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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三章 來自太后的告誡

  朱翊鏐就在這大殿上,當著萬歷和大臣們的面,立下一份狀紙,本質上就是一份對賭契約,并且是交予內閣保管。

  這雖然是申時行提出來的,但其實也在萬歷的預料之中,為此他們都還專門商量過對策,萬一對方提出這個要求,該如何應對?

  而郭淡當時是保證一定完成任務,如果對方提出這種要求,根本就不需要虛,簽就是了。

  他打心里就希望朱翊鏐簽下這么一份契約,這等于是將朱翊鏐跟他綁在一塊,這么一來,如果遇到非業務上的問題,你們老朱家要不解決,那就不能怪他。

  如此一來,他就能夠專心運營衛輝府。

  當然,與郭淡的承包契約,一時半會可是簽不了,故此朱翊鏐簽完之后,萬歷就宣布退朝。

  從他輕盈的腳步就不難看出,他現在非常輕松,因為這比他預想中的可真是要輕松許多。

  而大臣們則是一臉茫然。

  我是誰?

  我在哪里?

  我在干什么?

  他們完全沒有想到會是這么一個結果。

  “這...這叫個什么事?”

  “是呀!是呀!將一個州府承包給一個商人,這可真是聞所未聞,荒天下之大謬啊。”

  “現在說這些有什么用,方才你們怎么不說。”

  “當時我都愣住了,況且此事從未發生過,我哪知道如何應對。”

  這些大臣們出得殿門,是相互抱怨著。

  他們都不知道為什么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

  一個穩超勝券的局面,給玩成這樣,也真是讓人醉了!

  還什么國本,提都沒有提。

  失敗!

  太失敗了!

  他們不約而同的想到一個人,余光往后瞥去,看著站在大殿中的郭淡,個個都是恨得咬牙切齒。

  又是這小子。

  這小子只要一出現,一準沒好事。

  “唉。”

  郭淡突然垂頭一嘆。

  忽聽得邊上有人道:“這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你還這裝什么?”

  郭淡轉頭看去,只見王家屏正鄙視地看著他,而一旁的方逢時倒是有些幸災樂禍。

  “回大人的話,草民沒有裝。”郭淡搖搖頭道。

  王家屏哼道:“你真當我們傻么,這分明就是你們事先就串通好的。”

  “這草民不承認。”

  郭淡話鋒一轉,道:“但是草民也不會去否認的,這公道自在人心。”

  “好一個公道自在人心。”王家屏慍道:“縱使你能夠令衛輝府恢復過來,但也不能洗清潞王身上的罪孽。”

  郭淡笑而不語。

  王家屏道:“你笑甚么?”

  郭淡搖搖頭道:“草民不敢說,說了大人會更生氣的。”

  王家屏道:“你盡管說,只要你說得有理,老夫絕不生氣。”

  郭淡道:“敢問大人,此事與草民有何關系,為什么出了這事,朝廷就派官員來讓草民的新賽馬區停工,大人可知道,停工一日,我們牙行要虧多少錢嗎?同時這還會影響到我們牙行的聲譽和股價,如果不及時阻止的話,草民甚至可能會因此傾家蕩產,大人若講公道的話,為何當時不站出來說上一句公道話。”

  說到這里,他冷笑一聲:“草民心里知道,在各位大人眼中,草民不過就是螻蟻,而你們追求的是正義,是偉大,故而犧牲草民的利益,也是理所當然的,也許是這樣,但可惜的是,草民不這么想,你們的正義和偉大,跟草民半分錢關系都沒有,你們要讓草民擔驚受怕,那草民也會想盡一切辦法,讓你們感到痛苦。”

  王家屏聽得雙目冒火,道:“你一個小小商人,膽敢在此大放厥詞。”

  郭淡反問道:“難道大人此時此刻不痛苦嗎?”

  “你。”

  王家屏雙目一睜,又道:“你且別高興的太早,你若完不成任務,陛下也不保不住你,倘若你完成任務,你又會得罪了天下所有的官員,到時你將寸步難行,你若以為此事就這么簡單,那你就可就錯了。”

  郭淡拱手道:“多謝大人的提醒,但是草民認為,大人與其在這里提醒草民,就還不如去提醒那些官員長點骨氣,別到時給個幾千兩,就不但不記恨草民,還給草民開后門,奉若上賓,那可真是太諷刺了,也辜負了大人的一番寄托啊。”

  王家屏聽得是啞口無言。

  方逢時撫須笑道:“倒還真是有可能,不過你也真敢說出來啊。”

  “出了這門,草民就不會認賬。”郭淡笑嘻嘻道。

  “你也真夠無賴的。”方逢時哈哈一笑,又問道:“不過你真的能夠做到讓衛輝府立刻恢復過來,且讓財政翻上一番嗎?”

