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莉絲,你說,我們世界之外是什么?”
“不知道,德奇姆斯,我從未想過這個問題。”
1999年,二十年前的秋天,夜晚。
黑發的女孩坐在美洲鄉村山丘的草坡上,一邊拔著身側的雜草,一邊敷衍著身側男孩興致勃勃的問題。
男孩躺在草地上,他此刻正注視著頭頂的星空:無云的夜空就像是一面沒有止境的墻壁,這朝著左右上下無盡蔓延,永無止境的黑墻上布滿了星星點點的光芒。
一道由無數星光組成的璀璨銀河自視野的左側一直延伸至右側的盡頭,令任何注視它的人都忍不住展開對遠方無止境的想象。
“世界的外面,是其他世界哦。”
剛剛讀了些天文課外科普讀本的男孩炫耀似地說道,引來了同樣看過的女孩吐槽:“什么啊,明明是星星吧?書上說的是地球是星球,其他星星和地球一樣。”
“都一樣啦,其他星球也是其他世界,而且和地球很不一樣。”
從草地上坐起身來,名為德奇姆斯的男孩還是沒有移開目光,他仍然仰視著星星,沒有注意到身側女孩微惱的表情:“據說,在那些地方,有著紅色的土地,黑色的植物,還有各式各樣奇怪但強大,和蘑菇一樣的野獸…那里甚至沒有空氣,沒有水,人類根本沒辦法生活呢!”
“這有什么可高興的?而且誰告訴你外星球上會有外形野獸啦?”
名為克莉絲的女孩下意識地將雜草拔斷,看書比男孩更認真的她無奈地回答道:“那里不僅沒有人類,什么都沒有,是荒蕪一片的巖石荒漠,不會有生命的!”
“因為好奇啊!我們需要水和氧氣,但是那些星球上沒有,不覺得很奇怪嗎?”
對于女孩的吐槽,男孩顯然不以為意,他此時的目光閃閃發光,倒映著天空中星辰的光:“假如我們人類不能在那里生存的話,那么這些星星和世界有什么意義呢?”
女孩目光一怔,她的思維顯然沒有男孩那么發散自由,這個剛剛十歲的女孩甚至被繞了進去,開始苦苦思索:“對,對呀…為什么我們人類沒辦法居住的星球會存在呢?它們的意義是什么…”
因為太過年輕,這樣一個任何成年人都不會困惑的問題,的確令聰慧的女孩陷入了莫大的不解。
但接下來,男孩充滿熱情的回答,打斷了她的思路。
“是探索啊!”
站立起身,男孩對著天上的星海展開雙臂。
這位有著棕發藍瞳的孩子語氣充滿著洋溢的熱度,自信,還有一種年輕孩子特有的堅信:“那些星星,就是留給我們去探索的!”
“不僅僅如此,整片星空,所有世界,都是為了讓我們探索而誕生的!”
“…哼,也就只有我愿意陪你成天瞎想這些了。”
一開始有些吃驚,但很快,反應過來的女孩便低下頭,琥珀色的雙眼凝視著身前被自己扭斷拔出的雜草,然后又抬起,和男孩一同看向星空。
過了一會,女孩的聲音幽幽響起:“喂,德奇姆斯…”
“你長大以后,想要干什么?”
“我想要成為一名探險家!”
男孩的回答不假思索,就像是早就想好了那樣:“像是哥倫布一樣發現美洲新大陸那樣,去發現新的星球和世界!”
“是嗎…真好啊,我也想呢。”
聽見這個回答,女孩露出了‘早就知道’的表情。
不過這一次,她卻沒有像是平時那樣吐槽對方怪異的夢想,而是有些失落地自語:“但我就不行啦,家里的甜點店還等著我呢…我只能是一位甜點師傅了。”
如此說道,女孩搖了搖頭,她拍了拍自己的臉,給自己打氣道:
“不過沒事,長大后,等你探險回來,我給你做甜點吧。”
直到這時,男孩才注意到自己朋友的語氣相較于平時有些孤寂,還有哀傷。
他有些驚訝的轉過頭,看向身側的女孩。
他咧嘴笑道:“想什么呢,克莉絲,到時候我帶你一齊去啊!”
