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島由貴連口頭便宜也沒占到,全面落入了下風,不得不承認千原凜人名不虛傳,果然有點本事,但這并不能讓他服氣。
這并不是一場公平的較量,嚴格來說該算是千原凜人偷襲暗算了他,在雙方博弈之前已經做好了充足的準備。就像兩人比武,其中一個人先手捏住了另一個人的卵子,真是贏了也沒什么可以自夸的。
如果情況反過來,山島由貴也有信心讓千原凜人有苦說不出,只能在肚子里惱火。
但他并不是個過于感情用事的人,不然他也不可能取得今天這種成就。在確認自己基本不可能占到任何便宜之后,很快放棄了無謂的口舌之爭,轉而冷靜務實起來,開始解決實際問題——憤怒并不會讓這種情況改變,如果不想兩個人都一無所獲,那就只能幫千原凜人對付第一銀行了。
他望著千原凜人,面色漸漸由陰沉轉為了平靜,接著慵懶的笑容重新浮現在了臉上,伸手也給千原凜人滿了滿酒,展示了一下作為“新盟友”的友好姿態,好像剛才的連譏帶諷根本沒發生過,甚至沒打算討價還價——那樣很容易自取其辱,根本沒必要。
他慵懶地笑道:“千原桑很可以,想得真周到,我好像沒別的選擇了,那我們就交換各自手中的廢物好了,雙贏是比兩敗俱傷確實要好很多…”
千原凜人表情也放松下來,至少沒出現最差的情況,之前的準備沒白打了水漂。
他馬上伸出了手,笑道:“那就合作愉快?”
山島由貴看了一眼他的手,伸手握了上去,“合作愉快!”
雙方握了三秒鐘的手,都有種握住了滑膩膩毒蛇的惡心感,很快就分開了——他們兩個人其實對對方的觀感都不好,合作全是被逼無奈,哪怕發起者千原凜人也是因為沒有別的選擇了,才來與虎謀皮。
但好歹室內氣氛又好轉了,千原凜人收回了手后,又從口袋里取出了一個信封,按在桌面上緩緩推到了山島由貴面前,開始說正事,“山島桑,這是我希望你去做的事。”
山島由貴看了一眼信封,問道:“這是針對第一銀行的計劃?”
“沒錯,是我個人的一些想法,我們可以一起探討一下。”
山島由貴啞然失笑,拿食指敲打著信封,略思索了片刻,意味深長地問道:“對賭欺詐還是強制違約?”
想法被猜出來了,千原凜人也不意外,微笑道:“這些應該對山島桑都不難吧?”
山島由貴并不是什么良善的小白兔,純白的勵志偶像。
他這一路走來,短短七八年的時間,前前后后吞并過大型公司三所,中型公司十一所,以及小型公司、工作室無數,然后才聚攏起了今天樂戶門這樣規模龐大的互聯網集團。
過程其實很血腥,手段其實很卑劣,像是利用風投后的業績對賭、股權對賭,來奪取目標公司額外的股權,逐漸占得股權優勢后再驅逐創始人,就是他經常用的手段;
又或者以種種方式挖下合約陷阱,致使合作方不得不違約,只能忍受大出血,直到乖乖交出公司控制權也常有;
再或者干脆以欺詐、偷盜等方式拿走合作方的核心業務、專利或者創意,甚至雇上一個中隊的律師,頂著曰本超嚴格的版權保護硬抄都有過…
種種惡劣的行為,這人都沒少干,富士山電視臺僅只是他在這個過程中的一個獵物而已,沒什么特別的,而這人對待吞下來的公司也很差勁,往往把精華部分收入樂戶門壯大自身,然后就開始進行大裁員,把對他無用的部分直接拋棄。
甚至,他對待樂戶門本身的員工也說不上多好,年輕能賣力的留著壓榨,一旦發現員工不好用了,年老力衰了,病了傷了,毫不猶豫就會把這人拋棄。
他的公司員工平均年齡只有29歲,不是沒原因的。
以他為代表的曰本互聯網新貴在膨脹到一定程度后就會開始挑戰曰本傳統財團,接著就被圍毆到死,連民眾都拍手叫好,雖然當時有被四大引導了輿論的因素,但其中也有這幫人在發家過程中行事太過缺乏人性的原因——互聯網新貴在曰本其實名聲很臭的,他們的行事方法只要簡單了解一下,極容易就引起曰本普通民眾的厭惡。
當然,這些和千原凜人無關,山島由貴愛死不死,他只是需要山島由貴借著身在暗處的優勢,利用山島由貴斥巨資吸納富士山一系公司流通股這一大業務,引誘目前還處在虛弱期的第一銀行或及附屬的證券機構上勾協助,然后操作的空間就大了。
簡單的說,就是以有心算無心,絞盡腦汁挖個大坑騙第一銀行進去,然后…要想上來,就得在關東聯合換個支持對象。
要讓第一銀行肉痛到不得不換個支持對象,這才是根本目的,其余的全是前戲!
