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加塔·庫摩爾·克爾巴。
克爾巴帝國皇室的名字,由三個部分組成:母系的姓氏,自己的名字,父系的姓氏。
阿加塔意思是二皇子的母親來自阿加塔家族,庫摩爾是他的名字,而他是克爾巴皇室的一員。
在登臨皇位前,所有皇子的官方稱呼都是母系姓氏,如果有復數,那么再細分。
阿加塔家族作為帝國南部最大的工業化貴族,在三十年前抵達了鼎盛時段,并與皇室聯姻,阿加塔家族中甚至還有幾人擔任軍政要職。
而針對精靈王庭的戰爭,也是由他們制定,其目的便是徹底鞏固自己在南方的權利,扶持阿加塔家族的皇子成為帝國的皇室——而持有最高暴力,神龍血脈的皇室自然不介意用聯姻的手段聯合這種等級的地方大貴族。
二十年前,精靈戰爭末期,因為精靈的敗前反撲,阿加塔家族領內大量城市和工業集群區被夷為平地,聲勢頓時由盛轉衰,雖然因為仍掌握有部分沿海工業區,阿加塔家族并沒有徹底跌出大貴族的門檻,可的確風光不再。
也正因為如此,本來有著極大繼位呼聲的二皇子庫摩爾·克爾巴,也逐漸遠離了皇室的權利競爭中心。
——沒什么不甘心的,這就是選擇的代價。
相較于日益憔悴的母后,以及收斂不少,最近這么些年極少活動的阿加塔母系親族,那時還年幼的庫摩爾卻很早就明白,比起自怨自艾,回憶以往榮光,亦或是撇清自己身上的污點和錯誤,不如承認過去的失敗,臥薪嘗膽尋找機會,看看是否能東山再起。
而對于自己被逐漸排斥開太子之位爭奪戰這件事,庫摩爾的態度也很簡單。
你不給我,我就自己動手去拿。
這就是他的思維模式。
和自持神龍血脈,對時代變化毫不在意的皇室不同,庫摩爾經常深入民間,考察魔能工業化對社會的影響,思索民眾輿論的反饋,并嘗試通過調查和統計的方法,得知每個地區不同民眾最普遍化的想法,傾聽他們的愿望。
——被工業化擠壓,失去工作的小作坊的血淚;被工廠招走太多人,開始荒蕪的北部農田;大貴族的土地兼并,越來越多無田可種的失地農民;還有比奴隸更加艱苦,需要忍受魔能輻射的魔能礦礦工…
“大人您來民間調查?我,我去年還在深水城那邊種田,但誰知道我那片地被領主老爺看上了,說要造什么化工廠…沒了田,就只能去城里找活干,可需要技術的廠不要我,而不需要技術的工廠人又多,大家爭先恐后壓低工錢,哪怕是去工作了,那點報酬也活不下去…不是有沒有田種的問題,前些日子不是又有人搗鼓出了什么鐵機器嗎?聽說那玩意能取代耕牛,一個人開著機器就能耕一個村的田,這東西出了,哪有我的事情…”
一位普通進城農戶對隱藏身份的庫摩爾發著牢騷,他接受過基礎的教育,但是也僅僅是認得幾個字和自己的名字,而對方的抱怨是如此的真摯,令那時的皇子也不知道說什么好。
他深入民間,只是想要尋找時代的脈絡,并希望能將其握在掌中,令其成為自己手中統御帝國的韁繩,但庫摩爾無論如何都想不到,在他看來如此繁華鼎盛的帝國,在基層卻是如此的丑惡不堪。
站在城墻的高處,庫摩爾俯視整個逐漸被工廠和魔能粉塵占據的城市,以及密密麻麻在其中蜂擁行動的市民,凝視著每個人臉上面黃肌瘦,麻木不仁的死寂表情,這位帝國的二皇子終于動容。
——平均壽命不超過三十歲,百分之八十以上的人口不能吃飽,受教育的人都是少數,魔能工業化帶來的產能提升專注加持在軍隊上,用于鎮壓各地的亂民,而皇室每月花銷足以令所有直轄行省的人吃上飽飯…
一些皇室能輕松知道的信息,頓時從紙上躍出,由單純的一串串數字,化作了直觸內心的一幕幕景色。
“天…要變了。”
但是真的能變得了嗎?克爾巴帝國并非是沒有遇到過叛亂,但只要有神龍血脈出手,那足以抹平城市,源自‘庫洛克爾巴’的太陽魔龍神光足以令一切反抗的軍隊潰散——在超凡世界討論民眾的潛力,實在是令人扼腕嘆息。
“所以,如果真的想要,想要要改變什么——就必須從皇室,從我,從帝國的最高層開始改起。”
“龍珠…只有龍珠了!”