新世紀之前的美洲鄉村永遠都是那樣:一望無邊的麥田,零零散散的農莊,幾十年都一成不變的老舊城鎮,以及熟悉到令人厭煩的家長里短以及人際關系。
在這里生活,就要做好一輩子在這里生活的準備,離開這里的人很少會再回來,繁華大城市的一絲一毫,都足以吸引年輕人的全部目光。
風吹著,感受著安寧,高聳的貯糧塔被月輝照耀,帶起長長的陰影,小山丘上的男孩女孩沐浴著漫漫星光,他們聊著有關于未來的話題,互相告知理想和愿望,然后就這樣笑著,沉沉入眠。
二十年之后。
2019年,夏,傍晚。
重歸故鄉的德奇姆斯再一次站立在烙印在他心中的小山丘上,提著包裹的沉默男人凝視著眼前似乎并沒有任何變化的山坡,不禁回憶起了昔日那些美好的記憶。
但這一次,他是孤身一人。
以先驅‘探索者’的身份。
在遙遠的世界之外,似乎已經過去了很長時間,但是對于自己的母世界,故鄉而言,也不過就是區區五年的時光。
五年的時光,足以令一位對任何超凡力量,甚至在此之前就連神秘學都從未鉆研過的小鎮男孩,變成一位在絕大部分世界,都稱得上是‘強者’的半神。
“地球也靈氣復蘇了嗎…唔,倒也并不奇怪,畢竟地球也是諸多世界之一啊。”
和童年時一樣,德奇姆斯坐在了那個熟悉的山坡上,他放下手中的包裹,閉上雙眼:“仔細想想,我一直都想要探索世界之外,卻從來沒有靜下心來探索自己的家鄉。”
“我的家鄉中,究竟有什么秘密?這點我其實一點都沒有想過啊。”
統領階巔峰,距離霸主階僅僅是一步之遙,在靈氣復蘇前就蒙受感召,離開地球,在多元宇宙中探索中的男人深深地呼吸,感受著家鄉的味道。
緊接著,便是沉默。
…這是一個俗套的故事。
長大成人的男孩和女孩,先后成為了先驅空間的眷族。
先是別離,然后又沖鋒的他們,先是悲傷,然后是激動,憤怒,戰斗,最后又重歸于好。
渴望著探索遠方的人們一同攜手前進,他們在未知的黑暗中笨拙前行。
在危險和有趣鑄就的的鋼絲線上慢步行走,在命運和虛無的激流上踏上獨木橋。
一切都只是為了童年時男孩女孩口中的其他世界,還有遙遠彼方的光。
與危機共舞,和死亡并行。
那段時間中,他們的人生的確精彩無比,煥發出了無盡的光彩——異于常人的人們,只有在偉大存在的庇護下,才能活出自己的味道。
直到一次即便是在整個先驅者空間中,也算是最困難,‘原初界域探索’的開荒任務,打斷了兩人的旅程。
高等世界,‘天光之界’的原型,位于該譜系世界中最頂點的究極世界,‘創世之界’…
進入其中的德奇姆斯和克莉絲深知這一世界的危險,他們在進入這個世界后便隱姓埋名,以最謹慎的方法探索它的邊邊角角,一切以安全至上。
可即便如此,面對創世之界中的十大勢力,十個‘宇宙神系’,他們這些‘破界者’的信息,還是很快就被掌握。
祂們似乎有一張巨網,遍布星空的超級網絡,只要有來自外界的存在進入祂們的領域,祂們就可以瞬間察覺。
然后…便是追捕,逃亡,戰斗,繼續逃亡,然后失敗,被迫回歸。
探索者探索世界的過程,的確充滿了激情和浪漫,可卻并非總是一帆風順,哪怕是先驅空間為自己的探索者設立了種種優惠政策,乃至于保護措施,在面對那些過于強大的‘原住民’時,卻也偶爾會失手。
在最后的回歸時,為了保護重傷的德奇姆斯,克莉絲選擇獨自直面‘宇宙神系’的追兵,為先驅空間的最后傳送爭取時間。
她成功了——在兩人都將被宇宙神系捕獲之時,先驅空間率先一步開啟了傳送,將自己的眷族拉扯回了先驅空間。
但是,宇宙神系實在是太強大了。
