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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燭光晝明,天之尊也

  2021年10月27日,地球時間下午7點。

  月球都市新鄉,核聚變能源爐心控制中樞。

權限符合,準予通過  平靜且沒有一絲感情的電子合成音響起,安云青吐出一口氣,然后穿過一道道檢查程序,來到了用于控制室中樞。

  新鄉的核動力爐心位于月面都市正北部的一座天然環形山內,由半智能程序操控的火力系統保護,周圍密布各種地雷,陷阱,詛咒,微型電磁狙擊炮和超過一打偵測預言法術,而在爐心最核心處的控制中樞更是被超過四米厚的超凡合金封鎖在地底一千七百米的區域,其造價超過半支宇宙艦隊。

  由約束擬態金烏妖核核心催化的超大型核能動力爐是一個試驗造物,用以測試人類是否能人工制造‘地仙’級的金烏妖神力量,而結果是喜人的‘可以’,唯一的難點就是到了這個地步,人工制造出的金烏妖神內核,也即是被磁約束場包裹的核聚變爐心太容易感靈妖化,所以不能放在靈性活躍的地球上,只有太空中深邃的地底,加上眾多禁靈符箓才能保證百分之百的穩定。

  這一實驗的成功,直接令月面基地的建筑進度突飛猛進,很難想象在沒有能源限制的情況下的開拓行動會有多快。

  總而言之,在一年后,一座能容納幾十萬人的太空都市就這樣于月表屹立。

  自動的中樞大門在安云青的面前自動劃開,撲面而來的便是璀璨的金光與濃郁的太陽靈輝,這是源自于核聚變爐心的光輝,它是如此龐大,以至于實體的物質都無法隱藏它的靈能共振現象。

  這一幕男人早就見過無數次,所以他并沒有為這濃厚的靈氣驚訝,而是平靜地拿出了封印卡牌,然后從中取出機械,以最快最有條不絮的速度和行動調試。

  他很冷靜。

  源自虛無教團的庇護法器‘空劫’可以扼殺他的存在感,如若配合他的權限,甚至可以短暫中斷核動力爐心禁靈符箓的力量,讓全功率運轉的爐心可以開靈化妖,蛻變成一頭出生的金烏。

  并非是爐心本身:工程師哪來的權限操控那種東西?

  沒有總工和月面都市負責人,乃至于幾位圣席的許可,根本沒人能操控,亦或是更改能源爐心中的一絲一毫。

  但是安云青卻知道,倘若說針對能源爐心的防護是100,那么針對禁靈符箓這種額外附加模塊的防護力度至多也就是60。

  不低,甚至很高,這所謂的六十放在地球上,就能超過絕大部分都市所用的能源系統防護系統了,但這卻恰好不能阻止安云青接下來的計劃。

  六邊棱柱中央,赤紅色的靈髓開始釋放光芒,這一靈械并沒有什么特殊的功效,只是能以虛無之力暫時令一定閾值下的其他靈械法陣全部都暫時失效。

  面對核動力爐心,它螳臂當車,影響不了分毫,但是那密密麻麻并非整體的禁靈符箓卻仍在會被它影響的范疇之內。

  接下來,只要他啟動,那么很快,被‘囚禁’的‘人造金烏’就將因為磅礴的靈力,從靈氣的本質中汲取歷代金烏一族銘刻在天地間的‘道韻’,誕生靈智,‘化生’而出!

  這便是所謂的‘祖’的力量——如若是天尊只是銘刻了自己的道路,那么到了大天尊和天帝的境界,就能將自己的物種也并入‘不朽’的境界。

  所謂的‘化生’,正是在物種都滅絕之時,都能憑借昔日的骸骨和傳說,乃至于和祖地相近的環境,強行孕育出本族的新生兒,再開延續!

