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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九幽冥主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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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仙天神境。

  萬靈神鳥通體被金色光輝覆蓋的羽翼根部,出現了點點斑駁的白,那是羅睺偷襲造成的結果。

  它倘若作用在尋常仙神上,磅礴的眾生欲念當場就會將其真身的每一個細胞都活化,變成一個個獨立的生命,也即是將一尊完整的神魔,化作一團支離破碎的血肉爛泥,就像是無限制增生的癌細胞。

  眾欲魔念這一神通的力量,就是如此可怖。

  但是,現在,它作用在太皓身上,卻只是讓其一小片地方變得有些‘發炎’。

  于神帝浩瀚的靈力壓制下,這等傷勢似乎只要再過一段時間便可以恢復完畢。

  可太皓比任何人都明白,羅睺和門摩羅是不可能坐視祂恢復的。

  萬靈神鳥尾翼展開,祂渾身上下千百雙眼瞳同時凝視著前后兩位敵人。

  一個普普通通的仙神星君,和九幽的欲之魔王。

  早就該想到的,哪怕是資質最低的存在,修行了這么漫長的時間,也絕不可能只是普通的仙神。

  雖然被人偷襲,戰前就負傷,還被迫在危機之地面對自己最強的敵人。

  但神帝仍然鎮定,祂低聲自語:雖然羅睺你自己說,是因為大不祥以及九幽戰爭重傷,以至于傷了本源,難以寸進…但也不至于說,幾十萬年來修為進展程度仍然微乎其微。

  的確。昔日我將我的道路傳承給了大自在天魔主,之前又將我的力量給了門摩羅,讓祂去統合九幽——不然的話,世間哪有憑空出現的魔主級強者?

  羅睺同樣也在凝視著太皓,判斷對方如今的實際情況。赤色的星辰和黑色的魔王遙遙相對,一前一后包圍著神帝。

  這位歷經了漫長時光和繁多年代的仙神輕笑著道:倘若說我是羅睺,那么,祂便是計都。

  ——羅喉計都,神煞雙星。

  大兇星也。

  它們原本就是象征日月之蝕,彗星和分離的星辰,代表的本就是仙天之暗,在諸星天道中,如同情報部門那樣的神職。

  …為何過去,你從未想過發難?

  此刻,伴隨著羅睺和門摩羅這一體雙面的神魔步步緊逼,太皓的的語氣凝重,萬靈神鳥擺好了一切戰斗姿態:我過去是如此地信任你,倘若你真的想要暗殺突襲我,恐怕早就可以動手,有著好幾次比現在更好的機會。

  以前的你,無非是求完美之道,沒什么可奇怪的。

  對此,羅睺也沒有什么隱瞞的打算,而這一次,遙遙與仙天對峙的大欲天魔王的聲音也同時響起。

  門摩羅的聲音仿佛來自深邃的淵底,帶著重重冷寂的回應:但這一次,太皓,你太瘋狂了。

  你執掌諸星天道,匯聚仙神的力量,又數度攻打九幽,意圖掠奪魔神的力量——你窺探天地清光凝聚而成的涅槃淚,又意圖尋找地脈中凝聚的不死血。

  你什么都想要,都想要歸自己所有…這怎么可能讓你成功!

  ——仙神的自由,是不應當干涉其他仙神的自由,欲望應該得到釋放,而不是肆無忌憚的濫用。

  每個仙神都有各自的道路,天魔也是如此!

  此時此刻,這位大欲天魔王的語氣嗎,便帶著濃濃地嘲諷之意:太皓,你真的以為你吞噬諸星天道的力量不會有反噬嗎?

  你真的覺得所有人都對你掌握諸星天道的情況滿意嗎?

  你占據仙天神境超過七成以上的長生物質和天地清光,這代表倘若仙天出現異變,就必須由你來承受絕大部分的壓力——倘若你一直坐鎮神境中央還好,但現在,你不樂本座,親自出手對付燭晝和明正德這等凡俗還失敗,這便是不可彌補的破綻!

  能看見,因為太皓之前解除‘煌明郁儀太陽帝君’狀態,自仙天太陽化作萬靈神鳥,對天元凡界出手后,整個仙天內的星辰排序登時就從秩序變得紛亂起來。

  如今,整個仙天內部的防御法度都變得脆弱不堪,再加上羅睺的侵蝕應對,原本固若金湯的仙天神境屏障,登時便比昔日天妖入侵之時還要脆弱!

