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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絕無可能出現的雨

  糾纏在一起的白色火線劃過天空,最終隕落大地。

  在這一瞬間,超過三十萬噸的龐大重量,攜裹著恐怖的沖擊力,直接撞擊在了已經死寂一片的邁亞城原址上。

  霎時間,大地為之顫抖,整個地質構造都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扭曲,粉碎,變形。

  堅固的巖石化作細密的沙塵,如同水波一般起伏,令周圍的大地劇烈震顫,制造出局部性的超級地震,而很快,它們就在劇烈的運動中被來自神龍的力量加熱為巖漿,令整個隕落地化作咆哮的熔巖之海。

  原本還能大體看出城市原型的廢墟,如今直接便有一小部分變成了一座巨大的金色湖泊,漫天火星與烈風洶涌澎湃,點燃了整個大地。

  而此時此刻,熔巖之海的深處,巨獸的斗爭還在繼續。

  蘇晝與馬特維纏斗在一起,以一種常人難以想象的姿態互相廝殺。

  馬特維的腦袋,被剛才蘇晝的一圈直接打穿了一半,祂的左臉上有一個拳形的空洞,通透的傷口處正在閃動著乳白色的流光。

  本來這一拳并不至于造成這么大的傷害,哪怕是蘇晝也不可能一擊就這樣擊傷已經開始神化的白色神龍。

  但是,馬特維在蘇晝沖上來的第一時間,便直接伸出自己的蛇尾,緊緊地纏繞在了對方的腰上——他直接就將自己和蘇晝牢牢綁定,哪怕是無法依靠后退卸力,半個腦袋被擊碎也是如此!

  近身戰斗…錯誤的選擇!

  粗大有力的蛇尾緊緊纏繞,正如同當初應龍和燭晝搏斗之時那樣,馬特維在第一時間,就直接拼著承受傷害,就擰碎了蘇晝的腰椎!

  熾熱的熔巖中,冰冷的思緒傳遞:本就比我弱的你,這樣不過是送上門來!

  蘇晝自然不會回這種話,他張開口,對著馬特維的龍軀帶著兇狠無比的氣勢直接咬下,登時血肉飛濺,白色的神龍整個右肩連帶胸腔的一部分都被蘇晝直接吞入口中,咀嚼地粉碎。

  而馬特維忍耐住痛苦,趁著蘇晝一口咬下難以分心之時,他直接對準蘇晝的胸膛轟出右拳,附著著鉆頭版急速旋轉的心靈屏障的一拳便帶著些許凝滯,鉆開了蘇晝的胸膛和肋骨,直入胸腔!

  哪怕是不朽之鱗和法夫納的鱗甲,在面對神化神龍傾盡全力的一拳,也只能被直接轟開,起到一點遲緩的作用,而馬特維的手更是碾碎了蘇晝胸膛下的骨板,穿過層層筋膜的防御,抓住了他的心臟。

  沒有任何狠話和多余的行動,祂直截了當的緊握蘇晝鼓動雷鳴的雷澤之心,然后發力捏碎,將這個曾經自爆將自己炸的五勞七傷的靈氣器官徹底摧毀!

  可與此同時,蘇晝也冷靜的展開反擊,他剛剛生成的外骨骼羽翼直接從自己的背后脫落,然后矢量噴口爆發出青紫色的靈光——登時,這一對骨翼就如同一對猛揮而下的猙獰長刀,直接就斬擊在馬特維的雙臂之上,將其直接削下!

  短促的搏殺,僅僅是一瞬便讓一方失去了腰椎和心臟,一方失去了胸膛和手臂,兩頭巨龍暫時分開,然后同時開始急速的再生!

  手臂這種東西,要多少,有多少!

  數秒不到,隨著白色的光流從傷口處流出,然后凝聚為手臂的樣式,人身蛇尾的神龍已經恢復原狀,祂正準備繼續發動攻擊,但是卻猛地停下腳步,愕然地看向自己對面的燭晝之龍。

  “心臟這種東西,我再生一個,還能扔兩個!”

  能看見,此時的蘇晝胸前傷口處,有無數肉芽正在扭曲糾纏在一起,然后以肉眼可見地速度再生,制造出一個全新的心臟——法有元靈令蘇晝根本不需要自己主動去修復,而是令他的在受傷的第一時間,就開始修復自己的所有傷口。

  不僅僅如此,能看見,冷笑的神龍雙手中,同樣有兩團肉芽正在糾纏孕育,而那形態,赫然同樣是雷澤之心!

