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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大的要來了

  如今的艾文德城,現在非常混亂,就像是被攪渾的深潭。

  蘇晝率領初耀艦撞擊產生的動蕩,現在還沒有被本地的城衛兵搞清楚究竟是什么情況。

  雖然說,艾文德城內有著通訊法陣構成的網絡,但是這畢竟只是用來通訊的加密網,而不是地球那種互聯網。

  所以一直到現在,根據各式各樣起碼上百個完全不同的情報員匯報的情況,起碼能總結出七八個完全不同的發展。

  從魔化巨獸攻城,到義軍起義突襲港口;從魔化者叛亂,到南境貴族之間的復仇決斗…一切猜測應有盡有。

  哪怕是艾文德伯爵本人,恐怕也只能知道‘有很快很硬很厲害的戰艦突襲,直接摧毀一艘己方戰艦’‘東部城市護壁被攻破了’‘城衛兵指揮部被強者突襲斬首,前線指揮系統完全失去控制’這一系列混亂不堪的壞消息。

  眾所周知,想要攻打一座移動都市,駕駛一艘中型移動戰艦,起碼也需要上千名專業的職業軍人。

  而想要突破護壁,在第一時間內摧毀指揮部,這上千名軍人還必須全部都是精銳,起碼凝魂階,領頭者心光起步。

  如此一來,事情就很好理解了。

  ——這是戰爭!

  什么?說人其實沒有那么多?

  那么前線的混亂是怎么來的?為什么每個人都說自己看見了敵人,遭到了突襲,自己正據守在安全的關鍵地帶,急需增援?

  現在很明顯已經進入了全面戰爭狀態,有大量敵人已經侵入了城市,要放棄幻想,進行巷戰了!

  如今的艾文德城,就是這樣的狀況。

  四面八方而來的求援和哀嚎,讓所有人都覺得仿佛整個城市都在打仗。

  東城區,硝煙四起,為了避免被戰火波及,位于東城區外延的貧民窟居民,以及大量下城區居民全部都朝著相對安全的內城區涌去,這樣的行動反而造成了大量的混亂和騷亂。

  甚至有不少別有用心者,譬如說一些品行低劣的魔化者和黑道幫派等等,還刻意在這個時候趁火打劫,劫掠落單者的積蓄和財富。

  反正如今也是近乎戰時狀態,無論是城衛軍還是巡邏的警衛全都不在…法律秩序空虛的時候,正是他們肆虐的好時機。

  蘇晝一行人,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中,朝著愈發混亂的東城區趕去。

  移動都市,最為重要的,就是位于中央的核心城。

  雖然每個分城區都有獨立的源能爐心,但是核心城的源能爐心動力最大,也最為穩定,可以在移動都市組裝后,為整個城市提供絕大部分能源。

  以核心城中的城市貴族府邸為中心,每一圈城市圈,都代表一個階級。先是超凡者,再是普通人;可能是商人,也可能是工程師,每個城市的分類都不相同。

  但是相同的卻是,位于城市最外緣,震動最激烈,也是最偏遠的區域,就是貧民窟,以及下城區。

  在這里,生活的大部分都是平民、魔化者、邊緣種族、沒有身份證件的非法人士。

  大量危險分子和貧苦人士匯聚一處,令此地成為了城市的三不管地帶。

  除卻幾個少數港口和船塢周邊外,邊緣區中,即便是人死了,也不會有禁衛過來管理。

  再加上埃安大陸常年戰亂,阿斯莫代帝國內部更是經常有義軍起義,各種苛捐雜稅更是數不勝數,所以經常會有在貧困線上掙扎的普通人一時間無法周轉過來,只能進入貧民區。

  東城區的貧民窟比南城區的更加混亂,肆無忌憚。如果說在南城區,昔日的斯維特雷教授還能憑借自己的名字,威懾宵小之徒,保護孤兒院,那么在東城區,無法無天的狂徒們可不會管自己為惡后后會不會遭到報復,他們只會先做了再說。

  三十多位孩子組成的隊伍顯眼無比,又是逆著人潮而行,更是令人矚目。

  正趕著前往內城區的人潮自然沒時間注意這支怪異的隊伍,但是并沒有走,而是因為種種原因留在家中的東城區原住民卻察覺到了這異常的一點,然后便紛紛用各異的眼光看向此處。

  “這都什么臭魚爛蝦?”