  而作為執掌仙天權柄的神帝,太皓的力量自然與仙天的情況息息相關,仙天的亂狀,的確導致了太皓的力量波動,狀態不穩。

  這便是破綻。

  原本一開始,太皓的神色仍然一臉凝重——因為仙天如今惡劣的處境,祂和羅睺與門摩羅的對峙的確占據下風。

  而仙天中,因為神帝統領了諸星天道絕大部分的力量,也不存在第二個可以加入到祂和魔主戰斗過程中的仙神,如今祂正可謂是孤立無援。

  但是,因為門摩羅嘲諷的話語,這位萬靈神鳥便沉默了下來,祂的眸光開始閃動。

  很快,祂便下定了決心。

  …破綻。

  太皓目光漠然地展開羽翼,一層又一層的鳳凰翎紋開始在其身上浮現:歸根結底,不過是我不夠純粹而已。

  與此同時,整個仙天神境內部,原本串聯其諸多星辰,引導漫天靈性光流分給眾仙神的儀軌,登時便全部取消。

  ——亦或是說,全部都轉嫁至太皓的身上,全部都歸于一體!

  仙天神境,這種東西,不要也罷。

  渾身浮動晶瑩的靈光,金色的神鳥昂起頭顱,祂羽翼展開,宛如懷抱虛空,太皓突然爆發出了強橫無比的氣勢,整個仙天神境的力量都被祂吞入:我所在的地方,便是仙天!

  我便是天庭!

  轟!登時,刺目的光芒便在神鳥周身浮現,太皓的宣告就像是千千萬萬雷鳴同時炸響,就連天元界內部都能聽見這一聲怒吼,祂的力量擊碎了滿天浮云,令小半個世界都因此震蕩不安。

  如同灰燼炭火一般的紋路開始在神鳥的羽翼之上浮現,飄散,又有無窮光明在祂身后凝結成了五色的圓環。

  而與之相對的,原本璀璨無比的仙天神境徹底黯淡了下去,與周圍的虛空幾乎一般顏色,而眾多星辰,也即是仙神的本體在其中茫然地漂浮——祂們感應到自己多年以來的居所,乃至于尊位都徹底消失,失去了‘仙神’的位格!

  所有的力量,都被太皓納于己身!

  居然…倘若,這就是你的選擇。

  羅睺頗為驚訝地注視著力量登時更上一層樓的太皓,幾近于無可匹敵的力量從神鳥的身上傳來,令魔王也暗自心驚。

  祂從未想過居然會有神帝會直接抽取自己陣營祖地的根基來強化自己——將原本的破綻和弱點全部都徹底推翻,這等魄力不管怎么說也都令人欽佩!

  只是,這等手段,卻是比祂們天魔更加‘魔’啊。

  此刻,赤色的星辰看見,漠然的神鳥抬起利爪,對準門摩羅所在的方向,隔空虛握——登時,無窮靈光爆發,浩浩蕩蕩,就連光都被扭曲了的元磁神通洪流,就朝著四臂的天魔魔王奔涌而去!

  但是…

  天魔怎么會和仙神正面戰斗?

  不愧是你,太皓,這等決絕,倒是讓我不禁高看你一眼…不過,現在想要和你戰斗的,卻并不僅僅是我們。

  哈哈大笑道,門摩羅的魔軀就像是幻影一般消散了。

  元磁神光扭曲光線和陰影,但是卻捕獲不到那已經遁入了人心欲海深處的天魔之影。

  而在門摩羅的魔軀幻影背后,一頭碩大無朋的睚眥,就這樣帶著滾滾妖邪煞氣,狂笑著朝著羅睺沖擊而來。

  神帝小兒,你爺爺我來看你了!

  霎時間,龐然的元磁神光命中了龍頭豹身的巨妖,能看見,在不可思議的引力震蕩下,即便是天妖的軀體也被扭曲,睚眥的頭顱和軀體擊墜當場就被擰成了麻花。

  倘若是其他生命,此刻真可謂是說死的不能再死,可是對于天妖而言,這等小事甚至算不上戰斗前的開胃小菜。

  即便是身體被扭曲成異形,瞬間就遭受重創,可睚眥仍在狂笑,它被直接太皓神帝的力量彈飛,可是一轉身,混身傷勢便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急速再生,令它宛如不朽不滅之軀!