  “還覺得心臟是要害?你是第一次當神龍吧!”

  毫無猶豫,蘇晝一手一個,直接將自己雙手中凝聚的雷澤之心朝著對方扔去——而在此之前,那兩顆雷澤之心便已經開始閃動青紫色的雷光,處于自爆的前夕。

  “就讓我告訴你,我有幾顆心吧!”

  伴隨著青紫色的雷光匯聚,本就融化的巖漿再次被點燃,氣化成金紅色的火霧,刺目的閃光在金紅色的湖泊中綻放,馬特維面對這兩顆已經開始爆炸的雷澤之心發出了無聲的怒吼,他雙手向前平推,便將這兩團炸裂的雷暴凝聚體推向湖泊之外,推向高空!

  轟!兩道明亮無比的雷光逆著軌跡,直入云霄,然后劇烈的爆炸產生,刺目的閃光開始在天穹之上亮起,然后形成了兩顆太陽一般的光斑,而周圍的云層全部都被吹飛,露出了背后明亮的銀月和星光!

  而趁著這個機會,已經再生完畢的蘇晝再次開始沖鋒,伴隨著令巖漿炸裂飛濺的沖擊,他回收了之前發射出去的兩條翅膀,重新裝載在背后——而隨著矢量噴口再次啟動,他的速度更快一籌,在瞬間便貼近了馬特維的軀體。

  可是,這也真是白色的神龍想要的,就在蘇晝貼近的一瞬間,祂低下頭,漠然的環形雙瞳旋轉,無形的心靈之力便直接作用在蘇晝的頭顱之上,然后零距離的爆發!

  啪嚓!哪怕是神龍堅固的頭骨,也無法抵御這種足以粉碎地殼的偉力,一瞬間,蘇晝的腦袋便直接被揉碎成一團血肉模糊的碎屑,鮮血從脖頸處…

  沒有鮮血?!

  你的腦袋…是空的?!

  隨著無頭的蘇晝再次一拳轟在馬特維雙眼中央,直接將祂的腦殼打的凹陷變形,飛濺出無數乳白色的光流之時,白色的神龍才反應過來,蘇晝剛才被揉碎的頭顱中居然沒有大腦!不僅僅如此,里面的眼球也是假的,那根本就是一個普通的水晶球而已!

  ——你的腦袋才是空的!

  對此,蘇晝根本懶得回話——笑話!大腦就必須放在腦袋里面?舉著那么一個巨大的破綻它不蠢嗎!除非是打算用火箭頭顱逃逸大腦脫離戰斗,不然的話,面對強敵時轉移大腦的位置根本就是家常便飯,都超凡了還用人類的要害推測修行者和神龍,這才是大腦空空如也!

  如今蘇晝的大腦正位于他的左腿小腿,后腰下半部部分,以及脊椎骨的胸椎附近,就和心臟一樣,這種器官他被打爆一個能再生出兩個,如果不是大腦不能自爆,他當場就制造出幾個扔給馬特維看!

  現代化超凡者,機械化改造神龍,不死者,火箭起源,燭晝之龍,豈是能用常理推測的超凡生物!

  頓時,蘇晝與馬特維再次纏斗在一起,無頭的神龍與白色的龍神糾纏在一起,以最激烈的力度互相搏殺,兩者之間的身軀摩擦,都會制造出一連串的爆炸。

  無頭神龍揮動重拳,如同錘擊鍛臺上的鐵塊那般錘擊巨蟒,爆發出陣陣沖擊,而龍神也振動自己的雙翼,令其之上的無數羽毛紛飛,放射出一道道明亮無比的光柱,對燭晝渾身上下發起全方位的穿透性打擊,有點穿透,有的被彈開,綻放耀眼的白色火星。

  宛如刀鋒一般的龍尾斬過,但是被龍神同樣揮動尾巴擋下,兩者糾纏在一起,發出金鐵交加的響亮轟鳴。

  一記手刀,砍斷了蘇晝的左側肩胛骨,然后一個側身,馬特維險之又險地躲過了蘇晝再一次啟動的雙翼切割,如同導彈一般轟出的鋒銳骨翼就連山峰都能切斷,但即便如此,蘇晝從自己無頭的脖頸中噴射而出的吐息卻還是太過防不勝防,貫穿了他的腦門。

  誰能想到沒有頭都能吐息?但是仔細想想也的確不奇怪,畢竟吐息本來就和嘴沒有任何關系。

  但是,即便如此,哪怕再怎么疲憊,再怎么被蘇晝層出不窮的古怪攻勢擊傷,可是馬特維歸根結底,也是可以憑借蠻力暫時與耶夢加德角力的龍神,正如同祂所說,蘇晝貿然靠近祂,根本就是自尋死路。

  尋找到一個機會,純粹力量更強的馬特維直接一手轟出,穿過了蘇晝的胸膛,抓住了他的脊椎骨——然后,他也沒有和之前一樣直接單純的捏碎它,而是直接抓著這條骨頭,施展了一次前所未有的過肩摔!