  蘇晝自然也察覺到了那些目光,他眉頭微皺:“裸的惡意,和野獸一般。”

  如今留在東城區的,除卻那些真的無法離開的困難人士外,全部都是魔化者,以及魔化者的幫派。

  比起貧民,更低一層的,就是魔化者。

  只能生活在下城區,絕對無法前往其他區域的他們,本來就是被城市拋棄的存在,如果不是工廠中的工作不管是誰,只要是勞動力就一視同仁,下城區的大部分人就連工作都找不到。

  但是,他們卻又有著力量——魔化帶來的源能異能讓一部分魔化者可以以剝削其他魔化者和普通人為生,這就造成了幫派的出現。

  比如說來自固定村莊的偷渡客,這些以為進入移動都市,就可以改變人生的鄉村年輕人被迫在這里安家落戶,他們大多連字都不認識多少,哪怕進入工廠也只能當最低等的勤雜工,也只有少數憑借手藝成了幫廚亦或是清潔工的人可以活的稍微輕松一點。

  可即便如此,下城區的絕大部分人大多天沒亮就要起來干活,一直到傍晚才結束——而有些人甚至還需要打兩份工,他們要工作到深夜很晚才能回家,還有很大幾率會被幫派拿走相當一部分的錢作為保護費。

  這就是幫派的財源。

  此刻,一雙雙疑惑,貪婪的眼睛,看向希光孤兒院的隊伍。

  雖然看上去沒有油水,但是人口本身就是利益。

  這個世界里,辛苦勞作,卻吃不飽飯,只能買賣兒女為仆為奴的貧民實在是太多了。

  就好比孤兒中,有幾個孩子,就是因為父母實在養不起,準備拋棄時,被斯維特雷教授買下——這是幸運至極的事情,因為像她們這樣的窮困孩子再被賣身后,最好的結果也不過是被砍掉一兩截肢體,作為乞丐乞討,亦或是成為雛妓。

  那是失去了尊嚴的活法。

  在斯維特雷教授的照顧下,孤兒院中的孩子雖然有些仍然瘦弱,但是最起碼看上去像是一個正常人。

  這對于貧民窟中大部分瘦的不成人形的孩子而言,算得上是最優質的的‘商品’,可以賣給達官貴人作為仆役,亦或是…

  而像是塞涅卡這樣容貌稱得上是優異的家伙,如果不是他自己也有一定自保能力,而且從不前往危險地帶,還有著教授的名號威懾,恐怕早就被拐賣到不知道哪里了。

  不過,雖然目光虎視眈眈,卻沒有人敢于率先出手。

  ——不可以小看任何看上去弱小的目標,尤其是女人和小孩。

  既然敢于光明正大的出現,就代表這支隊伍對自己的安全有著保障。

  哪怕是幫派也知道這一點。

  所以很快,這些目光就全部轉移到了蘇晝的身上。

  “哦?”

  而蘇晝只是挑起眉頭,環視了一圈。

  這簡簡單單的動作,便讓整條街道中所有窺視的目光全部收回。

  甚至有人發出了一聲痛苦的低嚎,有血從他們的眼睛中流出,那是過于尖銳的源能對過于明顯的惡意作出了反饋,刺穿大氣,擊碎了他們的眼球。

  這樣的舉動,不僅僅沒有激怒這些魔化者,反而令他們敬畏地退回了自己的據點。

  ——果然,這是不可招惹的強者!

  既然有其他更弱的人可以剝削,那幫派就不可能對更強者揮刀。

  當然,除此之外,蘇晝也感應到了不少好奇,虛弱和不解的目光。

  “那不是希光孤兒院嗎…”

  “他們為什么會出現在這…啊,那是斯維特雷院長?他什么時候回來的?”

  “他們為什么朝著東邊的戰場走過去?”