千原凜人盤算打得很好,但山島由貴卻不買帳,敲打了一會兒信封,又把它推了回去,搖頭道:“逼迫第一銀行交出關東聯合的股份及控制的股權不可能,但只是讓他們同意行動一致,我自己會看著辦的,不需要這東西。”
他也是有自尊心的,不需要千原凜人教他怎么做事,而千原凜人略想了想,隨手就把信封放到煙灰缸里點上火燒了,算是默認了——山島由貴可不是他的部下,想把他變成傀儡更不可能,雙方合作只是都有想要的東西,其實隨時可以一拍兩散的。
千原凜人得不到關東聯合的控制權也不會死,仍然是身家近2000億的大富豪,晚上摟著滑滑女友照樣過日子。山島由貴也一樣,得不到富士山電視臺也只是計劃破產,本身并不會受到多大的損失,同樣還是曰本頂級的互聯網新貴,仍然可以在月桃亭玩得很開心。
千原凜人是可以硬綁了他上船,大家一起向著一個目的地努力劃,但山島由貴想怎么劃就怎么劃,愛怎么劃就怎么劃,說不聽他的就不聽他的,他也沒招。
不過也無所謂了,反正山島由貴必須要拿第一銀行的“行動一致協定書”來換取鹿田家的股份,現在這是他的問題了,想來他應該會盡力的,而且這人進行商業欺詐,挖坑害人,說不準比安田慎太郎那幫家伙更專業,很難說兩邊誰的主意會更好。
所以,隨他去吧!
千原凜人也不在意,所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他已經開動了腦筋,有了行動,投入了大半身家當資源,能說得上盡了最大努力,這要是仍然失敗了,也沒什么好遺憾的,也就只能執行B計劃再重頭來過了。
可以坦然接受失敗,有時比奪取勝利更考驗人的。
他燒完了信封,揮散了輕煙,這才笑道:“那就等山島桑的好消息。”
山島由貴已經有初步想法了,毫不在意道:“必然會有好消息,不會多久。”正事說到這里就算是完了,他轉而又很感興趣地問道,“不知千原桑用了什么手段逼迫鹿田信平交出了股份?”
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為此籌謀已久,但都沒有必然拿到的信心,真的很感興趣,而千原凜人一笑,“就是正常交易。”
“那不可能。”山島由貴不信,這可該算是鹿田家的“祖產”了,哪有那么容易就賣掉。
“這種事上我沒必要說謊。”千原凜人也進入了閑聊狀態,輕呷了口酒笑道,“除了正常交易外,我只是答應了他們一個條件。”
“什么條件?”
“幫鹿田家族復仇,幫他們報富士山一系將他們徹底驅離的仇。”
千原凜人實話實說,不過除非之外,他還給出了大筆現金,把鹿田家族吸納進了白馬私募并簽了特別的對賭合約,以保證鹿田家族在未來十年內年年能得到超高百分比的投資收益——按對賭約定,如果他做不到就得自己掏腰包賠2。5倍。
此外,他還以遠高于當前市場價的價格,接手了鹿田家族的地產爛攤子。目前東京地區的地價還是慘不忍睹,是死帳爛帳壞帳的代名詞,這等于幫鹿田家族盤活了不良資產,可以重新啟航了。
真的是慘重的代價,安田慎太郎看到他這個瘋狂的決定差點一口老血噴在他臉上,幾乎要趴在地上拜托他再好好考慮一下,但最終還是沒拗得過他——他辛辛苦苦打理公司忙了三年,兢兢業業忙到頭都開始禿了,結果所有收益BOSS一周多的時間就給他花完了,變成了一坨幾乎沒什么流動性的股份和地產,他真的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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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原凜人明明可以放棄完全控制關東聯合的,這是最容易的選擇,但他仍然投入了幾乎全部流動性資產以及背上了個大包袱來豪賭絲毫無法確定的未來,哪怕會因此讓長期以來積累的財富大大貶值,哪怕會因此元氣大傷,他卻還是去做了——人活在世上,盡最大努力不留遺憾,這還是阿瞳教他的,他覺得很對。
當然,這些細節就不用和山島由貴說了,沒必要,他只泛泛把一個額外的條件拿出來說了說,應付一下山島由貴的好奇心——這也是真的,鹿田家族作為創始人家族竟然被踢出了局,也憋著一口氣,集體都快抑郁了,在千原凜人這行業霸主保證要讓富士山一系大吃苦頭后,他們相信他能做到,成了最后一塊讓他們下定決心的砝碼。
于是,交易就成功了。
而山島由貴聽完了千原凜人的話,雖然沒全信,但也知道問不出什么了,只是訝然失笑道:“那你可失信了,這也該算某種欺詐吧?”