  轟!熔巖湖中,巖漿飛濺,蘇晝的真身被直接壓在湖底的巖殼之上,而白色的龍神將其完全壓制,令他動彈不得。

  嘩啦啦啦,隨著馬特維神念一動,無數金色的鎖龍鎖鏈從虛空中衍生而出,將蘇晝渾身上下全部纏繞在一起,簡直就像是木乃伊一般。這源自始祖之龍的神術,在如今神化的馬特維手中更加強大,被它命中,哪怕是蘇晝也也動彈不得。

  呼,呼…

  疲憊無比的喘息著,馬特維難以想象,在神話中并不算太過出彩的燭晝之龍居然如此強大,居然能把自己消耗到如此地步。

  憑借耶夢加德真身的蠻力,讓自己不得不耗費大量力量去壓制,然后以自己的真身突擊,在自己猝不及防之時消耗了自己大量的精力心力…但即便如此,勝利的還是自己!

  沒有貿然去嘗試殺死蘇晝,馬特維也無法保證蘇晝是不是還有什么后手,比如說自己快被殺死的時候再來一個自爆,把自己炸的五勞七傷的同時又飛出一片血肉,過了一段時間再次全盛歸來挑戰自己…這種想想就讓龍神也脊背生寒的可能,令馬特維徹底放棄了立刻殺死蘇晝的想法,而是打算將其直接封印在科博爾山脈深處,把這恐怖的神龍連帶他的召喚者…

  等等,他的召喚者在那里?

  馬特維開始思索的瞬間,蘇晝那無頭的脖頸處,便再次爆發強光——以為是燭晝最后爆發的吐息,馬特維立刻后退,避開這個方向,但是他卻沒想到,從蘇晝脖頸中噴射而出的,卻是一根頗為奇形怪狀的脊椎骨。

  這一根脊椎骨節看似平平無奇,但內部仿佛是真空,尾部火箭推送它朝著遠方飛去,仿佛是護送什么人離開…

  來不及思考更多,馬特維立刻就發現,隨著這根骨節的脫出,燭晝之龍那巨大的軀體仿佛就失去了全部的力量,他不再掙扎,而是任由鎖龍鎖鏈將自己徹底纏繞。

  怎么回事?!

  白色的龍神驚訝的抬起頭,看向骨節飛遁離開的方向,不等他分析更多,更加熾熱的危險感便出現了。

  “駕駛艙脫出而已,有什么好看的!”

  但就在此時,一個相對于神龍之軀無比渺小的人影,就這樣帶著刺目的雷光與刀光,從燭晝那巨大的龍軀中脫身而出,朝著馬特維急速沖來!

  人形。

  這是蘇晝‘耶夢加德之軀’和‘燭晝之軀’外的第三形態。

  人形本體!

  黑色的長發飄散舞動,肅然地青年一手持刀,一手持槍,滅度之刃與世界樹長槍同時閃動著青藍色和青綠色的靈光,他渾身纏繞著黑白色的業火,而身體上,萬念歸一全力發動而呈現的銀白色紋路,布滿了身體的每一個角落。

  此時此刻,同樣快要抵達極限的蘇晝,已經將自己全部的力量都用上——萬念歸一,罪業之火,噬惡魔主,還有那足以在傳說中留下名字的武器!

  “這一切的咒怨,我都聽見了!”

  緊握自己手中的世界樹長槍,這與傳說中的神槍昆古尼爾同為世界樹樹枝打造的神兵爆發出了耀眼的神木之光,大聲怒吼著,蘇晝將自己的‘忿怒’寄托在其之上,登時,猩紅色的血光蔓延,如同血管一般的紋路在神槍通體流動,而青年爆喝一聲,便將其全力投擲而出,令其化作一道血色的閃電!