  大道綿延,永無斷絕。

  但這一切都和安云青無關。

  男人知曉,只要自己按下去,眼前的核聚變爐心就會當場失控,化生為金烏,自己毫無疑問會死,連帶周圍的一些人。

  所以他猶豫了。

  卻并非因為自己。

  現在,所有人都在月面都市中聆聽圣席教誨,周邊基本上不可能有其他人,最多只有一些日常的維護人員。

  自己死不死自然是無所謂,但是倘若那些人在的話,也就相當于不少家庭失去了自己的丈夫,父親,兒子;也可能是妻子,母親,女兒。

  感同身受的痛苦和虛無,相較于死,反而令他猶豫了剎那。

  但他最終還是選擇按了下去。

  就像是已經對現實徹底絕望的人,殺游戲中的角色,心中不會有半點波動那樣。

  即便游戲中的角色對他有多好,多么關懷他的生活,他也不過是遲疑,然后被這反饋刺的更痛,更加絕望。

  痛苦并不影響手中的行動,安云青閉上雙眼,他已經用力。

  并期待之后,沒有絲毫絕望與后悔,寂靜無比的虛無。

  可是,就在此時,卻有一只手輕柔地蓋在了他的手上,令這只手無法動彈分毫。

  “什么?!”

  第一時間,安云青心中毛骨悚然,他剛才確定過好幾次,自己絕對是獨自一人來到控制中樞,為什么現在突然多出一只手?!

  而更加令安云青震撼的事情發生了。

  在他的身后,一個人影走出,他的左手按在安云青的手上,令對方無法動彈分毫,然后抬起右手,遙指向整個新鄉的核動力中樞。

  波紋溢散,澎湃,浩瀚,宛如一顆星球隕落,遠勝過整個核聚變爐心全力運行十倍以上的渾厚靈力在悄無聲息間涌出,然后宛如一面不可摧毀的堅墻,牢牢地封鎖在爐心周邊左右。

  能隱約聽見一聲微鳴,安云青錯愕地注視著這一幕,他能看見恢弘磅礴的靈能呼嘯震蕩,宛如太陽表層翻涌而起的波濤。

  而后,一切都寂靜了。

  整個新鄉核聚變爐心,被人用莫大神通全部固化鎮鎖,這一下莫說是用‘空劫’壓制禁靈符箓令其開靈化妖,哪怕是來一位天仙狂灌帝流漿也沒有任何用處。

  這是‘鎮封’。

  就在數秒內,一位堪比地仙妖神的巨型核聚變動力組,就這樣被人用輕柔的手法壓制。

  事到如今,震撼無比的安云青豈能不知如今是什么情況?

  整個月球上,亦或是整個地球上,能這么輕描淡寫的做出這種事的人,也就只有那一位了。

  蘇晝放開了壓制安云青的手,他在將整個爐心都握在自己的掌心后,就饒有興趣地轉過頭,看向身側的這一位渾身逸散著虛無氣息的中年工程師。

  與此同時,安云青抬起頭,注視著對方那張年輕,俊美,堪稱完美的面孔。

  對方實力強大,家庭圓滿,生活幸福,未來可期…不,他已經抵達了人類社會的上限,不應該是人類文明評價他,而是他評價人類文明。

  在他眼中,應該是整個地球文明‘未來可期’。

  如此輝煌耀眼的人,甚至令安云青有種雙目被灼燒的感覺,但他仍然與對方對視,目光一動不動。

  “你得到了虛無的庇護,可以屏蔽自己的存在感。”

  青年如此說道:“你原本就持有權限,也有借口來到此地。”

  “理論上來說,沒有人可以發現你,哪怕是一位天仙也不可能,畢竟虛無的力量是源自于偉大存在的庇護,縱然是扭曲的眷屬,卻也同樣能蒙受眷顧。”

  到不如說,他正是要在有諸多外星大使,諸位圣席齊聚的情況下,弄出大亂來。

  這樣一來,因為這次危機,地球文明就會收縮力量,保證自身的安全,再去關注虛無教團的行動…而他,也可以在虛無的庇護下,得到永恒的安眠。

  安云青困惑。

  “答案很簡單。”

  而就這這位中年工程師的愕然注視下,蘇晝周身的氣息開始轉換,化作了宛如黃昏一般的氣息。

  他在對方見了鬼一般的眼神中,化作了比黃昏眷屬還要黃昏眷屬的模樣。

  青年平靜道:“因為我也有這庇護。”

  “因為我比虛無更理解黃昏。”

  “安云青,資深高階工程師,天工系,四十三歲,修為超凡中階,平日表現優異,新鄉建立后馬上就可以升職,成為統管一區的能源部副部長…你未來大有可為,怎么會墮入黃昏?”