直到這時,庫摩爾終于明白了,為何這世間會有龍珠…那是始祖對所有世人的憐憫啊!在這超凡的世界,在這一切都固化,弱者無法反抗強者的世界,只有龍珠的許愿,才能徹底抹平上一個世代的余孽,抹平一切階級,一切出生帶來的優勢。
持有龍珠,就可以成為強者,而戰爭的贏家和勝利者,便能得到開啟下一個時代,一個更好時代的權利!
為此,一切都可以犧牲。
哪怕走上這條路,就要對抗皇室,對抗所有貴族,對抗自己的出生和階級。
也是如此。
至于中途,因為神龍戰爭死個幾十萬人,那也是必要的犧牲…要知道,在這個時代,有著十幾億人吃不飽,每天都有數百萬人流離失所,賣身為奴——和那一切正發生在這個世界上的苦難相比,只是死個幾十萬人,根本不是什么難以接受的事情。
我想要…改變世界。
鮮血飛濺,銀色的刀刃從中拔出,庫摩爾狂怒的聲音很快就衰弱下去,源自于耶夢加德的毒素正在他的體內擴散。
想要呼喚利維坦反擊,但是不知為何,組成利維坦的萬千英魂面對對方卻一動不動,甚至謙卑地低下了頭,向那光芒行禮。
“你說過…你想要陪我一起改變這個世界…”
庫摩爾掙扎著抬起頭看向面無表情的馬特維,他掙扎著想要說些什么,比如說指責,辱罵,憤慨亦或是怒斥…但他并沒有這么做。
臨死之前,他只是低下頭,看向被維卡的圣光燒灼成玻璃狀的大地,旁邊便是神官的骨灰,男人用很悲哀的聲音道:“你當初…明明沒有說謊…”
“對不起,殿下。但我當初的確沒有撒謊。”
收回了自己手中的銀色匕首,馬特維的聲音柔和:“你當時找到正在鄉村為孩子治病的我,說你想要改變世界——你說治病能救一人,卻救不了世界,而你有令整個世界苦難消散的方法,希望我來協助你。”
“你引導我走上此路,我無比感激你,但從一開始,我們的想法都不同——你想要讓帝國重新輝煌,讓所有人都豐衣足食,變得強大而統一。而你是統治一切,仁慈且睿智的皇帝陛下。”
“而我想的是讓所有生命都能互相理解,無論面對什么事情,都能攜手向前——在我想要的世界中,沒有皇帝,沒有貴族,沒有任何階級,所有人在人格層面都平等,進而根絕一切戰爭,一切紛爭。”
“我們發誓,要改變這個世界,但是,你的世界,不是我的世界。”
“太美好了…”
神龍不聽自己號令,也被巨蛇之毒侵蝕,在加上馬特維的實力根本不亞于自己,庫摩爾終于明白,就和維卡對自己無能為力一樣,如今的自己,面對眼前的神官也沒有任何還擊的方法。
他們互相之間實在是了解的太深了,倘若馬特維真的從一開始就鐵了心要背叛,那必定是已經預料了自己的一切:“原來…我從來不曾理解你…”
對于這句話,馬特維只是嘆了口氣:“你很了解我…只是,皇子啊,你從來不曾理解這個世界。”
“無論是時代的變更,還是技術進步產生的社會變革,一切的苦難,歸根結底都來源于人的…倘若貴族不那么貪婪,皇室不那么醉生夢死…不,如果沒有貴族和皇帝,沒有上等人和下等人,所有人都一心一體,那么自然就不會有任何苦難,不會有任何紛爭。