祂們中的強者出手,停滯了兩人所在位置的一切運動——粒子,波,靈氣,時空,還有其他有的沒有的一切,萬事萬物都被絕對的靜止覆蓋,時間于此停駐。
當然,這樣強橫無比的神技,只要不完全發動,也不能阻止先驅空間的回歸。德奇姆斯順利回到了先驅空間。
但是,因為殿后,所以慢了一步的克莉絲,卻被那時間停滯的神技完全命中,化作了時間琥珀,被宇宙神系帶走,進行分析研究。
沒有人可以打破先驅空間在傳送時,對自己眷族的保護護盾,那等同于和一位偉大存在扳手腕,哪怕是用黑洞去撞,碎的也肯定是黑洞。
但是沒有必要去硬碰硬,有太多種方法可以將探索者禁錮在原地。
然后,封印,囚禁。
原初世界的強大,就是這樣匪夷所思,是所有探索者最終的目標,熱血沸騰的世界界域。
但是現在,他已經沒有這個熱情了。
時光流逝,等到夕陽的光黯淡,紅日墜入天際彼端的山,黑暗再一次密布天幕,令星光閃爍,才聽見男人那和二十年前一樣,充滿著‘堅定’的自語。
“克莉絲…我一定會救你出來的。”
站立起身,德奇姆斯的情緒已經平定下來。
接下來他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找到克莉絲的家人,取得他們身上的血。
這對于普通人而言非常困難,但是對于一位半神法師而言不過是一念之間的小事,可問題在于,克莉絲的家人在三年前搬家離開了這個小鎮,目前無人知曉他們位于何處。
畢竟,自家女兒和一個親屬死絕的窮小子私奔這件事,的確令他們顏面無光。
當年的窮小子,現在的半神德奇姆斯并不在乎他們的想法,但是他的確需要這些克莉絲親人的血作為占卜的道具,尋覓自己如今被囚禁在異世界的愛人的方位。
“也不知道地球是什么情況…這五年的科技進步似乎很大?就連老家這邊都有了投影光幕,而且似乎好像每個人都會一兩手法術?”
已經已經準備好行動,德奇姆斯的腦海中浮現出自從自己回到地球后,遇到的種種雖然奇怪,但自己之前因為過于焦慮所以忽視了的情況,這令他頗為疑惑:“這具備高魔世界的基礎條件了!”
“不過倒也不奇怪,畢竟高魔高科只有一線之隔。”
雖然發現了這些奇怪的地方,但是男人卻并沒有太過在意。
咯空即便是在高魔世界,以他的實力不說暢通無阻,至少不會遇到什么真正特別棘手的問題。
只要不和神明起沖突,被大神系針對,一位統領半神可以在任何世界都活的非常滋潤。
就拿一位曾經一同冒險過的幼龍隊友打比方吧。
那位最多也沒到二十歲,自稱為九溟的水系龍族,雖然實力只有統領初階左右,但是卻已經可以在知名的高等世界‘西行降魔’中闖出一番名頭,只要在凡界不要招惹那些仙神下凡的寵物和童子,亦或被那一隊降魔師徒盯上,大可以在人間自由自在的行動,甚至是成為某地的山大王。
地球的情況再怎么危險,難不成還能比一個高等探索世界更加危險不成?
這里可是他德奇姆斯的老家!
他老家的情況,他還不清楚!
“再怎么樣,也不可能比‘創世之界’更恐怖吧?”
懷著這項的想法,男人便拿起包裹,準備出發,他自嘲道:“那地方可是每個星球都起碼有一兩位神明駐扎,假如是重要的星球,甚至還有正神停駐!”
他的身形模糊不清,似乎是融入了周圍的世界,德奇姆斯施展了‘虛界行走’,進入了靈界,準備前往自己愛人克里斯昔日的家中,收集她父母親友的氣息,然后再以預言法術尋找他們在哪里。
不過,就在他準備開始行動的時候,德奇姆斯又突兀地停止了自己的行動。
“誰!”
