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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三章 風起云涌

  申府。

  “老夫終于明白為何張閣老要封住那些言官的嘴,他們除了造謠生事,攻擊政敵,其余的一概不會,老夫當初真不該對他們心慈手軟。”

  這剛剛回到得家中得申時行,是憤憤不平得罵道。

  他在外面,不管別人怎么說,他始終都是一派君子作風,是淡然待之,但是心里卻是恨之入骨,此乃人之常情,他當初建議萬歷廣開言路,實乃一番好意,卻招來如此惡果,怎么可能不恨,只不過他一般都是回到家,再破口大罵,出出心中怨氣。

  “岳丈可是為了程知府一事生氣?”他女婿曹恪從旁走出來,一臉關心的問道。

  申時行點點頭道:“要說歸時與郭淡勾結,老夫倒也由他們去了,陛下可不會聽他們的,可他們卻在毫無證據的情況下,信口開河,告歸時意圖謀反,其心可誅也。”

  曹恪凝眉道:“岳丈,此事可大可小,只怕他們會借此攻擊岳丈,小婿以為當務之急,應該立刻派人去大名府向程歸時問明情況。”

  申時行道:“我已經派人去了,但是歸時肯定是沒有謀反之意,老夫也決不能袖手旁觀。”

  曹恪沉吟少許,道:“岳丈勿要動怒,小婿認為這事畢竟牽扯到商人與士林,若是處理不好,可能會引起眾怒。”

  申時行瞧了眼曹恪,嘆道:“其實老夫本不想參與此事,甚至還有意幫助戶部,讓郭淡多交一些稅,是他們先針對老夫的,他們為何要告程歸時謀反,不就是因為程歸時乃是老夫的學生,他們這是含沙射影,一旦程歸時坐定這罪名,老夫肯定會被牽連進去。”

  都察院。

  “那程歸時不過是一州知府,但憑他一人想要造反,是絕不可能的。”

  御史王士性哼道。

  他身旁的御史鄒德泳點點頭道:“王兄言之有理,若他在朝中無人,那是萬不可能的。而眾所周知,那程歸時與申時行曾有師徒之名,而且在郭淡這事上面,申時行可從未站出來說過話,很明顯,真正與郭淡勾結的,并非是程歸時,而是申時行,程歸時只是奉命行事。”

  此話一出,他們幾人不免相覷一眼。

  李植突然道:“我以為此乃后話,我們先應該將程歸時拿下問罪。”

  言下之意,無非就是我們應該各個擊破,先程歸時拿下,然后再將申時行牽扯進來。

  這也是官場慣用的套路,集中火力先將一人的罪民坐實,然后再輻射周邊,將更多的政敵也拉進來。

  此事讓這些言官們可是非常興奮,他們對內閣爭斗已經有兩三年之久,這調和是不可能的。

  而程歸時與郭淡勾結,那就是與整個官僚集團作對,在朝中那是不得人心的,恰好程歸時又是申時行的人,在這一點上,去跟申時行進行交手,他們是占盡天時地利人和,這個機會可真是千載難逢,他們怎么可能會放過。

  至于郭淡么。

  立刻便從最大的反派,變成那小魚小蝦,只要將這些人拿下,哪怕是放郭淡一馬,他們也愿意,畢竟內閣才是他們最大的敵人,郭淡到底也就是一個商人,雖然討人厭,但沒有能力傷害到他們,今后再慢慢整郭淡也不遲。

  一諾牙行。

  “姑爺,錢莊的買賣近兩日有些回落,今日上午更是一個客戶都沒有。”

  小安來到總經理辦公室,向郭淡匯報道。

  郭淡點點頭道:“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這是他意料中得事,出這么大的事,牙行的生意肯定會受到影響的,只要等著這事過去了,該去的還是會去,反正錢莊現在的足夠繳稅,他也不是那么著急。

  等到小安離開辦公室之后,郭淡便向一旁坐在茶桌旁看書得徐姑姑笑道:“居士此策真是妙不可言啊!這一個傳言,便讓他們自相殘殺起來,可都顧不上我了。”

  前兩天還是風聲鶴唳,如今他是樂得清閑。

  徐姑姑放下書本來,道:“我只是讓事情回歸正常,若非你當初打斷他們,如今他們要爭斗得要更加激烈。”

  “原來我還做過舍己為人的善事。”郭淡自嘲一番,又問道:“那依居士之見,這番爭斗,到底誰會笑到最后?”

  徐姑姑搖搖頭道:“如這種事,只有輸家,是不會有贏家的。”

  說到這里,他別有深意得瞟了眼郭淡,補充道:“我只是單指朝中。”

  郭淡苦笑道:“我也是輸家,你方才沒有聽小安說么,他們若不找我麻煩,我的買賣可能都已經更上一層樓,唉...真是虧大發了。”

  萬歷也不受益,朝中斗來斗去,損耗國力,萬歷作為一國之君,肯定也是受害者。

  咚咚咚!

  一陣敲門聲響起。

  “總經理,宮里來人了。”

  “知道了!”

  郭淡又看向徐姑姑道:“陛下找我過去,恐怕也是詢問這事,不知我該怎么回應?”

  徐姑姑道:“當然是如實說,你難道不知欺君是要殺頭得嗎?”

  郭淡一陣無語,心道,靠!這時候你才說欺君之罪,是不是有些晚,這天下何人不欺君啊?

