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富子很快接到了長野哲平的電話,而長野哲平一改平日老好人的模樣,劈頭蓋臉就訓斥了她一頓,道理說得很明白:
你紅了不是你一個人的功勞,是《奧姬》劇組全體的功勞,是劇組選了你當主役,給了好機會才捧紅了你,而你不但不專心拍攝,細心琢磨角色,反而整天惦記著回東京拍廣告賺錢,你有考慮過劇組的感受嗎?
劇組也有成績壓力,是扔上了七八億的真金白銀在拼收視率,選了你來當主役,哪個主役有你這種當法?主役有對收視成績負責的義務,你當是一般配角嗎?而且劇組已經同意為你調整拍攝計劃,讓你可以利用閑暇時間拍些廣告,然后你還要得寸進尺,是不是要讓你全職拍廣告才滿足?
沒了這部劇,有誰會找你拍廣告?有誰會找你做代言?
至于改簽,更是想都別想,要么你一開始就別同意,要么你簽了就別反悔。現在你覺得出名了,開始嫌錢少了,你沒出名時怎么不嫌少?就是不提合約有法律效應,哪怕只是出爾反爾,劇組又該怎么想?以后別人又該怎么看你?就不怕名聲在圈子里臭了大街?
長野哲平非常失望,覺得自己佐富子眼皮子太淺了,過于急著把名氣變現,一開始還能好好拍攝,這沒過了兩個月腦子里就全剩下錢了,簡直朽木不可雕也,訓起來根本沒客氣,更沒顧及她現在有多高的人氣,多大的名聲。
他不在乎公司賺多少錢,自己能從佐富子身上榨出多少油水來,更希望她能長長久久在這行業中干下去,能成為一名好演員,語氣雖然不太好,但多半都是恨鐵不成鋼,而佐富子給訓的臉上青一陣白一陣,郁悶的想吐血。
真是瘋了,別的經紀公司都是幫著演員和劇組討價還價,能多賺一分是一分,自己這個經紀公司可倒好,一直幫著劇組說話。
到底誰是自己人?你壓根就是和千原一伙的吧?這是在拿我的利益做人情,想給他留個好印象,以便以后更方便的推銷演員?
你想得倒是美,我怎么辦?
要是出名了不賺錢,我出名干什么?我又憑什么遭了這幾年的罪?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你以為演員很好當嗎?
但長野哲平的話有點在理,她也不是口舌靈變的人,一時想不出該怎么反駁,也不太敢和公司社長真的翻臉,目前她還沒膨脹到那地步,臉色慢慢又由青轉紅,差點漲成了豬肝色——這真是太氣人了,我又沒說不好好拍攝,就是多拿出點時間來幫著自己也幫著公司賺點錢,這又怎么了?犯法了嗎?用得著這么說我嗎?搞得我像不知好歹,忘恩負義一樣!
真是眼瞎了,你沒看報紙上都說了,是我成就了這部劇,是我成就了“奧陸第一美姬”,是我把“涼姬”演活了,觀眾是在喜歡我、迷戀我、崇拜我,怎么到了你嘴里,全是我沾劇組的光了?
沒我,現在能有這么好的收視成績嗎?
我做出了貢獻,想多拿點錢怎么了?這不是天經地義的嗎?
和泉悠子沒我貢獻大,片酬比我高,這公平嗎?
我身為演員,都愿意多替公司爭取點利益了,公司卻不配合,你這社長怎么當的?
佐富子拿著電話當場差點把自己憋死,而長野哲平一口氣訓了五六分鐘,怒氣倒是慢慢消了,主要是接到了佐藤的電話給急的。
佐富子太年輕,真當千原凜人是什么心慈手軟的面團性子,萬一真腦袋一熱把這些話拿到他面前說,后果難以想象!
那家伙只是表面好說話,肚子里全是算計,真惹火了他,他吃人不吐骨頭的!
你就沒算算他入行兩年半以來,一路上整死了多少人?搶他節目的,和他同時段競爭的,潑他污水的,在報紙上罵他的,把他告上法庭的,陰謀暗害他的,哪個有了好下場?
有川麻美那樣的大演員都只敢在事前和他私下談條件,客客氣氣爭取雙贏,合約一簽老老實實履行,沒敢偷半點工減半點料,你現在能有有川麻美的地位?
動動腦子!
長野哲平確認佐富子這傻瓜還沒去找千原凜人要求這要求那,火氣終于消了,畢竟他也不是兇橫蠻霸的性子,對手下演員一向極好,慢慢放緩了語氣:“好了,這事也怪我,當初千原要用你,我也沒多想,覺得是你的運氣,順其自然也好。現在看看,真不該讓你接這部劇…我和千原談過,他是覺得對你有些拔苗助長,說不好是不是害了你,對你有些歉意,所以才對你格外照顧一二,但你也要心里有分寸,不要覺得有些事就是理所應當的,他那個人沒那么好說話!”