  郭淡風輕云淡道:“輕而易舉。”

  方逢時微微一愣,旋即笑道:“那老夫拭目以待。”他又向王家屏道:“忠伯,我們走吧,別在這里自取其辱了。”

  王家屏閉目一嘆,微微伸手道:“請。”

  “請。”

  二人并肩出得大殿。

  “忠伯,犯不著為了一個小牙商氣壞身子啊!”方逢時笑道。

  王家屏嘆道:“他若只是在狡辯,我倒不會生氣,只可惜,他說得都是實話,是我們自己不爭氣啊!”

  方逢時笑呵呵道:“所以我認為這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掩耳盜鈴才是最為可怕的。”

  王家屏稍顯詫異的看了眼方逢時,然后微笑的點了下頭。

  等到他們都走后,郭淡才慢悠悠的從大殿里面走出來,沒有一個太監敢催他,你催他,萬一把他的思緒給催沒了,潞王就會要他們的命,他想在這里待多久都行。

  “淡淡!”

  剛剛出得皇極殿,朱翊鏐突然從旁跳出來,一手搭在郭淡的肩膀上,賊兮兮道:“淡淡,跟榮弟分了吧。”

  郭淡大驚失色道:“王爺何出此言,我們從未在一起過,是不是劉藎謀造的謠?”

  “你們怎么沒有在一起過,你和榮弟不是京城雙愚么?”

  “哦...王爺指的是這事啊!”郭淡松了口氣。

  朱翊鏐道:“淡淡,跟榮弟分了,與本王組成‘衛輝雙雄’,如何?”

  “衛輝雙雄?”郭淡吸得一口冷氣。

  朱翊鏐激動道:“是不是覺得這名字比京城雙愚響亮的多。”

  郭淡點點頭道:“是很響亮,但是我不喜歡。”

  “為何?”朱翊鏐不解道。

  郭淡道:“因為據我所知的故事,這英雄都得死,有道是,不死不成雄,我不想死,我還是喜歡京城雙愚。”

  朱翊鏐眨了眨眼,似乎在思考,是不是真的是不死不成雄。

  郭淡道:“王爺,你慢慢想,我先回去休息了。”

  “等會!”

  朱翊鏐一把拉住他,道:“我母后要見你。”

  “你母后...太后?”郭淡微微一驚。

  “嗯。”

  朱翊鏐點點頭。

  太后召見,這不去不行。

  郭淡跟著朱翊鏐來到慈寧宮,那門口太監,道:“小王爺,太后只想見郭淡,還請小王爺在此稍后。”

  朱翊鏐點點頭道:“本王知道了。”他又向郭淡道:“淡淡,你跟他去吧,本王在這里等你。”

  這么聽話的潞王,還真是從未見過。郭淡稍顯詫異,但是潞王不在,他反而覺得有些虛,稍顯忐忑的跟著那老太監入得屋內。

  “草民郭淡參見太后。”

  “起來吧。”

  “多謝太后。”

  待郭淡站起身來時,李太后稍稍打量了下他,微笑的點點頭,“想不到你如此年輕。”

  您這話可真就謙虛了,你比我想象中的要更加年輕。郭淡瞄了眼這風韻猶存,雍容華貴的太后,優雅、高貴的氣質足以讓人忽略她的年齡,這還真是顛覆了郭淡心目中的太后形象,他以為太后肯定是個老太太,拱手道:“太后過獎了。”

  李太后笑道:“不瞞你說,近日來,本宮可是聽到不少人談及你,在這深宮之中,本宮也是頭一回聽到大家都在議論一個商人,或許這在我大明朝也是絕無僅有的。”

  郭淡趕忙道:“回稟太后,草民能夠有今日,全憑陛下的照顧,若無陛下的恩澤,草民不可能有今日的。”

  李太后點點頭,又道:“關于你承包衛輝府一事,本宮也聽說了,倘若你能夠讓衛輝府立刻恢復過來,且讓那里的百姓安居樂業,本宮當然是支持的。但是本宮對此非常好奇,那衛輝府人杰地靈,能夠在那里為官的,皆是進士出身,可他們對此是束手無策,就連朝中大臣也不敢許下這般承諾,為何你卻能夠做到?”