如果事情順利,確實收拾掉了第一銀行,他可不會讓千原凜人再碰富士山電視臺一根手指頭,那時富士山電視臺已經是他的東西了,千原凜人再想動歪腦筋,他可不會像現在這么好說話,哪怕付出慘重代價也一定會打斷千原凜人伸進來的爪子。
千原凜人可不這么看,微笑道:“說不上欺詐,我把股份轉讓給山島桑的話,想來你不會對原來的管理層手下留情吧?鹿田家會滿意的。”
山島由貴哈哈大笑起來,千原凜人沒說錯,等他控制了富士山電波放送以及電視臺后,自然要搞一次大清洗的,原來的管理層不管服不服,全都得滾蛋,想來千原凜人完全控制了關東聯合應該也會做和他一樣的事。
“好了,不說鹿田家的那幫廢物了。”他不再深究這件事,準備回頭自己去查,轉而又和千原凜人探討起了電視臺經營方面的一些問題。
在這方面他倒是很謙虛,明白千原凜人才是曰本首屈一指的專家,打算借機好好補習一下,而千原凜人也毫不吝嗇,有問必答,時不時也問問樂戶門的發展情況。
雙方起碼在這段時間是要同舟共濟了,那建立一定程度的私交還是有必要的,互相了解也是合作的一部分。
他們相談甚歡,畢竟都是各自行業內出類拔萃的人物,對事物都有一套自己獨特的看法,有著很多靈感的火花,很容易就能勾起另一方的興趣,而對于這一點,千原凜人感受格外深刻。
其實真說起來,山島由貴這種人才是真正的時代弄潮兒,真正的時代精英,在沒有絲毫先知優勢的情況下,憑著本身的思考,本身一步一步摸索,本身不停地做出艱難的選擇走到了今天這一步,絕非只靠的僥幸。
如果自己不是倒霉到穿越了,和這樣的人在一個時代直面競爭,應該是很難輕易奪得優勢的。
但他想歸這么想,也不覺得自己弱了一頭。
要不是倒霉到被雷劈了,他相信在自己的時代,他仍然會有所成就,他有這份信心——選擇了單調乏味的生活,選擇了沒事就自討苦吃,選擇了困難的選擇而非容易,選擇了遠離舒適區,日日夜夜專注于一件事上,長時間忍受著痛苦折磨著自己,不就是為了有這份自信心嗎?
無論環境如何,他都相信自己會是人生的強者,只是要是沒穿越的話,路絕對不會走得這么順罷了,也很難確定能不能登頂——先知是他的優勢,他能這么快成功基于此,但山島由貴也有他自身的優勢,比如他就趕上了時代的浪潮。
如果把他放到2018年,他也未必可以崛起得這么快,甚至能不能崛起都是問題。
他們兩個人就這么喝著酒閑聊,從工業革命、電氣革命一直聊到了目前正在發生的信息革命。山島由貴堅信互聯網會改變所有人的生活,是新的財富制造機,是權勢的來源,甚至會重塑曰本的經濟,對千原凜人提出的“信息革命”的概念以及把其和工業革命類比很認同。
千原凜人則贊同他所說的前者,但不同意后者,不過雙方還是越聊越投機,慢慢有點英雄惜英雄的味道了。
很快,發現正事好像談完了的后花藤眉等人也重新進來了,絲毫不提剛才的事,開始在旁邊巧笑嫣然的服侍兼職捧哏——這些女公關學識見識都相當不錯,遠超普通女性,哪怕比起千原山島兩人還是很不足,但當當捧哏和解語花是綽綽有余了,讓聊天氣氛更加良好了。
果然一分錢一分貨,連搞H色都一樣,站街女絕對沒這水平。
后藤眉等人也對能旁聽當今曰本白手起家最強二人組討論問題感到有些興奮,這種機會可不常有。尤其是阿鱈,望著千原凜人不停暗送秋波,時不時就接接他的話,恰到好處的表達一下仰慕崇拜之意,極其能滿足男性的自尊心。
但她表現得媚而不俗,絲毫不會令人不快,真的非常專業,要不是千原凜人心里很有數,一般男人搞不好用不了兩三回就得拜倒在她的白襪之前,成為她的長期客人兼ATM機。
山島由貴也不再像一開始那樣輕慢,起碼像個正式待客的樣子,沒再對著身邊的女性掏掏摸摸,尊重的意味越來越濃。
他日常是瞧不起所有人的,覺得身邊的人短視又無能,還個個都蠢到沒邊了,能和他聊到一起去的屈指可數,最令他感覺良好的竟然是千原凜人這莫名其妙就跑來坑他的家伙。
他真的很欣賞千原凜人,現在雙方同舟共濟是沒辦法,但要是將來能遇到一棍子打死千原凜人的機會,他覺得自己哪怕不會因此得到任何好處,甚至因此要承受一定程度的損失,他也愿意…
一棍子把千原凜人打死!
這人足夠聰明,擁有足夠的智慧,擁有遠超常人的見識,還意志堅定,野心勃勃,絕對是個禍害,早死才能令人早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