  如此詢問,蘇晝沒有等對方回答,他的雙眸中亮起一絲靈光,無想之心聆聽著對方靈魂深處涌起的回憶,思慮,還有無數零零散散的碎片。

  所以,青年吐出一口氣,凝重地緩緩自語:“…因為你已經徹底絕望…的確,的確如此。”

  “你已經失去了一切,未來又有什么意義?原來如此,就如同埃安世界的燃薪神木,縱然未來能歸來,又有何意義?終究一切都無法回歸原本模樣…”

  蘇晝與安云青對視,安云青的眼瞳中仍然是死寂一片,除卻最開始的震驚外,反應過來后的男人已經毫不在意結果了。

  虛無教團的任務根本不重要,有沒有成功破壞也毫無意義,他只是想要死,死的徹底痛快,現在看來,由蘇晝給予他一死,或許比被核聚變爐心的躁動殺死更加簡單徹底。

  但他卻并沒有從蘇晝的眼中看見殺意。

  安云青甚至看見了悲傷。

  顯而易見,沒有絲毫掩飾,直接了當的悲傷。

  “原來如此。”

  他聽見,青年正在喃喃自語:“這世間,并非所有人,都會因為靈氣復蘇而變得更好啊。”

  “是啊,我怎么能忽視?那些被圣蛇靈連禱會獻祭的人,那些被降靈會和各種超凡病,超能力罪犯,各大神秘組織以及靈氣災難殺死的人…實在是太多太多,他們豈能被忽視?”

  “靈氣復蘇,這個奇跡時代,的確帶來了無數改變和契機,但與之同時,卻仍然有一部分人,相當一部分人,要蒙受苦難,在他人的歡笑中承受悲傷。”

  安云青一時間還沒有反應過來。

  但很快,他就憤怒了。

  “你懂什么?”

  男人開始掙扎,想要脫離蘇晝之前給他下達的禁制,這毫無疑問是非常痛苦的事情,強行掙脫禁制就像是在冰渣組成的泥潭中劇烈運動,但安云青仍然搏盡全力。

  他咬牙怒吼:“你這種圓滿的人…怎么能理解?!”

  蘇晝沒有制止對方的掙扎。

  他只是抬起頭,再一次看向安云青。

  “所以,你才絕望。”

  青年如此道:“你才渴望歸于虛無,終結這恐怕連死都無法終結的痛苦。”

  如此說著,蘇晝搖了搖頭:“不對,不,你不想。”

  “你不會甘心等待——你感覺自己在現在的生活中正在腐爛,無論做什么都無法脫出泥潭,你知曉自己的結局是虛無,一生的奮斗都毫無意義,但是卻不甘僅僅如此。”

  “所以,你才會被虛無教團蠱惑,成為了黃昏的眷屬,掙扎著,企圖做些什么。”

  就是這樣。

  虛無教團,本質上,就是這么一群絕望地墮入虛無,卻又始終不甘心只是等待,想要抓住什么的人。

  落水者在掙扎時,會將其他想要援救,疑惑僅僅是靠近的人一同抓入水中,他們就是這樣,看上去想要做出些什么事情來,結果卻不過是將這虛無擴散。

  蘇晝抬起手。

  在這瞬間,安云青以為自己要死了。

  但是卻并沒有,蘇晝甚至解除了之前對安云青下達的禁制。

  然后,青年走上前,用力地擁抱了身前這位一臉頹廢,雙瞳中除卻虛無外,還有著深深絕望的男人。

  他抱緊了對方,拍了拍對方的背。

  “你還沒有來得及犯錯,我能感知到,這是你第一個任務——求取虛無和毀滅的道路。你還沒來得及步入歧途。”