——腐朽的帝國,統治的工具。
——貪婪的貴族,吸血的臭蟲。
——對立的種族,分化的源頭。
——不同的心靈,矛盾的本質。
——各自的個性,紛爭的起點。
這世間充斥苦難,紛爭,淚水和絕望,一切都是因為這些要素,始祖分化天地與生命三龍,生命分化為萬千種族,而單單是人類,就分化出了皇室,貴族,平民,賤民,而無論是皇室還是貴族,平民還是賤民,其中還能繼續分化,分化出無窮無盡的矛盾,甚至一個人自我的思想,都在不斷地分化,進而讓人的思維也在無時無刻的改變。
分化便是一切罪惡的源頭,只要所有都歸一,那么地上就是完美的天堂。”
“殿下,你只是想要解決一個時代的亂象,而我想要從根源上解決苦難的源頭。
庫摩爾并沒有聽見馬特維后面說的那些。
二皇子跪在地上,雙目凝視著地面,口中有漆黑的血液正在滴落,不甘的雙眼至今沒有閉上。
他已經死了。
至此,伊芙琳,米哈伊爾,芬特,庫摩爾和維卡,七人的龍珠戰爭,已經死去五人。
只剩下馬特維與奧拉仍然存在。
而‘耶夢加德’‘戈爾貢’‘法夫納’‘應龍’和‘利維坦’的龍珠,都在馬特維手中。
‘羽蛇神’和‘燭晝’的龍珠,則是在人造人奧拉手中。
“…走吧,應龍,繼續我們的計劃。”
注視著眼前的尸體,馬特維沉默了片刻,隨后,他便伸出手,就如同伊芙琳那樣,庫摩爾的尸體也在一陣陣虹光中消散,化作無形,而他的靈魂也投入神官的體內。
“不去把燭晝干掉嗎?”
天之龍如此好奇道,祂的確很欣賞蘇晝這位老家人,但是正因為欣賞,所以才要提防,下手也要更狠辣一點。
更何況,對方的確強的有點離譜,認真對待,也是一種尊重。
“沒必要,哪怕是他恢復全盛,也不可能戰勝我了。”
周身緩緩浮現出一道又一道的光圈,馬特維的身體緩緩朝著邁亞城的上空漂浮,巨大無比的銜尾之蛇虛影開始在其身后旋轉,就像是運轉世界的齒輪。
倘若有始祖之龍教會的神官祭司在此,看見此標識,必然會惶恐地低頭,獻上大禮。
23創世之初,萬物不存。
24神的靈盤旋于黑暗的虛空,成為了環,世界于環中誕生。
25神環世而沉眠,其魂三分,是為天神,地神,與生命。
26生命為萬物之父,神為萬物之祖。
27并將這世界,賜予我們。
28凡有血氣的,當銘記這恩典。
29贊頌,始祖之龍!贊頌,創世之神!
————利未實前書,恩典篇 十幾年來,馬特維一直都在思索,為什么神會容忍這樣丑惡,充滿著仇恨,憎惡,死亡和絕望的世界存在。
但是突然有一日,他明白了,神并非是人,創世之神更無須用人類的想法來束縛。
神創造了世界,祂的靈三分,化作了世間的一切,而在其中,萬事萬物的斗爭,都是神自己一部分的運轉結果。
就像是石頭向下墜落,水向低處流動那樣,殊不知這樣的常理,是否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一種爭斗?而人類的爭斗,是否又是一種常理?