  郭淡是照本宣科道:“這都是因為有陛下支持,若無陛下支持,草民也不可能做得到。”

  李太后笑道:“即便有皇帝的支持,本宮也敢說,朝中大臣無人敢許下這般承諾,這實在是不可思議。”

  呀!忽悠不過去啊!郭淡眼眸一轉,道:“回太后的話,草民私以為這可能也是因為那些大人都是進士出身吧。”

  李太后好奇道:“此話怎講?”

  郭淡道:“那些大人皆是進士出身,必定年輕時是寒窗苦讀,方有今日之地位,而草民在很早之前,就在父親大人面前立過誓言,不入朝為官.。”

  李太后點頭道:“此事本宮也聽說了,但是二者有何關系?”

  郭淡道:“草民不能為官,故而只能將精力放到如何掙錢上面,而衛輝府一事,歸根結底還是錢,故此草民。”

  說到這里,他訕訕一笑,面對如此高貴優雅的太后,提錢好像太俗了一點。

  “這倒也說得通。”

  李太后微笑的點點頭,道:“你也不用不好意思,這生財之道,誰都想擁有,但是你又是否知道,為何在那四書五經中,卻鮮有提及這方面的學問?”

  郭淡搖搖頭道:“草民不知,還望太后賜教。”

  李太后道:“古人云,君子愛財,取之有道。無德者,若想取財,必是無所不用其極,故,先立德,再取財,方為正道。”

  郭淡稍稍一愣,心道,你不會是在諷刺我吧。那你臉皮還真夠厚的,你應該教育你兒子去,你兩個兒子都這德行,你還好意思說這話。

  李太后嘆了口氣道:“孽子犯下如此大錯,我這做母親的,確實是難辭其咎,只愿這亡羊補牢,為時不晚,若其再犯,那真是誰也救不了他。”

  哇!他不會看得穿我在想什么。郭淡不敢瞎琢磨,趕忙拱手道:“太后的諄諄教誨,草民定當銘記于心。”

  李太后笑著點點頭道:“你如今身擔重任,本宮也就不耽誤你的工夫,你且退下吧。”

  “啊?是,草民告退。”

  郭淡退出殿外,神情卻顯得極為詫異。

  他剛剛出來,那朱翊鏐便急急上前來,驚詫道:“淡淡,你怎就出來了,母后與你說了什么?”

  是呀!我怎就出來了,她叫我來,就說這么一番話,意義何在?郭淡是百思不得其解,又瞧了眼朱翊鏐,尋思著,難道是希望我將這傻屌帶回正道?不可能吧,這事應該去找王家屏他們,我自己都不在正道上...正道...難道,難道她是在警告我,莫要妄想借此事為自己斂財。

  他不禁回頭瞧了眼那已經關上的大門,只覺汗毛豎立,心想,看來這太后比皇帝還要可怕啊!

  從目前的情況來說,潞王跟郭淡已經是在一條船上了,郭淡也確實有意借此事,得到自己想要的利益,現在不管他怎么做,皇帝和太后一定會為他保駕護航,因為這可關系到潞王。

  也不知李太后是猜到郭淡心中的小九九,還是為防止郭淡這么做,她這一番話無疑是在警告郭淡,正當的錢,你可以賺,畢竟你幫了忙,但是你若想借此事謀取那不義之財,打著我兒子的名號,為自己斂財,那誰也救不了你。

  那句“若其再犯,那真是誰也救不了他”,其實是在暗示郭淡,而不是指潞王,即便潞王再犯,她也不可能看著潞王去死。

  而且這絕不是一句虛言,她若要對付郭淡,皇帝都保不住。

  “淡淡,你在想什么?”朱翊鏐斜目瞅著郭淡。

  郭淡微微一怔,隨口敷衍道:“我在想我們取個什么名字?”

  “衛輝雙君,你看如何?”

  “不妥。王爺您是君子,我又不是,我實實在在一個小人。”

  “這倒也是。”

  朱翊鏐點點頭,惆悵道:“無論身份、學識、地位、品行,你與我都相差甚遠,這名字可真是難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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