在根據自己目前所得的所有線索,再一次推斷宋天元的謀劃。
以自己所得的線索來說,把宋天元能夠定計攻擊莊氏商行的所有方向,應該都已經算出來了,不會再有遺漏。
但他一向謹慎,卻也害怕遺漏,因此又再一次推算總結。
“應該不會有差錯了。”
“時間到這個時候,想必淮安境內,也開始動手了。”
“凡事皆有意外,希望你們都能按照我的吩咐,順利達成任務,應對所有的攻勢。”
“只要能擋住這一回攻勢,宋家的劍便會折斷了。”
莊冥喃喃自語,卻也只是吐出口氣,召回了正在吞吐日月精華的幼龍。
天亮之后,暗莊的正事,也該準備好了。
淮安十六府的事情,他已經安排妥當。
倘若進展順利,便不必多想,若是進展不利,他身在暗莊,再憂心也無益。
還是需要早些休息,養好精神,奪得養蠱的器皿。
至于那玉神花,本就是宋天元拿出來的假貨,可有可無。
“等等…”
莊冥稍微遲疑,心道:“玉神花?假貨?宋天元親自來暗莊?之前我便想過,以他的為人,他絕不是只為見我,與我正面較量,他定有謀劃!”
“但他在這里,能有什么謀劃?”
“又與外界有何關系?”
“莫非…覺得我是殘廢,對玉神花勢在必得,以此截斷我能夠閑置的錢財?”
“這倒未必沒有可能,若他得以成功,莊氏商行必遭重創,哪怕我這次活著回去,但手中沒有了足夠的銀兩,也無力收拾淮安十六府的爛攤子。”
“我還須重新推算一番。”
淮安十六府。
宣城之中。
場中十分寂靜。
“你們手中,想必是宋家對莊氏商行的定計,以及擊潰莊氏商行之后,利益方面的劃分。”
陸合緩緩說道:“我這幾張紙,則是我家公子,如何籌劃對宋家的反擊…當然,只是一部分而已,你們可以看看,我莊氏商行,能不能撐過這一回。”
他背負雙手,說道:“區區宣城一個宋家,也配與我莊氏商行遍布十六府八十七城的勢力相提并論?縱然搭上了京城官家的權勢,便真以為一步登天了?不知所謂的東西!”
宋三爺臉色驟變,怒道:“你…”
陸合掃了他一眼,目光冷淡。
宋三爺被他眼神所懾,竟然說不出話來。
陸合本是習武之人,如今又得公子吩咐,氣勢強盛,穩穩壓住了這位宋三爺。
“諸位…”
陸合說道:“捫心自問,若無莊氏商行來到宣城,如今宣城會有這樣的繁華?你們只看到了莊氏商行拿到最多的一份,可曾想過,落在你們手中這份小的,比以往那些年你們均分宣城所獲的利益,還要更多數倍!”
他來回踱步,徐徐說道:“逆水行舟,不進則退,莊氏商行一直在擴張,之前若不入宣城,而在其他城池坐定,讓其他的城池愈發繁榮興盛,宣城必將逐漸沒落。到了那時,你們如今賺取的銀兩,恐怕還不夠養活一大家子人的。我知道你們不滿的是被我莊氏商行這外來者壓在頭上,但這兩三年過去了,你們也該習慣了,只當我莊氏商行,是一個新的宋家,一個替代了宋家的新家族,不就是了?”
“你什么意思?”宋三爺面色冰冷。
“沒什么意思。”陸合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說道:“公子吩咐了,從今往后,淮安十六府,但凡莊氏商行所在,必將盡一切力量,封鎖宋家的生意門路,切斷你宋家賺錢的來源…”
“你…”
“我怎么了?”