  這都是一些生活窮苦,甚至饑餓無比,走不動路的魔化者以及普通人。

  他們留在位于‘戰場’邊緣的東城區,僅僅是因為沒辦法離開這里。

  “這里也太糟糕了…”

  注視著這一切,蘇晝不禁皺起眉頭。

  雖然他剛才一眼就威懾了好幾個幫派,令他們不敢動手,但男人心中卻并沒有多少自傲。

  艾文德貧民窟的現狀之慘,超乎他的想象——街頭巷尾處有不少尸體被拋下,其中不乏瘦骨嶙峋的孩子。

  隱約還能聽見不遠處的喊殺聲,以及逃命的呼救,即便是蘇晝隨意地抬起手一彈,飛濺而出的石子就將所有追殺的幫派分子打暈,但這樣的喊殺聲追逐聲,在艾文德城所有城區的貧民窟中不絕于耳。

  而孤兒院中的諸多孩子,無論是最大的塞涅卡,還是最小的伊凡,都對現在的情況視若無睹,仿佛早已習慣。

  “魔化者就是這樣啊。”

  聽見了蘇晝的自語,跟隨在蘇晝身邊的塞涅卡不禁嘆了口氣,他機緊地注視著前方的路口,一邊注意有沒有幫派分子設下的人馬伏擊,一邊輕聲解釋道:“每次紅月,魔化者的數量都會增加,而一旦成為魔化者,除卻職業者和真正的有權者外,即便是大商人,都會被子女亦或是敵人打翻,奪走所有財產,踢入下城區。”

  “畢竟,魔化者的確是經常瘋狂,會殺人,也會吃人的可怖病癥,也幾乎無法被治愈…就好比我,如果不是三年前教授您幫我壓制了魔化癥狀,那我在被自己的力量石化前,恐怕也會殺死半個孤兒院的孩子吧。”

  說到這里,塞涅卡甚至苦笑了一聲,他環視了一圈周圍的街道:“艾文德城還算是好的啦,我還記得帝國中部有些地區,不但否認魔化者是人,甚至還將魔化者做成工具。”

  “工具?”

  蘇晝微微皺眉,他不喜歡在‘人’這個話題上,聽見工具這個詞匯。

  但少年的語氣卻仿佛司空見慣:“是啊,工具。”

  “砍掉四肢,割掉舌頭,挖掉雙眼,刺穿耳膜,打斷脊椎骨,然后加上洗腦法術,將魔化者作為的超凡工具使用…我記得,在伊莎貝拉出生的那個村莊,就有把魔化者做成守護村莊的人柱的習俗。”

  “這樣的話,就算是魔化者瘋狂了,暴走了,損害也會降低到最小,平日還可以作為武器使用。”

  說到這里,塞涅卡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蘇晝。

  但想到自己的石化目光,他便又立刻低下頭:“這不是教授你當初說給我們的故事嗎?嚇唬我們假如不好好控制好自己的魔化癥和源能,就會落到那個下場…”

  “達里婭大嬸也經常講這種故事,告訴我們應該好好聽話,不聽話的壞孩子就會被抓走,做成人柱…”

  蘇晝側過頭,他看向塞涅卡和達里婭,眉頭微皺。

  什么時候…說給小孩子的童話和嚇唬人的故事,都可以這么黑暗了?

  埃安大陸這情況,針對魔化者的惡意,雖然完全可以理解,但是卻太過了一點。

  此時,蘇晝又定了定神,看向正在前進的孤兒們。

  大的孩子牽著小的孩子的手,達里婭大嬸懷中抱著三個之前神兵的小女孩,蘇晝拖著的行李箱上也躺著幾個身體不好的孩子。

  三十七個孩子,只有兩個最小的孩子,斯維特雷在艾文德城中收養的,不是魔化病患者。

  他們的靈魂都很渾濁,源自他們被源能侵蝕,自發形成的混亂靈魂。

  但,那也是靈魂。

  有靈魂,在這個源能密度極大的世界,就意味著可以操控一定的超凡力量。

  而且,也正因為是靈魂,所以可以被相關的靈魂修法凈化。

  蘇晝稍稍思索了一下,就察覺,單單是心靈卡牌一系的傳承中,就有八種方法可以凈化這些混亂的本能靈魂。

  “哪怕是最惡劣的方法,通過心靈卡牌之間不斷地決斗,讓污濁靈魂化作的心靈魔物,在一次次的戰斗,勝利和失敗中逐漸變得純凈起來,都可以遏制,乃至于根除魔化病。”

  “而最簡單的方法,就是一位神意境以上的存在出手,甚至都不需要修行性之道,覺醒天魂業位,只要是靈魂專業的,就可以輕松幫人驅逐魔化病。”

  “雖然會削弱靈魂本質,甚至是令魔化者脆弱的魔化靈魂消失,但那本來也不是必須之物。”

  此刻,蘇晝目光凝重:“這個世界的修法等級并不低,甚至因為是黃昏原初世界的碎片,可能比我想象的還要高——至少所謂的災境強者,單論表現力,就夠得上霸主地仙了。這還肯定不是巔峰戰力。”

  “這樣的世界,可能會找不出治愈魔化病的方法嗎?”