或許,只有人才會為這些常理賦予‘幸福’‘絕望’等只有人能理解的意義。
所以,如果真的想要讓萬物眾生,都能生活的幸福。
那么就去成為神,將‘幸福’銘刻在常理之中,令其成為一種生命的本能。
然后,再造整個新世界。
五顆龍珠漂浮在眼前,半空中馬特維開始調動這些龍珠中的力量,然后,以自己在科博爾山脈,完善了數十年的力量,開始將其逐一催發。
他的頭頂開始逐漸有純白色,猶如蛇盤桓而成的光環浮現,閃爍著吸引著靈魂的光芒。
——這世間的所有生命,本質上都有著同樣的起源,故而人類和精靈矮人,甚至是魚人都沒有生殖隔離,而所有生物的器官使用龍血作為中介,就能無視排異反應。
——萬物原本都是一體,無論還是靈魂,都是如此。
“開始吧。”
如此說道,能看見,馬特維的雙眼中浮現出環狀的光圈,而皮膚表面上也開始出現層層疊疊,如同鱗片一般的紋路和金屬光澤。
他俯視著整個邁亞城,對所有已經死去的亡魂,以及還未死去,仍在茫然流淚的普通人,慈悲地說道:讓我們歸于一體。
在這一瞬間,整個邁亞城中,所有的亡魂和人類的耳畔,都聽見了清脆響亮的鐘聲。
鐘聲嗡鳴,猶如告死之聲,又如救贖之歌。
那些還活著的,不明所以。
但是,所有的亡魂,他們卻不知為何,欣喜無比的縱身躍起,朝著那只有他們才能看得見的,明亮而溫和的光芒,可以長眠和安息的歸所飛去。
然后,就這樣,成為光芒的一部分。
——天之龍,地之龍,人之龍,重現創世之神分化的要素都已經齊聚。
應龍,戈爾貢和利維坦的龍珠中,有什么純粹的氣息正在緩緩溢散而出,然后凝聚在一起,成為了光,而應龍饒有興趣的注視著這一切,注視著光芒中那小小的人,宛如注視著昔日登天而去的某位存在。
置身于這光芒中,馬特維的軀體也開始緩緩在一陣陣虹光中分化,變得虛幻起來,但他的神情堅毅,一層層心靈屏障的升起,阻止了他的崩潰。
整個邁亞城,數十萬的亡魂如同歸家的魚群般,涌入他的體內。
只能聽見,那溫和中帶著堅定的聲音。
讓我們歸于一體。
然后,再歸偉大。
此時此刻。
科博爾山脈,
“到了,蘇晝。”
奧拉將手中的頭顱舉起,讓其可以端詳眼前巨大的巨蛇尸體。
而頭顱也滿意的發出了聲音:“這個,不差!”
認真觀察,耶夢加德的的損壞程度并不高,只有頭顱是致命傷——看來即便是應龍和利維坦也沒辦法在純方面壓制耶夢加德,故而只能針對性的凝聚力量攻擊。
這自然是好事。
沒有任何猶豫,蘇晝在大致審查了一遍耶夢加德的后,便直接召喚出了自己只剩下一個頭的真身。
登時,巨大的不朽之龍,燭晝之龍的頭顱,便浮現在半空,而蘇晝的人類也重新回到自己的脖子之下,在‘咔嚓一聲’中重組完畢。
而這一系列的過程,讓注視著這一切的奧拉微微長大嘴巴,露出了羨慕的目光。
“好厲害,蘇晝!”
“哼哼,還有更厲害的!”雖然蘇晝根本不知道奧拉在羨慕什么東西,但是不妨礙他對只有五天年齡的人造人炫耀自己精心打造的真身。
登時,便能看見人類形態的蘇晝一個響指,巨大的燭晝神龍之首便噴出一道青藍色的靈光,然后宛如火箭一般朝著不遠處耶夢加德的飛去。
不得不說,耶夢加德吞下一座山后,其膨脹到了一個極其恐怖的地步——蘇晝燭晝真身全高近百米,龍頭也有十幾米高,這已經算是非常龐大了,足有一棟小樓那么大。
只不過,和身軀全長估計超過了五千米,單單是腦袋就比蘇晝整個真身都大三四圈的耶夢加德相比…蘇晝的頭,似乎根本無法安在對方的身體上。
但是,超凡者又豈是常理能夠推測的了的了?
登時,隨著蘇晝取消了火箭噴焰,巨大的不朽之龍的頭顱,就這樣底部衍生出了大量靈力凝結而成的神經根須,而這些神經根須糾纏在一齊,化作了鉆頭一般的形狀!
然后,龍頭墜落,這鉆頭就直接插入了耶夢加德的之中!
此時此刻,能看見,在耶夢加德那巨大的頭顱額頭處,以鑲嵌在此處的蘇晝之首為中心,有青紫色的靈光,正在朝著整個大蛇的蔓延!