陸合目光看向其他各家,說道:“后面的紙張,也有公子對宣城的利益劃分,你們仔細看看,待宋家垮了,那么宋家的這一份利益,你們也同樣可以分得。若是執迷不悟,當心跟他宋家一樣,等著無錢可賺,坐吃山空,就等著一大家子慢慢散了,或者選擇餓死,也無不可。”
杜家的家主,不禁出聲道:“宋家要擊垮你莊氏商行在淮安十六府的所有根基,但你這邊,只是莊氏商行應對宣城的局…倘如除宣城之外,全都垮了,你莊氏商行,又憑什么兌現這些承諾?”
陸合說道:“就憑我家公子料事如神,無論宣城,還是其他各城,都不可能垮。”
他目光忽然看向宋三爺,說道:“宣城宋家諸般舉動,我家公子,早有知曉,怎么還能讓他宋天元給算計了?你宋老三今日留守宣城,但你爹、你哥、你弟、你侄兒,包括得宋家重用的管事,則去各大城池,游說各家掌權人,真以為我們不知道?”
宋三爺忽然覺得口干舌燥。
陸合繼續說道:“我今日來到了這里,只是幫公子帶話而已,我來了宣城,而我的弟兄們,則去了其他城池,也帶去了類似的話。你們猜一猜,宋家的游說,還能成功么?”
場中頓時沉默了下來。
“你們若是答應和宋家合作,我也不攔著。”
陸合又開口說道:“但是想清楚了,你們覺得,其他各家,是會選擇宣城的一個宋家,還是選擇生意遍布淮安十六府八十七城的莊氏商行?只要我莊氏商行不垮,宋家一定會垮,而跟宋家合作的家族,也一定會垮!”
說到這里,陸合又笑了兩聲,看向錢氏家主,問道:“你覺得呢?”
錢氏家主面色變幻,低聲說道:“先前扣下的貨物,我都積存了下來,明日晨時便送到莊氏商行分部,這一批只當錢家的賠禮,不必入賬了。”
這便是表態了。
陸合面上笑容愈發好看了。
宋三爺怒道:“姓錢的,你瘋了?不要忘了,你才是對莊氏商行出手最狠的!”
錢氏家主露出苦澀笑容,之前他是最狠的,而此時此刻,他也是最后悔的。
“諸位,宋家是此次主謀,跟莊氏商行,定是不死不休,但我們未必…”
錢氏家主看向其他人,說道:“都相交數十年了,不瞞幾位,我早已知曉,十三先生有所準備。宋天元自以為謀算天下,殊不知一舉一動,都被十三先生算中…他智計不如十三先生,諸位若不想跟陸兄所說的那樣,葬送自家偌大的家業,還是及早看清為好,否則后悔莫及。”
他看向惱怒到極點的宋家老三,不禁苦澀道:“我只是不想錢家覆滅而已。”
陸合走出來了。
宣城各家,都做出了抉擇。
宋家是沒得選,而他們有得選。
他們不可能和宋家共存亡。
“柳河那邊,怎么樣了?”
陸合神色凝重。
柳河也是莊氏商行武功頂尖的人物之一。
師弟白慶,還有知己岳陽,各有其他任務去辦。
而柳河的任務,跟自己一樣,阻止宋家游說各方。
自己來的是宣城,而柳河去的是耀城。
而原本以為會在宣城坐鎮的宋家老家主,卻也去了耀城。
所以,陸合有些擔心。
為此,他臨時改變計劃,讓柳河帶上了一位能說善辨的管事。
否則,以柳河的性子,哪怕有公子的錦囊,也沒法在宋家老狐貍面前占得便宜,恐怕會被那老狐貍反駁得無法回應。
這無關武力的高低。
這關乎于氣勢心志,以及在這種場面上的經驗。
宋家老家主,在“話術”這上面,才是真正的老狐貍。
“薛管事一向能說,既然早有準備,他應該足以憑借公子早先的謀劃,讓宋家那老狐貍的想法落空。”
陸合這樣想著,喃喃道:“但公子那邊,怎么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