  方法,肯定是有的。

  就像是過去的幾個紀元,無論是妖精文明,還是人類,翼人惡魔大戰的那個紀元,都沒有魔化者這種存在。

  埃安大陸上,那些真正的大貴族,移動城市的掌控者,帝國的主人,他們的子孫后裔,不可能一個魔化病都沒有——甚至天賦越好,就越容易在魔月活躍的那段時間被源能侵蝕。

  可是他們中,的確都沒有魔化者。

  這個世界的普通人,認為那是大人和老爺們自我保護的好。

  但實際上,蘇晝認為,只是有人幫助感染者,根除了他們的魔化病而已。

  但這個方法,卻并沒有在現在的埃安文明中擴散。

  至于答案是為什么…

  “這個世界,需要魔化者——需要這些廉價產生的超凡者和靈魂。”

  “魔化者本身,就是通過平民這一農田,長出的‘可再生莊稼’…是本地領主的財產。”

  “也只有這個理由,才能解釋,為什么領主會允許貧窮的,沒有什么價值的魔化者。也生活在自己的城市中了!”

  得出這個答案后,蘇晝不禁心中一沉:“因為,他們的存在本身,就是價值!”

  這的確是最有可能的結果,不然無法解釋,為什么這個世界的強者,在明知道魔化者危險的情況,也有能力解決,治愈這病癥的情況下,依然放任它的蔓延擴散。

  魔化者,或許不過是被那些強者,放養在大地上的牧群罷了。

  如今,孤兒院的隊伍,已經靠近東部下城區的邊緣。

  再過一段距離,便可進入一般人不會靠近的工程構造區,也就是那些源能輻射極大的區域。

  就在蘇晝思索埃安世界糟糕現況的時候,他隱約聽見了不遠處,再一次響起的幫派叫罵聲。

  “抓住他們!”

  “跑?!跑什么跑,到時候抓到你,直接砍掉四肢!”

  “任務只要求你們活著,可沒說不能讓你們殘疾!”

  囂張狠毒的咒罵聲在街道的另一側響起,而逃跑一方,一對魔化者父女,就連回話的力氣都沒有,他們喘著粗氣急速奔跑,朝著輻射區而去。

  弓弩射擊的聲音響起,令蘇晝不禁側目。

  那對父女身手還算矯捷,躲開了所有的射擊,令追擊的幫派更加氣急敗壞。

  “這些幫派沒完沒了了…話說回來,他們為什么要趁著這個時候抓人搶劫?”

  隨手朝著地面一抓,蘇晝便將石質的路面如同豆腐一般抓碎,捏了一把石子在手心——以他的力量和技巧扔出去,這一把石子的威力恐怕能超過連發炮彈。

  蘇晝心中頗為疑惑:“從剛才開始,我已經看見了十幾起綁架搶劫…都是針對魔化者的。”

  “而且假如我不阻止的話,他們似乎都是要把人抓走,要點并不在錢,而是人身上。”

  聯想到自己剛剛推測出的‘魔化者’也是領主的一種財產后,蘇晝不禁嘖了一聲,感覺十分煩躁。

  此刻,正在追逐的父女和魔化者幫派也看見了希光孤兒院的隊伍。

  “糟糕!”

  逃跑的父親心中登時一沉,他原本看見前面有人影,以為是一支準備前去戰斗的雇傭兵隊伍,打算挑起混亂,渾水摸魚,趁這機會跑掉。

  但是眼前的這群小孩子,別說掩護他跑掉了,很可能還會被他誤傷。

  “快走!滾遠點!”

  他奔跑著,大聲吼道,語氣惡劣,想要嚇走這群人:“沒看見老子逃命嗎?快滾!”

  而后面追來的一隊幫派打手也是一愣,在東城區混的他們雖然之前可能聽說過希光孤兒院的名字,也知道斯維特雷教授,但是這個時候正在追逐,哪來的時間細細回憶。

  “這些小屁孩也可以用來完成任務啊?”

