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聲音后,蘇晝微微睜眼。
他側過頭,看向自己的身后,注意到了漂浮在通道口處的銀發少女。
“醒了啊。”
他隨口說了這么一句,然后便再次回過頭,面對面露訝色的葉蓮娜還有燧光大師。
蘇晝沒有關注那本應是整個遺跡探索隊目標的少女,仿佛對方不存在那般,繼續對兩位道:“你們真的不打算投降嗎。你們也看的出來,我沒打算殺你們,只是想要問問你們的背景,你們的真正目的,還有背后的大人物究竟是什么想法。”
“呵。”凝視了背后的銀發少女一眼,葉蓮娜的態度可以說是十分不配合。
無可奉告。而燧光大師雖然語氣和緩有禮,可內容卻是一個意思。
對于這種不合作的態度,蘇晝只能搖搖頭。
葉蓮娜和哈德背后的阿斯莫代第三集團軍,代表的是帝方,她口中的阿哈羅諾夫上將,應該就是這集團軍的領袖。
斯維特雷教授的記憶中,這個名字他也經常聽見,應該是帝方的主要高層之一。
阿斯莫代帝國一共有二十八支集團軍,其中滿編的數量并不多,大部分和本地貴族有勾結,乃至于自己就是一地的土皇帝,真正直屬于帝國皇室指揮的只有九支,第三集團軍正是其中最強大的那一支。
雖然數量不多,但是皇室直屬的集團軍無論是兵源還是裝備都遠勝于其他,如若不是天災頻發,以及上一代帝國內亂分裂造成的種種遺毒,這些兵力足以統治整個帝國。
葉蓮娜很明顯是遵從軍方命令,隱秘探索初耀遺跡,而軍方對這遺跡中有什么大致心中有數,至少他們知道可以發現靜滯場鐵棺,以及棺中的‘先民’。
至于燧光大師所屬的逐光教團,蘇晝就更加熟悉——他前身在教團的學院中留學過,至少在四十年前,逐光教團還是一個溫和進步的組織,以發展技術,造福整個埃安世界的人民為己任。
整個世界大半的煉金術師都有著逐光教團的背景,他們從不隱藏知識,只是煉金術這東西真的很難學,約等于高數加化學加流體動力學加物理學等種種高端學科的復合體。
沒有老師和教材專業指導的情況下,一般人很難自學成才,所以在超凡職業中,煉金術師的數量還沒有施法者多。
現在的話,蘇晝不清楚逐光教團還有沒有保留初心,但即便對方要殺自己,能夠聆聽心聲的他也不能否認,燧光大師是懷著‘造福人類’的理想才無奈出手。
這兩個人,分別代表帝國皇室,軍方;一方代表整個世界內數一數二的獨立超凡勢力。
假如能讓這兩位開口,整個埃安世界的大致局勢他就能清晰掌握。
可惜,看上去有點難。
“斯維特雷金盆洗手太久了,最近這么些年來,他一直都在專注于建設孤兒院,甚至都沒有注意世界局勢。”
微微搖頭,蘇晝心中不禁嘆了口氣:“葉蓮娜和燧光雖然很謎語人,但也的確是我了解這個世界的端口。”
如此想著,他心中作出了決定。
“真的不打算合作嗎?”
再一次向前,蘇晝語氣漠然地站在失去抵抗能力的兩人身前。
他手中的大盾沉重,步履更是宛如戰車,誰也不會覺得這個男人身上沒有鋒刃就不危險,他的存在本身就宛如神罰的戰錘,攻城的撞角,是最危險的武器。
葉蓮娜怎么想都想不通,為什么原本那個虛弱無比,仿佛手無縛雞之力教授,居然會變成現在這幅模樣——她的確做好斯維特雷教授隱藏實力的準備,但是她腦中的形象是一個實力強大的煉金術師,一個操控源能和奇械的學者!
可現在呢?簡直就是人形巨龍!