  ——不死血!

  作為始源真龍的直系血脈,妖族的軀體是何等強橫?繼承有一絲不死血的天妖,縱然是太皓,哪怕祂在全盛時期,也絕不可一擊秒殺,非要花費漫長的時間才能將其逐一消滅。

  而天妖和天魔會給仙神那么漫長的時間嗎?

  怎么可能!

  哈哈哈哈,你倒是用力大一點啊!!

  想要殺死我們,這樣可不行!

  登時,隨著越來越多的天妖從遙遠虛空海彼端奔馳而來,聲聲嬉笑叫罵之聲便響起,令萬靈神鳥眉頭緊皺,也令天魔的輕笑在心中閃動。

  虛空中,隨天神境光芒黯淡,神魔天妖三方混戰,就此展開。

  但是無論是哪一方。

  本質上,都只看見了自己,都只看見了神魔…所有神魔乃至于天妖,都從未思考過眾生的反應。

  所以,才會忽視一些東西。

  ——高天之上,群星紛亂。

  對于天元界的眾生而言,今日的夜晚當真是明亮而璀璨:無數星辰泛起光華,然后又隨之黯淡,而之后在天際高處爆發的一次又一次令人心驚膽戰的靈光和沖擊,更是令人感覺星空都在震蕩。

  而對于蘇晝而言,他今日算是切身體會到了,真正算得上是‘強者’的力量!

  在面對太皓神帝橫跨兩個世界而來的可怖攻擊下,青年算是頭一次體會到了那超越天仙,應該是天尊,大天尊一階的偉力!

  化身燭晝·火箭形態,發揮出足以掙脫河系引力的急速,也不過是與太皓神帝的引力神通互相抵消。

  即便是橫亙仙天和天元兩界的世界屏障,都足以動搖世界的根基,制造出星體級的破壞…如果是在宇宙空間的話,太皓神帝想要摧毀像是地球那般大小的星球,恐怕根本就不會花費太長時間吧?

  “如此強大…非常有用!”

  “這等經驗,必可活用于下一次!”

蘇晝的心中,并無任何恐懼,甚至通過與這等大天尊級強者的神通對抗,他對自己力量的極限程度又有了一個全新的把握  更何況,太皓神帝的力量雖強,但卻并沒有超乎他對大天尊乃至于天帝一階力量的想象——別的不說,當初在青丘人那邊時,他就知道,為了那群狐貍,有些天尊會愿意帶著整個青丘星遷移至其他行星系呢。

  即便是后續,太皓神帝用出的那一道天罰之光,也并沒有出乎蘇晝和明正德的預料。

  “是時候了,明正德!”

  那時候,蘇晝高聲呼喝——因為這本就是他們制定的計劃的一部分!

  地脈,需要刺激!

  就像是人類的神經應激反應那樣,給人膝蓋神經處一個小刺激,輕輕地錘一下,人的腿便會自動踢起那樣。

  即便如今的天元地脈,是七八萬年一次的活躍期,但倘若沒有刺激的話,再怎么活躍也就是那樣——就像是神經變得敏感了起來,可倘若不刺激,也無非就是感覺敏銳,不會產生應激反應。

  而天元界地脈是何等龐大,它的力量又是何等沛然恢弘?

  想要刺激整個天元界地脈,需要的力量,又要到何等程度?

  蘇晝和明正德雖然都很自信,但卻都有自知之明——那是真人,甚至尋常仙神都不可能,哪怕是昔日南正楷的荒天裂土大陣,也不過是勾連了表層地脈,雖然造成的破壞對于人類而言很恐怖,但是對于地脈本身而言,和堵塞了幾個毛孔差不多。

  所以,便需要神帝的力量。

  倘若是神帝,那足以摧毀星體乃至于天體級的偉力,自然可以作為刺激天元地脈的攻擊!

  “既然明正德每一次到最后,都會被悍然出手的天帝降下天罰,將整個新國京都都徹底摧毀。”

  “那這一次,便干脆由我來,嘗試引出天罰,轟擊在白山州這地脈敏感之處,來刺激天元地脈的活性話!”