  “雷瑟爾管事肯定會高興的!上面的大人物就需要年輕的魔化者,沒想到運氣這么好!”

  一時間,這群人甚至打算放棄前面那一個很難追上的目標,轉而對孤兒院一行人出手。

  “停下來,全部站在原地不動!”

  他們叫囂著:“你們這一隊人是打算干什么?居然敢隨便進我們紅衣幫的地盤!?”

  弓弩對準了隊伍。

  正在逃跑的那位父親也不禁嘆了口氣——他無力組織,只能心中抱歉。

  而蘇晝微微瞇起眼,眸光微動。

  “教授,武器!”

  此刻,反應過來的達里婭大嬸正準備從包裹中翻找出菜刀,她顯然也看出這件事沒辦法善了,老婦人露出了狠辣的表情:“不知道多少人落在這群幫派雜碎手里,人形都沒了,對他們不用講道理!”

  “教授,等會,我馬上…”

  但是蘇晝搖頭。

  他伸出手,從站在達里婭身側的伊莎貝拉手中,取出了一根用來畫畫的鉛筆。

  “借給教授用用,等會還給你。”他如此說道。

  “啊?院長?好,好的…”

  然后,蘇晝便在小女孩呆呆地注視下,拿著一根彩色鉛筆,朝著正叫囂著的魔化者幫派走去。

  五秒。

  在這五秒中,所有孩子,包括塞涅卡,達里婭大嬸,還有之前正在逃跑的那一隊父女,全部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足下的行動,而是震驚地,呆滯地看著這一幕。

  帶著鮮血的溫熱氣流,在金鐵的鳴動聲中激射而出,那是鉛筆打碎箭矢,劈裂刀劍,貫穿輕甲的聲音。

  氣流呼嘯而起,那是幫派成員中的好手發起的反擊,他們用力怒吼著揮動刀劍,斬向那個看上去慢步走來,實際上速度快捷無比的人影。

  但結果卻很是滑稽。

  面對那一道道朝著自己飛馳而來的箭光,刀光,他只是抬起鉛筆,然后隨手轉動著。

  緊接著,朝前一刺。

  筆尖并不尖銳,因為伊莎貝拉之前用這根筆畫了一朵小紅花,但它此時卻貫穿了狂風,刀光和源能,帶著攝人心魂的光華,朝著幫派好手的腦門閃去。

  “一根鉛筆而已…”

  在這瞬間,莫大的恐懼充斥了所有幫派成員的身心,

  但已經來不及了。

  筆已經到了。

  血花飛濺。

  五秒后,幫派追殺的八個人中,只有一個人活了下來。

  蘇晝伸出手,他按在了這個實力最強,可以用一把普通軍官長刀斬出刀光的幫派好手頭頂,勾連靈魂,掃描信息。

  “咕嚕嚕…”

  掃描的過程中,這個幫派成員一直都翻著白眼,口吐白沫——蘇晝的靈魂掃描原本不會有這種后遺癥,但他是故意的。

  紅色的雙瞳中,源能的光輝微微收斂,蘇晝抬起頭,收回手,目光凝重。

  “居然,是本地貴族直接出手,要求魔化者幫派趁亂捕獲魔化者?”

  雷瑟爾管事,就是艾文德城的統治貴族,艾文德伯爵手下的一位管事。

  在蘇晝率艦撞擊東城區的同時,他便下令,要求東城區的幫派趁亂抓人,抓捕那些魔化病侵蝕還不是很深的患者,送到指定的地點。

  雖然幫派自己也是魔化者,但也正因為如此,他們欺凌魔化者時反而少了很多顧忌,甚至更加殘忍。

  對于這個命令,本來就是貴族暗中養的狗的幫派,自然是全力施為,意圖討好上面的大人物。

  “古怪,就算魔化者真的是他們養在民間的人形超凡工具,那現在他們的行為又是打算干什么?”

  此刻,那位幫派好手已經死了,蘇晝震散了他的靈魂。

  這些幫派分子全都殺了,都沒有一個是冤枉的,所有人人均幾條人命在手,日常做的事情不是拐賣販賣人口,就是搶劫收取保護費,殺人越貨,逼人家破人亡的,都不在少數。

  如果說普通人惡劣的對待,是讓魔化者沒辦法正常生活,被人欺辱歧視。

  那么幫派的所作所為,就是讓魔化者根本活不下去。

  心中沉重,蘇晝轉過身,看向之前被追殺的那一隊父女。

  渾身一個激靈,那一對父女立刻就跪下——小女孩跪的慢了一點,甚至還被他父親按著俯身。

  “大人,大人!我真的不是刻意把這群垃圾引到您這里來的!”