  擁抱有力,但卻并不用力,并非是敷衍,而是真正意義上的擁抱,表達人類最原始,也是最誠懇同理心的表現。

  在被擁抱安云青震撼地無法言語的時候,他還能聽見蘇晝的聲音,溫和有禮,并無強迫。

  “你很悲哀。”

  他聽見對方如此說:“你很憤怒和絕望。”

  “因為你的一切意義都失去了,就像宇宙再怎么明亮,光芒也無法耀眼了。”

  “沒有辦法阻止這一事件,乃至于在之后開導你,令你走出陰霾,是我,所有圣席,乃至于整個正國官方的失職。”

  “…不…”

  此時此刻,安云青也無法再說些什么憤怒亦或是絕望的話了。

  掙脫了蘇晝的擁抱,他踉踉蹌蹌地后退,卻只能喃喃自語:“已經很好了,已經做得很好了…一棟樓數百人,毫無預兆的大火,還是麒麟靈火,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有十三人喪生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是那么多特殊行動隊隊員不惜性命搶救的結果?”

  “是我的問題…是我始終無法走出那個晚上…”

  “明明我只要早點回家,明明我只要記得晚上打個電話…明明我只要不要老加班那么晚就行了…”

  “哪怕是死在一起都可以…我實在是太痛苦了,我根本無法忘記那棟被燒黑的樓,我甚至找不到他們最后的灰,墳墓里面什么都沒有,我究竟要做什么?憑什么就是他們要遭遇這一切,為什么我還能活下來…”

  他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我是…憎恨如此軟弱卑劣的我自己,越是憎恨,越是能聽見那虛無的聲音,就越是無法掙脫!”

  此刻,男人狼狽的無以復加,不能更絕望茫然。

  但卻仍然有一支手伸出,伸向這樣的他。

  “你犯下了錯,卻未釀成惡果。”

  手的主人聲音有力,即便是平白自述地敘述,也宛如在闡述真理:“你要受到審判,卻并非絕罰。”

  “安云青,嘗試去思考一些更好,更有希望的事情…為什么,我們不能努力去辦到一些事,譬如說…復活他們?”

  這話語實在是太過匪夷所思,即便是幾近于崩潰的安云青也仿佛聽見了什么莫名其妙,好笑到極點的消化,一臉難以理喻地抬起頭。

  而他看見的,確是蘇晝沒有半點開玩笑,認真肅然的面孔。

  所以安云青并沒有嘲笑這份天真和妄想,只是喃喃道:“那是靈氣復蘇之初,沒有電子冥府,怎么復活?”

  “靈魂都已經消散了,真靈恐怕早已轉世…”

  “復活,怎么復活?蘇部長…啊,或許是蘇圣席,這是不可能的事情,請不要用這種妄想嘲笑我,讓我快點死吧…”

他垂下頭,已經無力再去說些什么,明明想要握緊拳頭,卻感覺支撐身體的手臂都綿軟無力,宛如被拔掉了骨頭  可蘇晝卻沒有打算結束。

  “但是為什么不試試呢?”

  他向前一步,再次伸出手:“這個多元宇宙無限寬廣,無限可能,有無限中方法,完成自己想要完成的愿望。”

  “即便是你,如若持之以恒,卻也未必不能獲得‘奇跡’。”

  與此同時,他毫不忌諱地問詢蛇靈:“雅拉,這個多元宇宙中,有沒有滿足他條件的復活之法?”

  而赤色的蛇靈浮現在青年的肩上,纏繞手臂,祂搖頭嗤笑道:“當然有,可別太多了。”

  “那他能做到嗎?”

  “嗤…”聽見蘇晝的詢問,雅拉實在是憋不住笑。

  祂凝視著眼前的男人,并不鄙夷,但也不同情,只是直接敘述著自己的評價:“我只能說,會被虛無教團如此輕易蠱惑,喪失自己本性的人,很難通過那漫長路途中的考驗。”

  “但是,卻并非‘絕不可能’。”

  “咦?”