面對蘇晝隱隱的威脅,這位女騎士仍然沒有任何妥協的意思。
甚至,趴在地上的她還嘲諷地笑了笑。
“呵,你這個肝膽剛硬的人,我可不像你,會忽視孤兒院的孩子的安危,隨著自己的心意肆意妄為。”
“你以為我會怕死?任務失敗,我如果活著,才是對我身邊人最大的災難。”
“無論你怎么折磨我都沒有意義,要殺就快點。”
“原來如此。”并沒有因為葉蓮娜的挑釁而憤怒,蘇晝只是平靜地點了點頭,若有所思道:“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確實,你不能活著,這對你身邊的人并不是好事。”
“那么得罪了,我送你一程。”
話畢,蘇晝沒有猶豫,他直接抬起手,盾牌的下沿便如同斷頭臺一般斬落。
“院長!”
看見這一幕,之前躲在一旁的洛亞不禁下意識地開口——之前戰斗的時候他就頗為懵然,完全搞不明白為什么之前對他們還算不錯的葉蓮娜阿姨會忽然和院長打起來。
他也完全搞不明白事情是怎么走到現在這一步的。
“洛亞,停下。”而伽沙在一旁拉住了洛亞。
他雖然同樣看不清楚局勢,但是卻能隱約感受到,教授的出手并不是為了‘懲罰’葉蓮娜阿姨的不合作,反倒是為了‘成全’對方。
“都是些好孩子,不是嗎?”
聽見洛亞的聲音,蘇晝也停下了手,他輕聲道:“你也不像是表面那么壞,至少我看見你好幾次都試圖讓孩子們遠離危險的中心。”
或許,在完美推演中,斯維特雷教授死亡且沒有蘇晝附體的世界線中,正是葉蓮娜的縱容,才能讓兩個孩子逃出初耀遺跡吧。
此刻,一臉死硬的女騎士也有些動搖。
在軍方的資訊中,斯維特雷教授是為了對抗帝國大軍圍剿,敢于使用褻瀆藥劑,將半個移動城邦的人都化作瘟疫傀儡的邪魔煉金術師——他之所以逃亡后開設了一家孤兒院,也僅僅是為了用這個人設遮掩自己的身份。
畢竟誰能想到,一個敢于殺戮數十萬人的冷血屠夫,居然會成為一個充滿愛心的貧困教授?
但是在探索遺跡的這么十幾天中,她卻隱約察覺,這些和自己女兒差不多大的孩子,是真心實意地敬仰對方,而斯維特雷教授表露出來的氣質,也和什么通緝榜排名前列的死疫術士根本不是一回事。
——但這又有什么意義呢?任務失敗,我如若不死,被當成叛徒,我的女兒下場恐怕會比死亡更加凄慘…
“別讓孩子們看見,教授。”
嘆了口氣,她這么說道:“他們不應該在這個年齡看見這個。”
“你小瞧他們了,葉蓮娜。”
而蘇晝如此回答:“他們是從饑荒和死尸中爬出來的孤兒,不是溫室中的花朵。而且在這個世界,他們必須看清楚每一步,而不是逃避。”
盾牌落下,鮮血飛濺,頭顱滾落至一邊。
蘇晝擦干凈盾牌上的血跡,他看向一旁的燧光:“大師你也要這么固執嗎?”
而注視著這一切的機械人形坦然道:制造的技術逐光教團已經完全掌握,‘燧光’不畏懼死亡。
不要有心理負擔,斯維特雷教授,你的確是個不錯的好人,我要為之前想要殺你這件事道歉。
“何苦。”
嘆了口氣,蘇晝抬起手,他的手掌中電弧閃動。
沒有猶豫,男人一手按在快要沒有能源的燧光大師頭頂,緊接著便收回手,在對方雙眼魂光熄滅的瞬間,轉身朝著伽沙和洛亞走去。
“你的盾。”
將盾牌重新還給伽沙,揉了揉對方的腦袋,蘇晝側過頭,看向仍然有些茫然的洛亞。
“怎么,無法理解嗎?”
他俯下身,柔和地詢問。
“不…我很理解。”抬起頭,和蘇晝對視,洛亞用力地搖了搖頭:“他們都想要殺院長,所以院長當然可以殺了他們。”
“只是…”
男孩移過目光,他看向女騎士的尸體。
洛亞的語氣帶著困惑和迷茫:“葉蓮娜阿姨…還有燧光大師。”
“他們,是壞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