  這便是蘇晝和明正德在修正五德麒麟法時,針對未來制定的計劃。

  不得不說,那個時候,兩個人當真是意氣風發,簡直算無遺策——而實際上,他們的計劃也的確非常順利,所有的一切都在明正德這位重生了三萬次的重生者的掌握之中。

  除了一點。

  那就是神帝的天罰,比他們想象的都要更強。

  那時,蘇晝能看見,有赤金二色的光輝在整個蒼穹頂端蔓延,無盡神光映照天空,幻化為眾生群星之異象。

  但很快,赤色的眾生洪流,就被金色的天罰神光擊破。

  見狀,作為天罰神光目標的蘇晝,便立刻毫無猶豫地全力推動火箭形態的噴射速度,并且加強了自己的護盾。

  然后,便順著傾斜了的天罰神光的命中方向,遁入地底,以急速飛馳!

  但,面對摧枯拉朽,直接貫穿了整個地殼巖層,貫穿了地脈深處的天罰神光,即便蘇晝采用了自己所有最強的防御手段,也身受重傷。

  僅僅是剎那,火箭尾部噴薄而出的磅礴靈力便化作洶涌的潮汐,與天空之上降下的神光對撞——熾白色的靈氣光團霎時間綻放,宛如恒星一般閃耀。

  而結果,便是燭晝火箭的尾部被徹底燒毀,保護身軀的雙翼上也滿是破損燃盡的坑洞。

  “我早就該想到過的——明正德這家伙,每次被天罰就死了,然后重生,他知道個屁的天罰威力!”

  當天罰之光消散時,蘇晝整個宇宙戰之軀甚至都暫時失去了戰斗力,只能浸泡在巖漿中。

  心中暗暗埋汰者明正德的疏忽,青年汲取巖漿中的無盡靈氣和熱量進行自我再生。

  翻騰的地脈深處,以最快的速度消耗體內儲備的養分和靈力,令身軀恢復,蘇晝不禁抱怨道:“話說回來了,雅拉,這個世界的仙神和神帝,怎么就沒有一個像是秉持‘完美’之道的家伙啊?”

  “除了那明正德稍微有點像之外,漫天仙神,還有那些九幽天魔,乃至于明顯就是你眷族的虛空天妖…這個世界,真的是完美的原初世界嗎?”

  “當然。”

  靈魂空間中,赤色的蛇靈嘆息一聲,祂微微搖頭,頗有些感慨道:“倒不如說,這才是完美的特征。”

  “如果說,我是不在乎結果如何,只要走下去就行的那種存在——或者說,我總是反對任何結果和過程,乃至于我自己。”

  “那么完美便是不在乎任何過程,只在乎自己想要結果的那種家伙。”

  話至此處,雅拉抬起自己的尾巴,在半空中繪制著種種圖騰紋路,祂的語氣平靜:“是用萬神之法協調秩序,還是用宿命之道定下命運。是用歸一之法成就自己,還是用輪回之法期待眾生的超越。”

  “即便是眾生自在,萬事由心也無所謂——無論是任何人,選擇任何道路,又持有任何一種信念,秉持著任何一種道德,戒律和守則——只要是想要完美,有著一顆覺悟的心,那么祂就會降下力量,賜予祝福。”

  青年認真的聆聽,而雅拉的語氣,帶著一絲嘆息:“你瞧,蘇晝——你覺得,那些會被完美祝福,將所有手段都視作達成‘完美’這一目的工具的家伙,”

  “在祂們的心中,祂們究竟是追求完美的眷族,還是其他偉大存在的眷族?”

  “…原來如此,但是聽起來,怎么有點怪?”

  此刻,浸泡在熔巖中,蘇晝的表情不禁帶著一絲怪異:為了完美,所以即便是使用其他偉大存在的道路也沒所謂?

  這聽上去,怎么,怎么有股牛頭人的味道…

  ——你以為我實踐你的道路就是你的眷族了?別想太多!

  ——完美的任務罷了。

  此刻,恢復了一部分力量和行動能力的蘇晝抬起頭。

  在他的頭頂,是一條直通地殼表面,筆直的巨大坑洞——那是天罰之光射穿了整個天元地殼,直抵地脈深處造成的結果。

  即便是方圓數百里的巨坑洞口,如今看來也不過是微渺的一個小點。

  凝視著高空,此刻的蘇晝,能看見高天之上,有神魔光輝齊齊閃耀,且有天妖的氣息縱橫,三方展開了極其激烈的纏斗。

  祂們戰斗的余波,甚至影響到了天元世界,那就像是太陽一般過度耀眼的靈光徹底照亮了黑夜,普照世間,令夜幕化作白晝,而澎湃的靈力氣浪卷過天穹,令天元世界的氣候也會產生種種氣象災害。