  他頭埋在地上,狠狠地磕頭,甚至流出血。

  男人哀求道:“放了我們一馬吧,我們什么都沒有,求求您了…”

  “起來。”

  而蘇晝嘆了口氣道,在那位父親茫然,女孩不知所措的茫然眼神中,他再次重復了一遍:“起來。”

  “我有問題要問你,跪著像什么樣?”

  “起來說話。”

  男人平靜的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是…”

  咽了口口水,男人緩緩起身,他擦去頭頂的血,然后本能地將女孩移在身后。

  這位父親緊張地凝視著眼前白發的老人:“大人,您,您要問什么問題。”

  “你們為什么被追?最近艾文德城發生了什么事情,在有外敵入侵的情況下,為什么還在抓捕魔化者?”

  蘇晝沒有廢話,他凝視著眼前的男人。

  而對方在深呼吸了幾次后,便強制鎮定下來,回答道:“我們被追,大概是因為紅衣幫這群人最近一直都在抓零散的魔化者吧…至于有外敵入侵,正好趁著混亂把貧民窟里面的魔化者清掃一遍,這么多年,各大城邦在戰爭期間不都是這么做的嗎?”

  “不過大人,最近這段時間的確有些奇怪…早就在這次混亂之前,就已經有很多我認識的魔化者消失了…尤其是幾個月前,突然加稅的那段時間,很多交不出稅,又沒躲起來的人被抓走,聽說是去送去農莊干活,礦區挖礦去了。”

  “拉森哥哥也被抓走了!”躲在男人身后的小女孩此時有些委屈地插了一句:“他還欠我一個娃娃呢!”

  “…大致就是這樣。”

  父親急忙拍了女兒肩膀一下,示意她不要說話,他再次抬起頭,看向蘇晝,有些卑微,惶恐地搓了搓手:“我就知道這么多了…這還因為我以前是傭兵團的一員,幾個老哥們喝酒的時候告訴我的…”

  “傭兵團里面的魔化者還算是比較安全,畢竟大家都在抱團,我這次也是打算投靠老兄弟,結果路上就被這些紅衣幫的混賬碰到…”

  蘇晝安靜地聽完了所有消息。

  “大人…”

  注意到蘇晝并沒有發怒,表情也頗為凝重后,這個滿臉胡茬,雙眼也因為太過疲憊而血紅的男人,便帶著一絲期待問道:“大人,您這是…要帶孩子們去投靠義軍嗎?”

  “啊?”

  蘇晝一開始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反應過來。

  眼前這個男人,將自己之前打破艾文德陳防壁的情況,當成‘義軍’攻城。

  而自己帶著眾多孤兒們逆著人潮,前往應該是‘戰場中央’的東城區邊緣,似乎就被看做要歸附義軍的行動。

  因為斯維特雷教授自己以前也是義軍指導者,所以他對這種現象反而格外的熟悉。

  而這位父親期待的目光,似乎只要等蘇晝說‘是’,那他也就會直接要求順路一齊參加義軍了。

  “不,不是。”

  蘇晝搖了搖頭,他從不給其他人虛假的希望:“我只是有手段,可以帶我的孩子們逃離這個城市而已。”

  “我不是義軍。”

  他能看見,男人的目光,以肉眼可見的趨勢黯淡了下來。

  “好的,好的…”他低語,嘟囔道:“那,大人,我可以走了嗎?”

  “可以了。”

  這一幕令蘇晝心中微動。

  他注視著眼前的男人,還有一直呆在他后面,安靜乖巧看著這一切的女孩,然后輕聲道:“作為你回答了我問題的獎勵…就將這修法給你吧。”

  如此說著,蘇晝隨手從之前幫派粉絲失去后,丟在地上的武器中,撿起一把刀面比較寬的長刀。

  他拿起之前從伊莎貝拉那里借來,暫時還沒還回去的彩色鉛筆,隨意在上面銘刻了起來:“口訣很簡單——我剛才在心里細化了幾遍,應該算是簡潔易懂。”