  蘇晝當然能聽出雅拉的不看好。

  他還以為對方會說出‘絕對不可能’這種話,打擊安云青。

  卻沒想到,對方居然肯定了這一世微不足道的可能。

  甚至就連安云青都抬起了頭,愣愣地看著蘇晝和雅拉。

  他不清楚雅拉究竟是誰,蘇晝又和對方是什么關系,但是對方言語中透露出的意思令他疑惑。

  而雅拉沉默了一會,祂淡淡地說道:“蘇晝,記住了。”

  “或許會有許多人覺得,‘存在和延續’是虛無最大的敵人,但實際上并非如此,祂們只是經常糾紛戰斗,也僅此而已。”

  “虛無,最大的敵人,乃是‘奇跡’。”

  如此說著,赤色的蛇靈仰起頭,仿佛看向無窮高遠處,祂平靜地闡述:“當年,正是那位奇跡之王,率眾將黃昏按進了封印之中,宣告了偉大封印的創立。”

  “虛無的緣由?絕望的因果?令靈魂都沉淪的悲傷?一切虛無的‘果’都并非無可挽回,一切都有一線生機,一絲扭轉并改變的機會…這正是虛無最懼怕,也是最渴望的力量。”

  蘇晝側目看向一旁的安云青,那睜大雙眼,渴望無比的目光,他點了點頭:“的確。”

  “那么,你也聽見了,安云青。”

  他第三次伸出手:“你并非毫無機會。”

  “如若追尋奇跡,或許一切還有改變的機會。”

  “哈。”而雅拉卻干巴巴的笑了起來:“我可不是非要打擊他不可,但是蘇晝,還有你這爛泥一樣的虛無眷屬,你們都要搞清楚,奇跡之路的艱辛,遠勝于一切其他偉大存在的傳承之路,可能是所有偉大存在的道路中最難履行的一條。”

  “你可以有奇跡,你的敵人也是如此,既然如此,正如正確面對正確,豈有不‘紛爭’的道理?祂可是還有萬軍之主這第二個名字呢。”

  “走在這條路上,就是永恒的戰斗和挑戰,時刻都在挑戰‘不可能’!”

  “但卻并非‘絕無可能’。”

  蘇晝輕聲回答道,他感知到如同爛泥一般癱在地上的男人,此刻已經顫抖著伸出了自己的手,握在了自己的手上。

  既然如此,他便用力,將其拉起。

  拉出泥潭。

  只是伸出手是不夠的,需要對方也伸出手,一切的革新才能有起始之點,祝福才有其根基。

  面對已經站立起身的安云青,蘇晝收回了自己的手,認真地說道:“現在的人類,已經到了‘不想死’,就能‘活’的地步。”

  “你的未來,有相當一段漫長的時間,要在監獄中度過。”

  “但是安云青,你會活著,也可以活著,因為你還沒來得及犯錯——既然如此,你在此之后,就可以嘗試去追求‘奇跡’,嘗試用自己的執念和漫長的生命,去獲得力量,去‘復活’那些重要的人。”

  “我不會幫助你,因為這是你自己的事情,但是,人類,人類的社會,人類的集體帶來的發展,這靈氣復蘇后的全新世界,將會引領你走上更強大的道路——令你可以更強大,更容易追逐夢想的道路。”

  蘇晝如此說,而安云青聽著。

  他幾近于魂不守舍,雙目抬起,與青年對視。

  “我能行嗎?”

  他顫抖著詢問,男人本想大聲哭泣,可是就連這份余力,也已經消失,故而只能詢問:“真的,可以嗎?”

  “我什么都不行,誰都救不了,只是一個廢物啊…”

  蘇晝凝視著他。

  隱約之間,他似乎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屬于明正德的身影。

  在三萬世的最初,那位五德圣皇,也在怒斥著自己的廢物,無能,以及平庸。

  都是事實,第一世,誰來都一樣,蘇晝估計自己也強不到哪里去。

  但并不影響他最終的成就。

  任何人在某個時機,或許都會覺得自己是個廢物,這或許是是事實,但是也不能困頓于這個事實。

  “你是正國月面工程部所屬,資深高級工程師安云青,你的技術能力在全國都在前列。”所以,蘇晝如此道:“你在心態方面的確是個廢物,但是能力并不是。”