  一時間,白山州上方,天空電閃雷鳴,時不時便能看見有星辰黯淡失色,宛如隕落。

  如今,太白關周邊,已經沒有九幽魔軍企圖入侵了——畢竟所有天魔現在估計都在虛空,跟隨魔王,和神帝以及眾仙神鏖戰。

  可是,整個世界的情況卻并沒有多大的好轉。

  因為,即便是蘇晝都能看得出來,太皓神帝此刻正占據了優勢。

  祂正以一己之力,硬生生地壓著天魔和天妖中的精銳打,如若不是欲界天魔王時不時出手解場,恐怕不需要十幾分鐘,這些精銳天魔便要全軍覆沒。

  “…不行啊。”

  低聲呢喃一句,凝視著高空,蘇晝的目光無比嚴肅:“哪怕太皓只是一時間占據優勢,可無論是哪一方勝了,對于人間而言,都是莫大的噩耗。”

  “而這太皓神帝也不知道究竟是用了什么法,居然如此強橫——不愧是仙天的統治者,能成為這等底蘊深厚之地尊主的存在,沒有一個可以小視。”

  看到這里,青年不禁眉頭緊皺——他很清楚,明正德為了保護他,匯聚眾生愿力,與太皓隔空對擊。

  這毫無疑問會對絕地天通大陣造成影響,起碼會延遲一段時間大陣成型的時間。

  雖然說,那是必須的手段。

  但倘若在此之前,三方結束了戰斗,那么無論占據優勢者是誰,祂們都必然不會放任明正德和蘇晝繼續行動。

  但是現在著急也沒用…畢竟接下來的事情,已經超越了明正德三萬次重生以來的所有經驗。

  自此之后,他們要面對的,便是混沌的未來,和未知的一切。

  “希望地脈已經被神帝攻擊的刺激而活躍起來…”

  心懷這樣的憂慮,蘇晝此刻按捺下心中的不安,而是轉過頭,探出神識,嘗試以自己個人空間中的地脈祭柱之力,嘗試去探尋這白山州地脈的走向:“也不知曉,那地脈中的意志碎片,是否也會因為這刺激而蘇醒。”

  如此想到,青年的神識順著地脈橫掃。

  然后,蘇晝便發出一聲輕咦。

  “那是什么?”

  就在剛才,蘇晝的確感應到了一個意志——一個正因為太皓神帝的攻擊而逐漸蘇醒,深藏于地脈深處的意志。

  但是,那個意志,卻并非是蘇晝上一次通過地脈祭柱共振而感應到的,可能是‘始源之龍’殘留的意志碎片。

  而是另外一個溫和,宏大…且給蘇晝一種熟悉感覺的,陌生意志。

  …是誰,喚醒了我…

  幽邃的地淵至深處,有這樣的聲音響起。

  與之同時響起的,還有無窮無盡,重重疊疊,仿佛是億億兆兆人同時開口般的靈音。

  這聲音震蕩魂海,令大地深處的萬物都隨之微鳴,令早就有所準備的蘇晝都下意識地為之一愣,整整安寧寂靜的波動傳來,令他宛如置身于冥府。

  “這,這感覺…”

  青年低聲自語,然后抬起頭,掃視周圍的地脈,也就是聲音的出處。

  他的目光帶著一絲驚訝:“這是寂主?!”

  “不,不對,這只是相似而已——但是,也非常強大,甚至…是天帝一階?!”

  一時間,蘇晝就不僅僅是驚訝,而是愕然了。他剛剛才承受過太皓神帝的神罰一擊,怎么對這種級別的力量沒有感觸?

  天元世界的地脈深處,居然還有一位天帝級的強者?!

  此時,那個意志,也感知到了蘇晝的存在,很快,隨著那個聲音的主人與蘇晝直接神念溝通,雙方便展開了交流。

  是你嗎,小龍,是你喚醒了我…不對,等等,你不是龍?

  原本一開始,這個聲音還保持著一種淡薄的平靜,但很快,大概是認真觀察了蘇晝一眼,祂的語氣頓時就困惑了起來:你的身上,也有神鳥的氣息?

  可你也不是神鳥…你是一種全新的,我從未見過的物種!

  “咦,居然有人能看出來?”