  轟!在蘇晝剝離自己靈魂發出的一擊加持下,神槍遁入了靈界,然后在龍神也無法反應過來的瞬息后,輕而易舉地突破了那閃動虹色光芒的心靈屏障,刺入震驚的馬特維胸口,沒入祂的體內,然后陰雷爆炸!

  嘭!沉悶地爆炸聲在馬特維的體內響起,祂的胸腔鼓起了一個碗狀的凸起,內里亮起了無比明亮的光芒,而蘇晝趁勢爆發,他雙手緊握滅度之刃的刀柄,然后身化流光,朝著巨大的龍神斬去!

  可笑…神龍本體都不能擊敗我,更何況人形?!

  即便如此,馬特維依然強大的可以反擊,他一只手痛苦地按在自己的心口,而另外一只手決斷地揮出,施展神術——霎時間,無數金色的鎖鏈飛馳而來,無數蜿蜒如龍的巨大神力鎖鏈在半空中紛飛,宛如一根根觸手一般想要抓住蘇晝這一飛蟲,將其徹底捏碎。

  但是持刀之人卻熟練無比地揮動神刀,黑白色的業火纏繞于刀身之上,令其輕而易舉地斬碎了所有來襲的鎖鏈——甚至,在神刀刀靈宛如歡呼一般的鏗鏘鳴動聲中,森然地業火由刀身傳導而出,點燃了馬特維的神力,令其發出了前所未有的慘嚎,甚至撲倒在地。

  啊啊啊啊!!!!這,這是什么?!

  登時,狂暴的神力爆發,無比厚重的心靈屏障層層疊疊的被制造而出,將本來打算迫近的蘇晝直接拍飛,這沛然偉力甚至掀飛了大半個熔巖湖中的巖漿。

  可再怎么爆發力量,業火也不會斷絕——這是源自于心的拷問,是自我點燃自我的業障,倘若是馬特維全盛時期,或許還能憑借精湛無比的心靈之力將其隔離,斷臂脫身,可是現在,與蘇晝鏖戰如此之久,他已經沒有多余的力量去將其分離。

  巖漿湖中,被掀飛的熔巖開始落下,漫天火雨劃破黑暗與星光,仿佛點燃了整個北地與城市。

  天穹之下,血色的光芒仍在閃爍,一眼環視滿目皆為赤紅,巨大的火龍卷與轟然的雷鳴糾纏在一起,那正是之前蘇晝與馬特維戰斗留下的余波,它卷過山川于大地,令一切歸于毀滅。

  此時此刻,無數翻騰的思緒從心靈中翻涌而起,森然的業火考驗所有的靈魂。

  不僅僅是馬特維,還有那數十上百萬被祂融為一體的靈魂,黑白色的冷焰急速掠過,帶來的無數痛苦,正在整個思維網絡中傳遞,而所有人的痛苦,都在被‘神’承擔。

  斷開——只要斷開,這一切的痛苦就再也與自己沒有任何關系!

  只要斷開整個所謂互相理解的網絡,讓所有心靈全部都復歸獨立,那么這痛苦就自然交由所有人自身,而并非是自己來承擔!

  不用思考,這種事情,馬特維也非常清楚。

  只要自己這么做,那么只需要承受自己的業火,這樣還可以留下一戰之力——燭晝同樣不過是強弩之末,他那人軀不可能戰勝已經快要完成神化的自己!

  但是,即便如此。

  馬特維也沒有半點斷開的意思。

  縱然口中發出極其不堪,根本無法忍耐的痛苦慘叫,但祂仍然承受著這一切。

  ——神…是背負。

  人的愿望,人的痛苦,人的幸福,如果有所渴求,那么就都告諸于神吧!

  無法實現的愿望,便向神祈愿,無法承受的痛苦,便交由神承受,無法得到的幸福,就讓神來給予。

  正如同龍珠和始祖之龍那樣,既然人類無法得到,想不出應該怎么實現自己的愿望,那么就去許愿吧,向龍珠祈愿,然后改變這個世界!

  如果…連這都做不到,那自己又憑什么去融合全世界所有的生命,將幸福帶給所有痛苦迷茫的靈魂?

  如果連這點責任都擔負不起,自己又憑什么去行使如此傲慢之事!