頓了頓,他嘆了口氣,“現在看看,確實有些拔苗助長了,我也沒想到這部劇能拍出這么好的反響。佐富子,我年紀大,信我一次,突然爬太高未必是好事,有時候爬的太高,基礎不牢,摔下來是會出大事的,你現在別想別的,最該做的事就是好好拍劇,借這個機會好好提升自己。”
長野哲平一派語重心長,但佐富子聽了這半天說教,真忍不住了,爭辯道:“能出什么大事?下部劇會撲嗎?”
她是有些不服,感覺不太可能,但長野哲平沒聽出來,還以為她在擔心,不由感到有些欣慰,畢竟只要知道怕了就好,不會膨脹的那么厲害了,馬上安慰道:“確實是有可能,畢竟你這次太成功了,下部劇很難超躍,但你也不用擔心什么,我前段時間和千原聊過,他也擔心這一點,囑咐我想辦法多給你請點好的老師,幫你盡量提高一下演技,而且我聽他的意思,好像是想在未來幫你量身打造兩部劇,就是那種演技方面可以出彩的類型,爭取讓你轉轉型,演藝事業徹底穩固下來…他這個人脾氣冷硬了一些,但也有個優點,你幫他他就會回報你,你現在踏踏實實幫他把大河劇拍完拍好,將來他肯定會再拉你一把,這一點你可以放心。”
佐富子愣了愣,有些心動了,這段時間接觸下來,她對千原凜人還是服氣的,承認他有兩把刷子,那他愿意幫自己量身打造兩部劇,讓自己成為他的御用女主角,這當然是天大的好事,但…那是將來啊!
放著現在的錢不賺,去搏一個不確定的將來嗎?
其實不用依賴他也可以吧,就憑自己的水平和顏值,哪怕以后只拍拍偶像劇,也能大賺特賺,人氣不會低多少吧?
感覺沒什么必要非要依賴他,出名需趁早,賺錢也要趁早!
她一時在那里盤算,嘴上沒說話,長野信哲更感欣慰,以為自己的話起了作用,不由笑道:“好了,你仔細想想,多為自己將來考慮一下,相信我,你能遇到千原是很好的運氣,借此搭上他這條船,將來必然前程遠大,該有的總會有,有些事真不用急于一時。”
頓了頓,他準備結束通話了,又補充了一句,“還有,對佐藤桑要尊重一些,以前你還是新人時,他沒少替你操心,做人要知恩圖報。佐富子,你要想在這一行有所成就,成為頂尖的女演員,要有這樣的氣度,明白了嗎?”
沒少操心也沒替我弄到什么好處!佐富子心里煩,嘴上敷衍道:“知道了,社長。”
長野信哲滿意的結束了通話,忙他的去了,而佐富子隨手把手機一丟,想了想長野哲平的話,不但對他覺得煩,對佐藤也更感厭煩了——你身為經紀人,讓你幫著傳個話,讓社長幫我爭取一下利益,你是怎么傳的話?添油加醋說我的壞話?害我挨了一頓罵!
而且這社長也是夠可以的,將來、將來、將來,將來鬼知道是什么樣子,現在賺了錢,將來就會變壞嗎?
哪個演員不賺錢,就我賺不得?我現在出名了,不得買房子買包包買衣服買首飾嗎?不賺錢你給我買嗎?不買我的位格怎么辦?
現在也沒主動給派個私人助理來,還當我是以前的半新人?
老古董,真是跟不上時代了,公司一直沒倒閉也真是神奇。
不行,賺錢還是得靠自己,這公司指望不上!
“只要到了七千萬円?”
千原凜人這會兒離佐富子的直線距離并不遠,但他可沒想到佐富子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內,已經對賺幾百萬円不滿足了,更沒想到還沒鬧到他面前,長野哲平竟然多管閑事,替他訓了一頓佐富子。
他現在正忙著和村上伊織商量事情,準備應對不久后刮到曰本的金融風暴。
他知道曰本經濟形勢整體會加倍惡化,也知道大概時間,應該就在韓國倒霉后不久,但確定不了關東聯合會受多大影響,不過他是團隊主事人,未雨綢繆是他天然的責任,必須走一步看三步,所以為了以防萬一,他早早就打發村上伊織去找編成委員會要預算去了——手里有糧,心中不慌,最多就當多此一舉了唄!