  “雖然辦不到認真優化過后,只要識字就能修的地步,但是這個修法也做到了,只要者是可以熟練進行萬以內加減乘除的人,便能學會的地步。”

  “拿去吧,可以穩定魔化病情況,稍微凈化靈魂的修法…如果天賦不錯,應該還能悟出一點心靈卡牌的精髓。”

  將長刀遞出,疲憊的父親呆怔地伸出手,接過這柄刀。

  而蘇晝的聲音仍在繼續:“隨便你傳授,轉交給其他人,如果能擴散就最好了,但畢竟是有缺陷的修法,效力并不高。”

  男人看見,在刀面上,有著以細小字體,銘刻在其上的引導術口訣。

  有隱隱的銀青色光芒在上面流動,那是精純無比的源能光輝,僅僅是接觸,就令他體內混亂的魔化靈魂安定了些許。

  “這,這個…”

  這位父親顫抖了起來,但是蘇晝已經沒有去管他了。

  白發的男人轉過身,沉默地繼續帶著孩子們朝著東邊走去。

  艾文德城中,接連不斷地戰斗聲仍在繼續。

  幫派之間的火拼,抓捕魔化者時魔化者的反抗,城衛軍和看不見的敵人之間的斗智斗勇,還有一些原本就唯恐天下不亂,刻意趁著這個時候趁火打劫的不法分子。

  一時間,一場足以席卷所有下城區,乃至于全城的巨大暴動,即將蘇晝的影響下展開。

  而蘇晝已經帶著大隊,來到了初耀艦的身前。

  燧光大師正在這里守候,他已經通過煉金術搭建了一層階梯,令眾多孩子可以直接登入艦內,而不用蘇晝一個個送上去。

  伽沙和洛亞也在這里迎接著自己的伙伴們,他們興奮地和其他孤兒打著招呼,揮舞著盾牌和自己手中的煉金器械——塞涅卡走上前和他們緊緊地擁抱,然后又迅速分開。

  闊別多日,他們的確有很多感情想要宣泄,但卻都知道,只有在進入艦內,安全之后,才可以慶賀。

  可是直到最后,所有的孩子都進入艦內時,蘇晝卻依然皺著眉頭,站在原地。

  怎么了,斯維特雷教授?

  燧光正打算施展煉金術收起梯子,但是看見蘇晝一動不動的樣子,他不禁有些困惑:你摧毀了艾文德城的城衛軍指揮部,而且速度很快,幾十分鐘就帶著孩子們回來了。

  他們現在還在混亂,起碼半小時內才能重新整理起來——更何況我還看見,有些反對本地貴族的反抗者正在繼續煽動混亂。

  但這并不長久,我觀察到了,核心城的艾文德家族近衛已經出動,他們都是真正的超凡者,戰斗和鎮壓的好手,是艾文德城最堅固的守護力量…他們出手,亂象很快就會中止,我們被纏住后,想要跑就晚了。

  “嗯,我也知道。”

  蘇晝站在初耀艦刺穿城壁的尖銳結構前方。

  他轉過身,看向艾文德城,陷入沉思。

  過了一會后,男人眉頭舒展,他吐出長長地一口氣:“你們先走吧——孩子們都安全了,初耀艦的速度很快,他們追不上的。”

  “我先留下,稍后會根據訊號追上你們。”

  “院長?”

  此時,也同樣守在艦懵門口的洛亞不禁有些懵了,他有些不解地問道:“您為什么要留下啊?”

  洛亞雖然情緒敏感,有些脆弱,但是他很聰明——他很清楚,自己等人的行動,倘若留的久一點,就將面對整個艾文德城所有武裝力量的打擊。

  那樣一來,即便院長強的離譜,艦內的孩子們未必就能完好無損。

  “我的話…原本以為能忍住的。”

  轉過身,蘇晝背對著初耀艦,還有艦中的所有人,他平靜地回答:“我本來想著帶你們走直接離開,干脆利落,不管這個城市中雜七雜八中的事情。”

  “但是,實在是太不爽了。”

  男人瞇起了眼睛,凝視著城市中心處的貴族府邸。

  眼眸中,猩紅的光芒閃動:“不談什么路見不平——欺負我家的孩子,壓迫整個城市的魔化者,肆無忌憚的出手也無人制裁。”

  “我必須要討個說法,整點大的了。”

  他邁步。

  然后,便在眾人驚愕的眼神中,化作一道狂風。

  朝著艾文德核心城的伯爵府邸,飛馳而去!