  “你的確弱小可悲,但也強大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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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蘇晝轉過頭:“我要回去參加就職圣席的儀式了,安云青,你自己好好想想,然后去自首領罰。”

  “還有,你應該想一想你真正想要的東西,然后再決定你要不要繼續投入虛無,陷入絕望。”

  蘇晝離開了。

  安云青一個人呆在控制室中樞,他發愣了許久。

  他一開始茫然,困惑,痛苦,心中無數種情緒反應。

  他仍然絕望,后悔,不甘,千百萬種辛酸的情緒如同一把把刀,插在他的五臟六腑。

  但是,不知為何,這些感情,這些懊悔,這些令他困頓在原地的情緒,卻都變得鮮活了起來。

  他能感受到痛苦,能感受到羞恥,自責,以及自己的卑劣;也能知曉自己的想法是多么的自私,可悲,自以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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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爆炸一般的情緒在他的心中徘徊,令他恨不得當場把自己腦袋撞碎在墻上。

  所以,反而不再虛無。

  “我…”

  他最終,還是向前走了一步,向著控制中樞的大門走去。

  他踏出。

  就像是踏出了七年前那場大火紛飛的黑煙。

  緊接著,便是第二步,第三步。

  當安云青來到核聚變爐心所在的環形山之外時,他恰好看見遠方的月面都市上方,有一個青年巨大的投影正在面對整個城市,乃至于整個地球,所有正在注視這一幕的宇宙文明,闡述著自己的想法。

  …所以,我認為。

  他如是道,神情肅然,莊嚴地猶如神祇闡道:一個文明最重要的事情,乃是注視到最普通,最不起眼的人。

  技術的進步,超凡力量的衍化和增長,可以定義一個文明的實力,卻并不意味這一個文明的升華。

  就好比許多蠻荒的世界中,有強者并不亞于我,祂們統治世間,自比天神,奴役萬千群族,肆意殺戮取樂——這一文明可能實力比你我的文明還要強大,但卻是野蠻,并不高尚的。

  如何看待文明中最平凡,最不起眼的一員,才是‘文明’本身最重要的事情。

在靈氣復蘇的時代,有許多人死于靈氣復蘇造成的種種意外,他們的死,每一個人的死,都無比重要,不容被忽視,地球的發展應當更加重視這一方面,因為‘如何對待一個人’的態度,正是定義了我們文明本質卑劣與否的證據  如此說著,龐大的青年投影抬起手。

  他指向地球。

  此刻的蘇晝,感應到了一陣陣呼應。

  那是整個地球,所有國家,所有文明,所有‘人’的呼應。

  天尊,天尊,天尊的道,與文明,乃至于宇宙同在。

  他的成就,就是人類的成就,他的道路,就是人類的道路。

  在多元宇宙的每一個角落,都有人類的族裔存在,這是因為在久遠的過去,有那么一支人族的強者將他的道銘刻在了多元宇宙的基盤之上,而他們地球人族,或許,甚至可以說,必然是這一條道的結果。

  健全的文明,才能孕育出強大的強者,即便是蘇晝,如果沒有正國完善的道德教育,父母的培養,老師的教誨,又怎會成為現在的他?

  所以,帶領文明變得強大,本就是強者的意義。

  強者,就應該帶著文明前進。

  “是嗎?”

  而靈魂空間,雅拉在此時悄聲道,祂一如既往地質疑:“真的如此嗎,蘇晝?”