  不僅僅是對方驚訝,蘇晝在聽見對方的神念后,也頗為吃驚——要知道,這世間能一眼看出他不是龍也不是神鳥,而是燭晝的存在,當真是世間少有。

  而此刻,大概是起來興趣,那個地脈中的聲音便開始認真起來:是你喚醒了我嗎?不對,喚醒我的是這個攻擊…天帝?

  咄咄怪事,為何以天帝之尊,也會親自出手,對付你這位僅僅是毗鄰神魔之境的存在?而且你身上的功德愿力如此之渾厚,天帝又為何會懟你出手?

  此刻,祂又再一次陷入了困惑。

  很顯然,如今世道的復雜情況,并不是這個聲音的主人一時半會能理解的過來的。

  “在下蘇晝,也可稱呼我為燭晝。”

  所以,蘇晝也干脆地化作人形,他站立在這地脈深處的巖漿洪流之上,直接開口詢問道:“敢問前輩是誰?又該如何稱呼?”

  蘇晝,燭晝…不錯的好名字。至于我的名字?

  冥冥中的聲音溫和地回答道,這聲音回蕩在地脈之中,宛如在其中飄蕩的幽靈,只是一直都和祂一同響起的億兆靈音,卻令祂的語氣充滿了無上的莊嚴和威壓:雖然不知道,我的名字是否還在這世間流傳。

  但是年輕人,你可以稱呼我為‘鴻冥’。

  亦或是說,‘九幽冥主’。

  九幽冥主。

  聽見這個詞匯的瞬間,蘇晝便不禁微微一愣。

  “九幽,九幽不是天魔厄土嗎?”

  “冥土卻又是何意?”

  而感應到了蘇晝的困惑,那冥冥中響起的聲音也不禁嘆息一聲:看來,即便是冥土也消失了嗎?

  沉睡的時間太漫長,世間早已滄海桑田,雖然早就知曉這便是世間萬物輪回的一部分,但無論怎么想,都頗為遺憾。

  而就在此刻,鴻冥冥主,便在嘆聲中,展現了自己的真身。

  一頭巨大的,宛如由山岳峰嶺構成的偉岸巨龍。

  很難形容這種等級的龐大,因為倘若是普通人的話,哪怕是再怎么抬頭低頭,左右環視,都只能看見一面遼闊無垠的巖石之墻——可這巖石之墻,不過是這山岳巨龍的一部分,只是祂幾枚鱗片大小而已。

  不過,這巨龍雖然看似磅礴,但卻并沒有實體——祂從地脈中浮現,宛如幽靈一般穿梭于空腔和地脈之氣星辰的長河中,見首不見尾。

  而且蘇晝還看見,就在這仿佛可以環繞星球,將整個星體都纏繞,擁抱入懷的巍峨巨獸的背脊處,有著無窮無盡,根本無法數清楚數量的‘魂光’!

  那是靈魂!

  僅僅只鱗片爪展露出來的一小部分,其數量就起碼過十億,倘若算上星體級山脈巨龍的體積,而祂的脊背處全都滿載了靈魂,那么天知道數量究竟有多少!

  而就在此時,這由山嶺構成的地脈之龍垂下頭顱,金鐵塑造的雙目注視著與祂對視的青年,輕聲道:年輕的燭晝。

  你對如今的外界,是否有所了解?

  能否告訴我,現在天元界的情況,究竟是怎樣?

  冥主的語調溫和。

  ——別的不談,起碼這位是自己降臨完美世界以來,除卻明正德外遇到過的最禮貌的一位了——祂甚至會說能否!

  “如果按照仙神這個等級來算的話,那就是最禮貌的一位了!這個世界那些眼高于頂不把人當人的什么真的應該好好學學,什么叫做語言的魅力和情商!”

  所以單單就是為了這點,蘇晝便答應了下來。

  他將自己自降臨完美世界以來,在天元界的所有見聞,以及明正德所說過的種種信息,連帶仙天,九幽,神魔紀的歷史,以及這世間眾生所經歷過的所有事情,全部都一一道出。

  神念傳遞之下,千言萬語,也不過是一瞬。

  鴻冥在沉默了許久之后,才緩緩點頭:…居然如此…

  太初自隕后,居然是太昊那個小家伙成了天帝嗎?