登——能看見,黑色的巨蛇之首處,眼瞼緩緩抬起,兩顆本應瞑目死寂的蛇瞳,此時再次重現光輝。
而這一次,在其眼瞳底層閃爍的靈光,就不再是環世大蛇漆黑的光芒,而是屬于蘇晝那青紫色的靈光!
隨著控制者的再次入住,耶夢加德的,這輛巨大的戰車,便被蘇晝啟動了!
“過來,奧拉。”
轟隆隆——伴隨著蘇晝的靈光蔓延,開始重新掌控這一具軀體,不朽之龍形態的蘇晝張開口,操控狂風,牽引著觀看著這一幕的奧拉進入自己的口中:“放心好了,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
這并非是謊言。
因為如今,奧拉的情況,是被四層套娃保護著的。
套娃第一層,便是耶夢加德的肉身。
套娃第二層,便是蘇晝燭晝的龍首。
套娃第三層,便是蘇晝在口中設計的保護結構。
套娃第四層,便是奧拉身上的龍鱗外骨骼裝甲。
以圖表示,便是這樣。
耶夢蘇鎧奧拉甲晝加德 再加上奧拉自己也是特裝人造人,沒那么容易損毀…如今她的安全,當真比起最開始有了天壤之別!
誰能突破四層套娃的防御?!蘇晝自己都不行!
此時此刻,除卻不太擅長使用長條狀的身體戰斗外,蘇晝簡直可以說是恢復了自己全盛時期的戰斗力!
“你終于還是變成長條了啊。”
而就在此時,從個人空間中,蛇靈的聲音響起,語氣帶著幸災樂禍:“讓我們回憶一下,當初是誰說絕對不變長條的?”
“只是暫時而已。”對于雅拉揶揄的評論,蘇晝并不以為意:“現在,也是時候展開反攻了…嗯?”
就在蘇晝察覺到了什么,震驚地轉過頭,看向邁亞城的方向時。
邁亞城中,隨著無數魂靈的匯聚,徹底化作人身蛇尾,背生雙翼形態的馬特維也驚詫的抬起頭,看向遠方的山脈。
耶夢加德,動了起來?!
怎么可能,它又沒有不死的傳說,怎么會復活…等等,難到說,燭晝?!
不過,驚訝只是一瞬。
頭頂宛如銜尾蛇般的光環愈發閃耀,渾身上下通體熾白的馬特維很快就平靜下來:但是這樣沒有用…他無法戰勝現在的我。
隨后,人身蛇尾的存在,便繼續低下頭,進行自己的工作。
代表著大地的母神蓋亞,代表的意義,是創造之源,天地之根,是孕育了眾神的最初創造神,無論是天空神烏拉諾斯,海神蓬托斯與山神烏瑞亞,都是祂的子嗣。
地母神的神話如繁星一般眾多,但在邁錫尼神話中,龍蛇的緣起便是祂。
蓋亞(大地)與塔爾塔洛斯(地獄)的孩子提豐,便是怪物之王,邪魔之父,祂是有著一百個蛇頭,身披羽毛與翅膀的巨人,而提豐與妻子的結合誕生了無數怪物,其中便有眾多強大的龍蛇。
而戈爾貢卻并非是提豐的子嗣,實際上,它源自于蓋亞與蓬托斯之子,百怪之父福耳庫斯與刻托的孩子,這是被傳頌最多的那一系神話,美杜莎的傳說便源自于此。
但是,在更早的更早,仍有其他史詩傳唱,戈爾貢最初的起源——那是在地母神意圖推翻諸神的提坦之戰中,被地母神直接孕育而出的巨靈之一。
戈爾貢,地母的直接子嗣,長著龍鱗的怪物,作為與眾神開戰的巨靈之一,最終被女戰神雅典娜所殺,它的尸骸甚至成為了雅典娜的鎧甲和盾牌。
祂具備地母神的直系血脈,繼承了生命的力量,擁有者孕育怪物的權能——天馬佩伽索斯和巨人克律薩俄爾從戈爾貢的尸體中誕生,便是這一生命權能的最好體現。
而如今,這一份源自大地之龍的生命權能,混雜著來自‘利維坦’的人之權能,以及來自‘應龍’的天之神通,正在被馬特維驅使著。
能看見,在邁亞城中,無數亡者的尸骸和血泊中,有各式各樣的‘怪物’正在出現——重現神話,怪物自戈爾貢尸骸中誕生的傳說,千千萬萬的怪物開始去尋找那些仍然殘存在城市中的普通人,然后將其帶來,甚至是當場殺死,令其靈魂,與馬特維‘融為一體’。
死亡只是開端,你們的會,但靈魂將與所有人一同永生。
我們將歸于一體,重現生命的神跡,這樣,人與人之間就在再無紛爭和矛盾,而幸福的永生也將到來。
慈悲的聲音響徹天地。
但蘇晝聽不見這一切。
他只是控制著身體,纏繞在山峰之上,眺望著遙遠的城市彼端。
在那里,整個邁亞城都變得血紅一片,熊熊大火燃燒著,甚至照亮了天際,那仿佛萬物溶解一般的光芒,給予他的危險感,堪比昔日面對天池龍王,更甚于水之神!