  “我的確是這么想的,雅拉。”

  蘇晝回答祂,回答自己的導師,與自己立約的偉大存在:“你會反駁我,我會贊同你的反駁,但仍然這么走。”

  而蛇靈輕笑著:“是的,我可以贊同你的想法,但卻一定要反駁。”

  “而你,應當承受自己選擇的后果,在這‘混沌’的浪潮中堅定自己的道路…”

  “這承載一切,面對一切的心,也是‘正確’。”

  此刻,蘇晝在盛大的臺上,面對一眾注視著自己的圣席,眾多外星文明的大使,以及其中,諸多偉大存在的‘眷屬’,閉上了眼睛。

  憑借愿力,蘇晝在一瞬間就行遍了人世,見盡了人間。

  獸神界,青丘星,九玄界。

  邵啟明,陳志誠,湯緣與冷夏夏,金瓊和白映雪。

  父母家人,親朋好友,已經成為先驅探索者的邵霜月和九溟,數不勝數的熟人朋友。

  他們都很好,很好,開懷又喜悅,有著自己的人生。

  這已然是幸福的基礎。

  甚至,蘇晝還看見了,昔日自己在中亞地區,曾經教導過的一個小男孩。

  那個男孩提起了勇氣,和那時正在剿滅各地不從獨裁者的蘇晝問話,詢問蘇晝為何‘不殺’那位獨裁者,而是將其拉去‘審判’。

  他在追求蘇晝所作所為的背后,名為正確的理由。

  而現在,他長大了。

  曾經的男孩已經成為了有力的少年,他在村莊中勞作,建設,修行,帶領著村莊接上了電力,用上了冷氣和冰箱,開始在看似荒蕪的大地上耕種開荒。

  因為蘇晝,他開始相信。

  相信善惡有報,相信好人好報,相信正義和正確的確存在于世,故而開始努力追尋。

  有這樣的孩子,存在著。

  所以,令蘇晝明白,自己的確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好——甚至讓這個宇宙變得更好。

  整個地球,都在印證這一切,令蘇晝的所作所為,有了一個道標。

  故而,得以‘令萬象銘記’。

生命壓迫生命,就是一切苦難的源頭所以建立一個誰也不壓迫誰的世界,每個生命都同樣重要的世界,就是眾生應該走的道路我認為正確的路  此刻,蘇晝動了起來。

  那只指向地球的手,伸出食指。

  緊接著,開始‘銘刻’。

  在驟然亮起的光明間,在驟然掀起的靈氣大風中,在整個月球表面,都開始在所有人震撼地注視下,泛起層層疊疊的波動漣漪之時。

  地球之上,無論是否向月的方向,所有人類,都能察覺到,有什么龐大的,恢弘的,莊嚴又神圣的事物,在‘高天之上’,留下了屬于自己的痕跡。

  而青年微笑著,開始在虛空中,銘刻第一個‘字’。

  燭,就是光。

  點燃自己,照耀眾生。

  在混沌的未來中,開辟有光的路,令后來者可以變得更好,這就是‘燭’的使命,以及一切先賢的愿望。

  這就是他的道,一切的力量和戰斗,都是為了點亮這樣的途徑。

  然后,便是晝。

  晝,就是明。

  日之出入,與夜為界,

  并非曖昧的黃昏與晨曦,白晝帶來無盡的光芒和活力,普照萬象,這就是‘晝’的涵義,寓意最終的圖景。

  這就是他的目的,一切的奮斗和前進,都是為了這樣的未來。

燭照凡塵,以革三界遍照諸天,還世晝明  就是這樣的道路。

  蘇晝銘刻著,他只是手指微動,卻令整個月球,乃至于地月系的靈氣都在震蕩,搖晃。

  漫天靈光隨著他的手指起伏卷曲而奔流,回卷,升騰和倒灌,其速之卓,仿佛要在整個宇宙天幕中銘刻下一道道實質化的痕跡,就像是大道的碑文。

  已然銘刻。

  于浩蕩的光明中,蘇晝的肉體,并不僅僅是站立在這講臺之上的肉身,那懸浮于軌道之上的死星在去,也同樣開始發光。

  在這仿佛要橫卷整個太陽系的靈氣狂潮中,兩副軀體同時迸發出了無止境的靈氣之光,蘇晝體內的無盡道紋脈絡,那密密麻麻縱橫交錯的符文靈紋構成的網絡,散發出清晰可見的光輝,并從青年的體內朝著外界擴散!