警覺地轉過頭,看向自己的身后,他看見山丘上稀疏的小樹正在風中搖晃,漆黑天空上的細密絮云中月光垂落,勾勒出了云層邊緣的輪廓。
但這些都只是假象。
在施法者的感知中,他感應到了一絲隱秘,但卻絕非自然的魔力波動,這波動就出現在他身邊不到四百米的范圍內,并且給他一種危險的預知。
四百米,對于統領階而言,幾乎就是一瞬間,到了這個距離,突襲幾乎不可能被閃避,所以在低喝一聲前,德奇姆斯已經通過無聲施法,為自己加持了超過三個強化法術,并且打開了手中的包裹,激活其中儲存的‘煉金武裝·磐巖鎧甲’,即將進入完全戰斗狀態。
與此同時,他還通過元素感知,在自己的靈魂視野中,勾勒出了敵人如今所在的位置和形狀。
但是,就在已經完全進入作戰狀態,即將吸附周圍數百米內所有土元素,凝聚自己作戰形態的德奇姆斯真的看見自己的‘敵人’時,他卻又愣在了原地,一動不動。
因為,浮現在他靈魂視野中的,并非是他想象的那樣,僅僅只是一位‘統領階’。
而是四位統領巔峰,外加幾十個超凡巔峰!
——怎么回事?!為什么突然冒出來這么多強者?!
——四位半神,幾十個高級職業者…這究竟是從哪里來的?!
“怎么回事!”
由不得德奇姆斯不震驚。
這樣的陣容,即便是放在深淵血戰中,也算是一支極其精銳的小隊,不是什么深淵惡魔領主親臨,亦或是魔鬼執政官率領親衛圍剿,根本就不可能被徹底消滅。
倘若其中,再多出一位普通神明(霸主地仙),那么完全就可以割據一部分深淵,慢慢圖謀成為新的深淵領主了!假如是正神(不朽天仙),獨占一個深淵,將其變成老巢,成為血戰幕后的主使者一員也毫不奇怪!
“德奇姆斯先生,請不要反抗。”
似乎是因為被發現,所以就懶得繼續隱藏。
伴隨著一陣魔力波動,齊齊現身的一眾美洲聯邦強者中,緩緩走出了一位有著一頭金色長發,面容頗為陰柔的男子。
他有著統領階的實力,笑容很具備親和力,但那柔和的笑容在德奇姆斯眼中卻危險無比,宛如一條潛伏的毒蛇:“我名為克羅賽爾,美洲聯邦,NW基金會的高階執行官,虹蛇集團的總裁。”
“因為我們的虛空儀軌反應,你所在的方向出現了明顯的,異常的虛空波動,所以便猜測這里有一位實力強大的先驅空間探索者降臨,所以我便親自帶隊,來到此處迎接你。”
“…你們究竟想要干什么?”
聽見對方口中說出了‘先驅空間’四個字,德奇姆斯瞳孔不禁微縮。
他此刻感應到,周圍的靈界已經被法陣封鎖,自己身上也被打上了十幾個次元錨,根本不可能依靠傳送亦或是元素化脫身。
而正面硬碰硬,自己不過是一位施法者,在被反制了大量應急法術后,他別說擊敗四位同等級,并且看上去早有準備的強者,自己能不能撐過交戰前三秒都是問題。
不過,現在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這群超凡者的目的并不是消滅自己,而是打算和自己聊聊。
“…你們想要和我聊什么?”
深深吸了一口氣,德奇姆斯沉聲道:“事先說明,我最近五年都不在地球,倘若是想要問這方面的事情,我一無所知。”
“我們知道的,先驅空間的探索者先生。”
對于德奇姆斯雖然看上去有些嘴硬,但實際上已經徹底服軟了的態度,金發男子很是滿意。
“源自于我主和我主使徒的鱗片告訴我,你的身上,有著未知的‘古老尊主’氣息。”
圣蛇靈連禱會會長,NW基金會高階執行官,洗白了的神秘組織領袖,克羅賽爾微笑著注視著眼前一臉胡渣,顯得有些落寞,似乎受到了極大打擊的男人。
他輕聲說道:“看樣子,你似乎是遇到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但是不用擔心。”
如此說道,克羅賽爾顯得頗為狂熱的在胸前畫了一個圈——當然,依照弧度,也有可能是一顆蛋。
隨后,他朗聲道:“那就向我主許愿吧!”
“燭晝之光的照耀下,爾等的悲傷皆會抹平!”
“圣哉!”
而在克羅賽爾之后,所有跟隨著他的NW基金會成員——也就是洗白了的圣蛇靈連禱會成員,也都齊齊大喝一聲:“我主慈悲!”
“哈?”
被突然到來的怪異禱詞糊了一臉,德奇姆斯一臉茫然。
他用不可思議的目光注視著眼前的克羅賽爾:“等等,你們說你們的主是誰?”
“你們居然拜隨機世界BOSS,亂入警察…啊不,居然拜燭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