  心念堅定,馬特維即便渾身被咒怨業火纏繞,可卻依然緩緩站起,祂神情堅毅且瘋狂,環形的雙瞳已經變成一片血紅。

  “神,是愿望。”

  而就在此時,有什么人的聲音正在響起,被拍飛的蘇晝雖然骨頭不知道斷了多少,但他仍然拼盡自己的全力急速飛回,手中燃燒著業火的長刀更是明亮如飛星。

  “既然有人有所祈求,那么持有力量者就要有所回應——正如同我聽見了這個城市中無數普通人的哀嚎,所以便來到此處一樣。”

  緊接著,化身流星,墜落的青年拼盡自己殘留的全力,一刀將勉強起身的龍神斬落在地,而自己也如同滾地葫蘆一般在地面上翻騰了幾十圈。

  但蘇晝卻宛如無知無覺一般重新站起,再次看向同樣正在掙扎起身的白色龍神,他的目光充斥著可怖的平靜。

  “馬特維,或許這個世界的確有人這么對你祈求過,可是這座城市中的百萬人,從未對你祈禱。”

  “你我都是傲慢之人,而你比我更傲慢。”

  此時,一個起身失敗,再次趴伏在地的馬特維精神,已經開始在業火的燃燒下渙散,蘇晝的聲音仿佛是從極其遙遠的地方傳來,響徹在祂的心靈深處。

  恍惚間,祂好像又回到了自己仍是老師弟子的時候,那位于帝國中心的始祖之神神殿,以及二十年前,那邊疆的精靈戰場。

  帝國帝都,一切都歌舞升平,白晝下的光鮮亮麗是如此美輪美奐,城市中車水馬龍,繁華萬千,民眾生活富足,孩童快樂玩耍,沒有饑荒,沒有痛苦,沒有任何不滿和絕望。

  而在首都之外,邊疆戰場處,卻是另外一幕截然不同的景色——民眾如草,割之不盡,剝削和壓迫充斥天地,農民失去土地的哭嚎,父親和而兒子被拉上戰場死去,卻連撫恤金都得不到的家庭悲泣,貧民扒草剝樹,為一口食物而與野狗互相撕咬爭食。

  在后方,貴族皇室享受萬民的供奉,他們為了權利勾心斗角,貪得無厭的胃口哪怕是傾盡大海和群山也無法填平,為了他們無窮無盡的,天下兵戈四起,饑謹不絕,在精靈戰爭還未結束時,他們又對矮人那富足的地底礦脈垂下涎水,準備著另一場戰爭…

  要知道,每一場戰爭,消耗的都是一條條活生生的人命,上層人用種種口號鼓動普通人去送死,而他們得享富貴——這是吃人啊!

  而他馬特維,作為帝都大神官的弟子,卻正是這一切的既得利益者。

  他也是食人者之一。

  天地四方,紛爭無安。眾苦充滿,甚可怖畏。

  始祖神殿教導他去行善救助,但這并不能解答他心中的疑惑,馬特維難以從典籍和書中找到知識,只能選擇用自己的手去更改世界。

  ——倘若說,互相無法理解,互相制造苦難,互相拉扯沉淪,就是人類的本質。

  那么,就由我來更改這個本質。

  我要成為神,然后,令人類成為更好的人類。

  如此立下誓言,在戰爭之后,回到帝都的馬特維發誓要讓這世間的所有靈魂都可以互相溝通理解,而中也不再存在任何自私的。

  人類當勇敢,好奇,仁慈,友愛,他們熱愛探索未知,奮勇向前競爭,但絕不會自私自利,互相傷害,互相妨礙各自的進步。

  可是——這是捷徑。

  或許我應該等待,應該主動掀起一場革命,我可以聯絡所有的有志之士,無論是米哈伊爾,還是維卡,甚至就連庫摩爾也并非是不能爭取…所有意圖改變世界之人,或許愿望各自并不相同,但是,我們卻可以聯手擊碎這個丑惡的舊世界。