  隱約之間,月球之上,旁觀這一幕的邵啟明和白映雪,仿佛看見了這樣的一幕。

  那是一個隱藏在悠遠時空縫隙中的可能,在那還未發生的道路之上,有一個鎮壓了整個地球文明的男人同樣走到了這一步,成就了同樣的境界。

  但這一次,就并非永劫天罰。

  而是燭世以晝明。

  ——眾生,所有的生命。

  ——不僅僅是人類,一切的生命,一切的世界,多元宇宙中的萬事萬物。

  ——我都要照耀。

  ——只因為我可以。

  ——我愿意。

  ——我想。

  就在無盡的道紋網絡自蘇晝之軀,朝著四方天地擴散時。

  亞空間中,急速前進的晦暗陰影艦隊突然驚愕地察覺,前方原本扭曲混沌的時空突然被一陣驟然亮起的光照亮,這光是如此的耀眼灼目,但卻并不溫暖,反而冰冷無比,簡直就像是一顆冰冷的太陽。

  或許,在其他時候,這太陽是溫暖的,但是唯獨面對他們,就冷漠冰寒,宛如虛空中息吹的風暴。

  撤退!

  指揮官身經百戰,他立刻就察覺到了一個可能,故而驚怒大吼:全員撤退,這是級靈能…

  然而恢弘的風暴在轟然的呼嘯聲中席卷而過,將一切的聲音絞成粉末,令一切呼喊都變得支離破碎。

  而個人空間中,騰蛇之魂在配合智慧樹管轄一種智慧元素之靈時,這位來自完美世界的天妖之魂不禁抬起頭。

  祂雖然早就知曉蘇晝的力量抵達了這一步,知曉這位昔日對抗仙神天魔的燭晝有這樣的潛力,可是等對方真的登臨‘天尊’之位時,祂卻仍然忍不住感慨。

  “這比昔日太皓成就天尊時…還要更加強大,耀眼啊…”

  而九玄界,以云王柏云天為首的一種先驅探索者,此刻也不禁沉默,在時空通道的邊界處抬起頭,凝視著天空上的光輝,那無盡的‘大道之紋’。

  在這個多元宇宙中,即便是最瘋狂的先驅冒險者,也不想總是和燭晝為敵。

  他們是求索者,并非追求勝利的狂人,他們拼盡一切手段或許可以得到勝利,但那又怎么樣?

  燭晝,是這個世界上,最瘋狂,也是最溫和的一種神獸——祂們從不畏懼死亡,不在乎受創,祂們不在乎自己的結局,更不忌憚敵人的強大。

  祂們還總是有著力量,總是渴求著一種過于怪異,過于苛求的‘理想’。

  亦或是說,‘愿望’。

  比童話還美好,比做夢還要縹緲,就是那樣幾乎不可能的愿望,每一位燭晝都卻拼盡一切的去追逐,不惜燃盡自己。

  但是,說實話。

  這個多元宇宙中,本就有許多比童話還要美好的理想,既然有人將其想象了出來,就會有那么一群人想要將其實現。

  倘若連想象都不敢了,才是最大的可悲。

  而燭晝并不僅僅是為了實現這個愿望而誕生。

  祂是為了讓人們有了可以想象,去許下‘愿望’,去‘堅信’的可能,所以才存在。

所以,即便是最為瘋狂肆無忌憚  冒險者,面對這樣或許比他們還要瘋狂的‘怪物’,也會畏懼。

  現在,面對月亮的地球一面,恰是黑夜。

  而月球上,卻亮起了溫和如太陽一般的光。

我是正國的圣席,也是全人類,全宇宙,乃至于這個多元宇宙中,所有智慧生命的庇護者有這樣的聲音響起,響徹整個太陽系:人類的未來,眾生的前路,我將提燭而行,指引并祝福  亞空間中,古怪的波動斷絕,無窮無盡的爆炸聲正在綿延,乃至于波及到了現實宇宙,令許多強大的外星勢力使者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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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祂們驚疑不定,卻無法確認。

  一切虛無與黑暗的余波,在這宣告中,微不可聞。

  此時此刻,蘇晝登臨天尊之位。

  寂靜時代,整個封印宇宙中,第一位新生的級靈能者,創主之境的尊主,也于此誕生。

  ——燭光晝明,天之尊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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