  來到乾清宮,萬歷便問道:“郭淡,朕聽聞你與大名知府程歸時有密切的來往?”

  郭淡立刻道:“陛下明鑒,卑職就與程歸時見過一回,此事貴公公也知曉,卑職當時實屬是逼于無奈,因為當時開封府和彰德府將路都封了,如果大名府也封路的話,那衛輝府就真的會被他們活活困死,卑職事先也是請貴公公去開封府和彰德府周旋過,但都不成功。

  他們陽奉陰違,對于當地地主封路是視若罔聞,這無奈之下,卑職才親自去找程歸時談的。”

  萬歷又問道:“那你們都談了些什么?”

  郭淡是如實告知,又道:“陛下,卑職只是求程大人放卑職一馬,不要以官府的名義封路,除此之外,再無其它。”

  萬歷稍稍點頭,道:“此事可有他人知道?”

  郭淡搖搖頭,道:“就只有貴公公知曉,卑職也未與程歸時簽訂什么字據,卑職只是跟程大人分析其中利弊,只要他不針對我衛輝府,對于衛輝府,對于大名府都有利。”

  萬歷沉吟少許,道:“你記住,無論什么人問起此事,你都不能說你與程歸時見過面。”

  郭淡道:“卑職遵命。”

  如此朝中斗爭這種事,一旦扣動扳機,那就肯定停不下來,不斷是有官員上奏,士林也開始制造輿論,他們與申時行倒是沒有什么過節,他們也不是站在言官那邊,他們只是認為正是因為程歸時與郭淡勾結,才導致圍堵郭淡的計劃失敗。

  他們希望能夠將程歸時拿下來,換一個人上去,繼續圍堵衛輝府。

  現在這情況,只要大名府一堵,衛輝府可就完了。

  故此這事發酵得非常快。

  不斷有奏折彈劾程歸時的。

  于是萬歷終于召見首輔申時行。

  他直接將王士性的奏折拿給申時行看,待申時行看完之后,他便問道:“卿家如何看?”

  “回稟陛下,剛好大名知府程歸時也上來一道奏章,還請陛下過目。”

  申時行立刻遞上一道奏章。

  “是嗎?”

  萬歷立刻道:“快快呈上。”

  李貴趕忙將奏折取來,遞給萬歷。

  申時行道:“陛下,程歸時近日的確有與那些地主交涉,但其目的是為了讓那些大地主就繳稅,是為了國家財政著想,雖然方法有所不當,但他也是被逼無奈,是那些大地主偷稅漏稅在先。而如今那些地主、富商主動繳稅,大名府的財政危機,才得以喘息。

  這對于國家而言,本是一件好事,卻被人誣蔑,實在是令人寒心。

  朝廷倘若責怪一個能夠收上稅的官員,那么必定會令其它州府的官員,畏首畏尾,這偷稅漏稅的人只會更多。其實官員與士紳歷來就有合作,臣以為這無可厚非,倒是王士性等人得動機可疑,為什么他們要阻礙程歸時向地主征稅。”

  “原來如此。”萬歷放下奏折,然后道:“卿家還請放心,朕定會查明此事,絕不會姑息養奸的。”

  “陛下圣明。”

  等申時行離開之后,萬歷手往旁一指,向李貴道:“你立刻擬旨,以誣蔑官員、造謠生事之罪,將王士性貶黜京城。”

  李貴愣了下,小聲提醒道:“陛下,這么做的話,事情只會越鬧越大,更是難以平息。”

  萬歷笑道:“朕可不是沒有給過他們機會,但是這些人可從未體諒過朕的一番苦心,這朝中要是太平靜了,他們就連一個商人也都不放過,你說他們什么時候安生過。”

  李貴立刻明白過來,趕緊擬旨。

  這道旨意下去,可真是捅了馬蜂窩,百官立刻為王士性上奏,要求萬歷撤回成命,你不能黑白不分,明明就是程歸時的錯,我們是一片忠心,逆臣你不管,你卻懲罰忠臣,昏君不過如此。

  王士性不但不生氣,反而非常開心,這一下他就成名了,整個士林都為他打抱不平啊!

  這就是明朝文官喜歡懟皇帝的重要原因,懟皇帝的都是忠臣,都是英雄,反之,就都是一些佞臣。

  楊銘深就去找到申時行,質問道:“難道真如外界所言,申首輔與郭淡暗中勾結?”

  申時行知道楊銘深是個什么人,他也不敢得去罪士林,雙手一攤,苦笑道:“且不說楊學士與我申某人認識多年,就算我們素未蒙面,難道你會認為我堂堂當朝首輔,跑去與一個商人勾結?我可不缺那點錢。”

  楊銘深問道:“那王御史之事,又該如何解釋?”

  申時行道:“楊學士為何不去問問他們?他們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竟然狀告程歸時意圖謀反,其用意已經非常明顯,他們這是在針對我申某人,那我又豈能坐以待斃,這可都是他們自找得。”

  楊銘深啞然無語,過得半響,他嘆了口氣,道:“怎么會鬧成這樣。”

  他是在捍衛禮法,捍衛階級,針對的也是郭淡,故此他事先是支持王士性等人的,但他并非是要與申時行為敵,如今聽申時行這么一說,他也知道這事的輕重。

  申時行捍衛的是自己的性命,一旦程歸時被拿下問罪,那么言官集團肯定會把他牽扯進來,誰都知道程歸時是申時行的學生,這在古代是很重要的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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