  而且,冥土居然化作魔土…是了,是了,并非是所有的孩子都能醒悟,前去輪回。總有執念者,總是徘徊于世間,總是重現他們生前的痛苦,一次又一次,如此魔念,冥土又怎能凈化?

  理解了蘇晝告知祂的一切,也能分辨出什么是謊言,什么是實話。

  冥主微微搖動頭顱,祂的聲音在整個地脈深處回蕩:太初,你締造了這個世界的文明和秩序,但你也締造了這一切苦難的源頭!

  你選擇以死償還,可這是認輸!因為活下來并彌補錯誤本身,就比死亡還要殘酷!

  鴻冥的聲音,帶著無盡的憤怒,還有一絲悲涼。

  而已經從冥主同步傳輸而來的種種信息中,理解祂究竟是誰的蘇晝,理解了這一絲悲涼。

  ——數十萬年過去了,昔日同一時代的友人,下屬和有著同樣夢想,卻有著不同實現方法的道友,全部都在時光中消散。

  自己留下的傳承被扭曲,用以令眾生安息的冥土,最終化作了眾生苦難和欲念沉淀的欲海。

  而如今,仙天和九幽的戰爭再一次爆發,和百萬年前相比,神魔的眼中已經沒有了眾生的蹤影,祂們的道路已經完全消失,甚至就連傳說都沒有留下。

  ——怎能不悲涼?

  “原來,您就是第一任天魔主…不,第一任九幽冥主…”

  此刻,蘇晝凝視著眼前的鴻冥巨龍,以及祂脊背上的那億億萬萬飄蕩的魂光。

  青年的目光聚焦,他不禁喃喃道:“所以說,那些魂光…就是?”

  是的。

  再一次長嘆一聲,冥主的語氣平緩,祂與蘇晝對視,淡淡地說道:那便是神魔紀百萬年來,所有沒來得及被冥土感召,沒入地脈之中的億億萬萬眾生之魂。

  其中,有相當一部分,都是在大不祥中喪生的南大洲,東大洲眾生之魂——他們本應該都被始源之龍吞噬,就如同碎片重新匯聚回本體。

  本應該如此。

  但是我總是覺得不應該這樣,雖然我們都是始源之龍衍生而出的一部分,但是既然獨立了,便是獨立的生命。

  我們可以供奉祂,崇拜祂,卻不應該把自己的靈魂也奉上——所以那時,我就潛入地脈深處,與始源真龍談判,將他們保存了下來。

  “可是這不是想不想的問題。”

  而蘇晝沉默了一會,他緩緩說道:“既然這么做了,就必然需要付出其代價。”

  此刻,青年已經猜出來,當年的鴻冥,究竟是用什么作為代價,與那地脈深處的始源真龍意識碎片談判。

  所以,蘇晝便面色肅穆,他一字一頓地說道:“所以說,冥主,這么數十萬年來,您一直都在用自己天帝級的魂魄,代替那億兆眾生,喂養始源真龍嗎?”

  “所以才沉睡至今,因為那天罰之光而蘇醒?”

  哈哈,的確,猜的很準啊。

  而冥主笑了起來,祂的語調很是輕松:畢竟我苦修了百萬年,如果我的魂魄還比不過這區區世間萬億眾生,那我還算是什么九幽冥主?

  鴻冥的語氣很不以為意,祂真的不覺得這有什么了不起。

  正如同祂自己所說——祂身為冥主,倘若連祂的魂魄都比不上萬億眾生,那祂還修什么大道,成什么冥主?

  看向蘇晝,地脈之龍的語氣柔和了起來:別小看自己,年輕的燭晝,你的魂魄也非常渾厚,堪比十數億眾生之魂,且本質異常崇高,純粹,甚至我都有所不及。

  如若勤奮苦修,未來再過個十幾萬年,就可以與我有一樣的成就——這并不困難。

  話至此處,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鴻冥又順口問了一個問題:不對,看你年紀似乎不大,便業以接近神魔…你修行了多久?

  “五年。”

  既然有人問,那蘇晝就老老實實地回答。他仔細想了想,然后確認道:“五年不到吧,要看怎么算了。”

  冥主張開口,卻沒有發出聲音。

  祂露出了困惑的神色。

  甚至,就連祂身后的地脈都微微振動。

  一個龐然無比,仿佛就像是大地本身的存在,此刻終于忍耐不住沉默,發出了困惑的聲音。

  五年?

無線電子書    怪物被殺就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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