  然后,在廢墟之上,搭建全新且美麗的樓閣。

  可是…我卻畏懼那漫長的時光,不可預測的可能性,而將愿望托付于龍珠之上…

  可是,可是…

  正因為本就知曉自己的錯誤,但仍然行走在這條道路之上。

  所以業火才會焚燒靈魂,帶來無盡的痛苦。

  而就在馬特維痛苦地承受這一切時,一個持刀的人影浮現在祂的眼前,來到了祂的頭顱前方。

  巨大的龍神,與渺小的人類面對面。

  無想之心,傾聽著對方的心音,摒棄了自己的忿怒之魂,冷酷無情的噬惡魔主已經不再憤怒,他一瘸一拐地走上前,手持神刀,靠近巨大無比的龍神。

  然后,將刀鋒抵在對方的頭顱之上。

  鋒銳的刀刃破開堅韌的龍軀,令無數種力量順著刀鋒蔓延。

  ——愿力加持,萬念歸一,眾生認定的魔王,不死的神龍…

  滅度之刃上,一道又一道神光亮起,然后化作熊熊燃燒的烈焰和雷霆,金紅色的火光在天地之間閃耀,而黑白業火蜿蜒纏繞在其之上,猶如纏柱二色的蟠龍一般。

  豎起刀鋒,所有力量都被凝聚,蘇晝沉默地注視著似乎已經失去一切反抗力量的龍神,舉起了手中的長刀。

  而在這最后的時刻,白色的龍神猛地抬起頭,祂雙目中綻放著璀璨的神光。

  那并不是攻擊,而是叩問內心的詢問。

  “異界的神龍,你能改變這個世界嗎?!”

  “廢話,我肯定能。”

  回應的,是無比堅定的聲音。

  ——一切都緣起于二十二年前的那一場精靈戰爭。

  所有人都是以此為起點,升起了改變世界的愿望。

  愿望糾葛在一起,誕生的因果紛亂不休,傲慢,決絕,瘋狂和痛苦混雜在一起,令每個人都在用自己的方法,無論是邪惡的善良的,偏激的謹慎的,崇高的低劣的方法,嘗試去改變這個世界。

  這一切,便構成了這一場爭奪龍珠的戰爭。

  只有來自異世界,與此沒有任何關系的神龍。

  以及剛剛誕生了不到一個星期,空白如白紙的人造人除外。

  ——人造的生命,和來自異界的神龍。

  與這世間一切都無任何因果的組合,降臨于此。

  “被淘汰的帝國制度,酷烈的單一種族思想,找不到目標的盲動主義,還有拍腦殼得出來的人類補完…雖然我也不懂政治制度,最多就是看過看過資本論的地步,但是在異世界,懂這個的人多了去了!”

  舉起手中的長刀,疲憊無比的蘇晝向前踏出一步,業火自足下而生,黑白色的冷光取代了漫天血光,而青年的聲音響徹天地。

  “改變一個封建帝國這種事情,明明向我許愿就夠了!”

  對此,白色的龍神已經閉上了眼睛,祂的軀體正在消散,百萬人份的業火燃盡了馬特維的靈魂。

  在這燃燒的城市之上,一聲雷鳴響起,被神龍之間戰斗蒸發的無盡水汽翻騰成陰云,雷光滾滾。

  在這邊被白雪和熔巖覆蓋的天地,在這已經被染成灰燼的城市中,有零星的水滴開始落下。

  而就在此時,夾帶著雷霆與業火的神刀斬落,傲慢之人,斬滅了傲慢的龍神所有的生機。

  于是天地之間,下起了一場本絕無可能出現的雨。

  “雅拉,你這個世界怎么這么多瘋子?!”

  收回刀鋒,蘇晝的人軀仰躺在熔巖之中,他有氣無力的怒噴自己個人空間中的蛇靈:“還這么喜歡走極端,一個個都和神經病一樣!”

  而雅拉嘖了一聲,它不爽道:“你一個噬惡魔主說什么呢?你好意思說別人極端和瘋子?”

  “…也對哦。”

  沒有繼續吐槽,拼盡自己的三重變身,施展了所有底牌,此刻的蘇晝已經再無半點力氣,他甚至連目光都模糊了,只能張開口,接取一點雨水,任由磅礴的雨滴傾瀉在這天地間,凝固熔巖,熄滅火焰。

  而又過去了不知道多長時間,有急促且輕柔的腳步聲,在暴雨中響起。

  蘇晝感覺到,似乎有一雙冰冷的小手抱住了自己的腦袋,撫摸著自己的臉,似乎是在探查自己的生命氣息。

  ——是奧拉嗎?她倒是敢過來,倘若活下來的不是我而是馬特維那可不就死定了嗎…

  嘖,難不成是自己教了她‘勇氣’的鍋?不行不行,勇氣不是這么用的,這個小家伙,沒有學到精髓啊…

  腦海中迷迷糊糊地思考著這一切,蘇晝的心也逐漸地安定了下來,準備陷入沉眠。

  而就在此時,突然地。

  七顆龍珠,開始同時發出光芒,開始震蕩。

  所有的六名競爭者全部退場,勝利者已經確定。

  龍珠儀式,已經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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