  今日晴天。

  萬里無云,陽光照在后院,埃安大陸南方的晚秋初冬一般都是陰雨連綿,可今日卻是一個適合早茶,令人心情愉快的天氣。

  明媚的圣日之輝帶著滾滾源能而來,這樣的天氣,哪怕是修行速度,都會比平時快上幾分。

  但是艾文德伯爵今天卻一點都不愉快。

  后院茶臺上的水晶杯是是索爾舊都,上個帝國鼎盛時期產的頂尖器皿,里面的茶水鮮紅透亮,是只有被魔獸血浸潤過的地區才能長出的‘紅霧髓’,最珍貴的源能飲品之一,可以提升人的基礎身體素質,只要喝一口,就可以強化血氣骨骼,只需要一口,就可以補充尋常超凡者苦戰一天后消耗的體力。

  如此飲品,一旁侍奉的侍女也是難得的美人,她雙腿修長,皮膚白皙,腰肢纖細柔軟,氣質更是端莊尊貴,臉上掛著的微笑仿佛能勾人心弦,宛如最尊貴的貴婦。

  這位侍女用優雅的動作為艾文德伯爵滿上了茶水,然后安靜地站在一邊,用那軟若無骨的手為他捏肩。

  這是幾乎所有男人都無法拒絕的享受。

  ——但這仍然無法令伯爵大人覺得舒適。

  飲了一口紅霧髓,這位一頭墨綠色長發,褐色眼瞳,體型堪稱健碩的貴族老爺皺眉,他斜視一旁滿頭大汗的老管事,不滿道:“現在情況清楚了沒?修德安號是怎么被摧毀的?”

  “雷瑟爾,別和那些下等賤民一樣,用‘被敵方戰艦撞斷’了這種話來糊弄我,我也是上過戰場,在民間歷練過的,戰艦的裝甲有多厚,我很清楚。”

  他的聲音嚴厲,威嚴中帶著不耐。

  “大人,東城區那邊已經完全陷入混亂,甚至其他地區的下城區也發生了騷亂…有些原本就圖謀不軌的魔化者,現在正在沖擊上下城區的邊界。”

  而在伯爵大人的座椅旁,一頭白發的老管事此刻滿臉無奈:“城衛兵恢復通訊后,都去那邊鎮壓亂民了,而入侵者…現在還沒有發現,可能人數很少,已經混入城內了。”

  “該死!”

  飲完茶水,聽到這個消息,艾文德伯爵不禁怒意勃發。

  他站起身,踩在了一旁侍女的腳上,侍女雖然吃痛,但卻不敢發出半點聲響——上一個發出痛呼聲的侍女結果如何,所有人都是知道的。

  艾文德伯爵抬起頭,看向東側,他目光陰狠之余,還帶著疑惑:“馬修究竟是怎么回事?第一時間就被斬首…來的人難不成是巫澤地區那邊的起義軍前鋒?不應該這么強,這么快…”

  “好好的一個晴天,讓我喝茶都不得安…”

  還未等他說完,忽然,一聲巨響自遠方上下城區的城門處升起。

  那就像是巨獸踐踏,又像是戰車沖鋒,有什么東西正在撞擊,又有什么東西被撞碎的聲音回蕩,響徹了半個艾文德城。

  就算是在伯爵府的后院,也能清晰聽見這個聲音。

  緊接著,過了一會,在伯爵大人不明所以的目光中,第二聲巨響再次響起。

  而這一次,聲音就近了許多——那是核心城和上城區的城門處響起的劇烈沖擊聲,隱約還能聽見‘擋住他!’‘擋不住!’‘保護伯爵大人!’的聲音。

  艾文德伯爵的瞳孔縮緊,他的脊背處流出冷汗,手也下意識地抓緊了一旁的椅子。

  “怎么回事?!”

  他厲聲喝問道,但是沒有人回答。

  第三聲響聲。

  那是伯爵府大門被人一腳踹飛的聲音——水沉木制作的大門已經飛到了幾十米高的高處,旋轉著翻飛,府中誰都能看見。

  然后,便是,‘嗒,嗒,嗒’的腳步聲。

  伯爵沉默,然后倒吸一口涼氣。

  他看向后院的門口。

  ——大的,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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