村上伊織很奇怪,她不知道千原凜人最近抽了什么筋,明明帳上的錢還算充足,硬是天天催著她去要預算要預算,一副恨不能把編員委員會抄了家的模樣。
當然,預算越多越好,誰也不會嫌手里錢多,她也沒反對,真寫報告去要了,硬是要出了七千萬円,只是沒想到千原凜人竟然還不滿足——制作局又不是她開的,現在劇組帳上還有錢,編成委員會還肯再給七千萬円,已經是千原凜人這專務臉夠大了,她感覺自己再去要也要不出更多。
她十分不解道:“這還不夠嗎?我們預算超標了,整體不太夠,但先把手頭這些錢花完再要也沒關系吧。這是臺里的重點劇,編成委員會不會不給錢的,千原你到底在擔心什么?”
千原凜人嘆道:“我是怕經濟形勢惡化,到時要錢就不好要了,有可能會被迫削減預算。”
村上伊織啞然失笑:“現在就夠糟了,不可能更糟了吧?再說咱們電視臺收入不是很好嗎?影響不到咱們吧。”
接下來半年只會更糟!
千原凜人很想這么說,但沒辦法給村上伊織解釋,說了村上伊織也未必會信,這種對經濟發展的預測天天有人在做,基本和狗放屁效果差不多,聽了只會讓人哈哈大笑——雪上加霜沒發生前,沒幾個人會相信這種理由。
他直接道:“你就當我神經病吧,總之先把《奧姬》的預算全部補齊,大概再要…再要兩億円就夠了。別的劇組也多想想理由,多從編成委員會里要一筆錢捏在咱們手里。”
村上伊織確實覺得千原凜人神經病犯了,無奈道:“別的劇組先不說,僅《奧姬》的整體預算已經追加到十億了。咱們已經花了快五億,帳上還有兩億多,又要了七千萬,再要兩億…”
“只是十億,十億很多嗎?”
“不多嗎?”
千原凜人無語了,《奧姬》原預算額度是七億兩千萬円,但他為了追求好的拍攝效果,重拍、加班、后期特效是家常便飯,燒錢燒的有點猛,好在放送后成績夠好,編成委員會也就默認了,重定的預算額度漲到了十億整。
聽起來是有點多了,但實際上并不算多,這錢也就夠《權利的游戲》燒一集半的,甚至只夠燒一集的,《權游》最貴的一集,他記得好像是燒了九百萬美元。
當然,時代不同,國情不同,制作體系不同,制作方式不同,也許不該這么比較,但電視臺的面子工程,一部三十六集要持續拍八個月的大河劇,質量還要好到引起社會廣泛反響,花十億円真不算多,甚至他覺得自己都夠省了——他真是全心全意想拍好這部劇,花錢多也不是為了自己,一個子兒也沒拿去享受。
換了別的制作人,能控制這么一大筆預算,八成就隨便找個角色派給自己小情人,等于拿電視臺的錢養著小情人供自己胡天胡地,肯定美滋滋,甚至都沒什么后遺癥——拍完了劇查帳時,編成委員會都說不出什么,甚至都覺得正常。
哪個大項目的制作人不搞個女演員?不搞的是GAY吧?
這錢本來就該花在這部劇上,千原凜人覺得要的心安理得,也不和村上伊織兜圈子了,直接道:“不管多不多,好不好要,都要要出來!”
他痛快,村上伊織也痛快,直接手一攤:“走正規流程暫時是沒辦法了,至少我沒辦法了,不行只能你出面去找一下志賀局長,看看能不能讓他想想辦法。”
千原凜人想了想,覺得也只能走后門了,畢竟走走后門也比將來要不出錢來要強百倍——拍電影也好,拍電視劇也好,最怕的就是沒錢,這種事真不能輕忽,沒錢誰給你好好干活,所以哪怕能多要出一點來也是好的。
真等到被迫削減預算時,哭都沒地方哭去。
他點頭應道:“可以,要不要和西島小姐也商量一下,讓她在她叔叔面前也提一提?”
西島瑠美的叔叔是五東京派的頭頭,雖然在關東聯合內勢力不算大,比臺長派差遠了,但在編成委員會也有席位,要是能征得他的同意,想來志賀步搞搞暗箱操作更好辦。
村上伊織思考了一下,搖頭道:“還是算了,千原你又不想涉入臺里的派系之爭,最好還是別做這種容易引起誤會的事比較好。。”
千原凜人想了想,覺得村上伊織的話有道理,也就不多事了,笑道:“好吧,那你幫我約個時間,到時我回電視臺找志賀步談談。”頓了頓他又補了一句,“盡快,過兩天我要帶一支拍攝小組去奧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