“好,強…”
如此低聲自語,蘇晝眉頭緊皺。
他感應著那大批大批出現的咒怨,完全沒搞明白那邊正在發生什么。
可是,哪怕是不知道,猜也能猜的出來,在那邊,有某位龍珠持有者,正在搞什么大動作,而這大動作,造成了極大量普通人的死亡!
生命正如同麥田中的莊稼那樣,被人隨意地收割著,那迅捷而流暢的速度,簡直就像是流水線般收割人命…
“十不存一了——有人在城市里面開打,殺死了絕大部分人,而現在還有人正在快速地死去!”
青年的面色很難看,他的噬惡魔主神通,以及無想之心,都能極遠的探測到人死亡產生的余波——或是咒怨的詛咒,亦或是靈魂之音最后的哀嚎:“極度危險——那地方的給我的危險感,簡直就像是說‘去了就要死’!”
“我已經重整耶夢加德的軀體…哪怕如此,也這么危險?”
可是他能不去嗎?
當然不能。
“…哼,先不談龍珠這件事。”
掌控了自己巨大的神龍之軀,控制著耶夢加德的軀體,緩緩從山峰上解下,巨大的龍蛇目光中開始閃動著璀璨的靈光。
而蘇晝不朽之龍的表情,也逐漸從震驚變得平靜:“我聽見了有人在哭泣,有人在祈求,如此數目的無辜者死亡…這理由已經足夠。”
“是時候再打一場了。”
蘇晝堅定了自己的想法,巨大的龍蛇開始在移動,它一瞬間就如同移動的山脈一般,碾平了沿途的山谷,粉碎了起伏的石丘,巨蛇之身內蘊著無比恐怖的偉力,無論是山峰還是雪原,面臨他時都必須退避!
“可是,蘇晝,我剛才感覺到了,你害怕了一瞬間。”
但是,在這巨大的龍蛇體內,被保護起來的奧拉,卻注視著眼前浮動的光幕,頗為不解地問道:“你恐懼了…你不是說,遇到恐懼的東西,就應該規避嗎?只有這樣,才能活下來,取得勝利…這樣不太對呀。”
對此,巨龍停止了移動。
“嗯,你說的的確不錯。”
蘇晝笑了一聲,他搖頭道:“奧拉呀,你的確是個不錯的學生,我教導你恐懼,教導你質疑,教導你果決,你都學的很好,并且總是能學以致用。”
“但是,我說的就是對的?就必須要遵從嗎?你又知道真理了?”
如此疑惑的反問道,蘇晝長長吐出一口氣,令悠長的龍吟響徹天地:“對錯這種東西,是自由心證的玩意,感覺到恐懼后,是退避還是迎面上前,都可以是對,都可以是錯——但那不取決于我的說法,而在于你的想法。”
“所以,保持鎮靜,女孩,既然事情已經發生,那么我們就要做出回應。”
如此說道,大蛇再次起步,他朝著遠方的邁亞城急速移動而去,帶著雷霆一般的巨大轟鳴。
而蘇晝的平靜的聲音,在若有所思地奧拉的耳畔響起,異界的龍蛇載人造的女孩,在空無一人的雪原中飛馳,他哈哈大笑道:“既然之前你學會了恐懼。”
“那么現在,我就要用行動來教導你,什么才是‘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