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島瑠美趕回辦公室時,發現千原凜人已經吃過午飯了,正看著一份文件在皺眉頭。
她馬上自動自覺的開始給千原凜人收拾飯后的爛攤子,千原凜人則直接拿著文件往椅背上靠,給她讓出了清理垃圾的空間——他已經習慣這樣了,以前是白木桂馬、近衛瞳等人負責跟在他這個垃圾制造機后面收拾,現在換成了西島瑠美。
能把監軍真當助理使喚,也算是個成就了,而西島瑠美最初對他總把身體搞得亂糟糟的還有些不滿,現在也習慣成了自然。
她收拾好后,看了一眼,發現千原凜人眉頭仍然緊皺著在看文件,有些奇怪地問道:“千原桑,是哪個劇組的事?”
在她印象里,千原凜人做事一向很麻利,不會猶豫這么久,而千原凜人眼睛還是沒離開文件,只是隨口說道:“和工作無關,是我個人的事…我理財投資方面出了點問題。”
西島瑠美恍然,千原凜人個人收入很高,是高級白領的好幾倍,買買股票、理財產品之類的進行資產保值贈值很正常,而且在曰本職場上很忌諱關心別人的收入問題,她馬上不再多問,去自己辦公桌那兒坐下了——原來屬于白木桂馬的書桌,不過現在白木桂馬在負責《無家可歸的小孩》的分集編劇工作,嫌這里吵,搬出去了,西島瑠美就把這里占用了,而千原凜人沒什么架子,也不介意助理日常和他擠在一起。
現在還是午休時間,千原凜人也不管西島瑠美這監軍在不在,處理自己的私事心安理得,繼續看文件中復雜的數據,對當前的投資情況有些撓頭——真是穿越客之恥,有先知優勢,對國際經濟大環境有一定把控,投資竟然干賠了!
之前他想借亞洲金融風暴再發筆財,但因為不是專業人士的原因,他只是知道這事發生在97年左右,從泰國開始的,接著迅速在東南亞范圍內蔓延開來——他真只知道這么多,當時覺得足夠了。
當然,世界不同了,肯定會有變化,這個他還是清楚的,但就他想來,應該還是會發生,最多時間有點差異,所以他早早就讓安田慎太郎去準備,要在外匯市場賭泰銖匯率大挫,然而事情卻詭異起來…
這事確實發生了,泰國確實在七月中旬開放了外資入境限制,緊接就被國外游資鉆了空子,與泰國各銀行簽訂了遠期合約,利用抵押當地資產的方式借入了大量泰銖,隨后就在外匯市場上瘋狂拋出兌換美元,要擊破泰銖的固定匯率以謀利,而安田慎太郎以為這就是千原凜人指示的“良機”,反應極端敏銳,跟著就殺進去了,不過泰國央行反應十分迅速,一方面馬上動用外匯儲備接盤,有多少吃多少,根本毫不畏懼,另一方面則快速提升了銀行短期拆借利率,應對十分迅速且正確。
雙方短暫廝殺了十余個交易日,泰國的固定匯率牢不可破,最后國際游資發現無利可圖,直接敗退,微虧離場,而等著搭順風車的安田慎太郎就跑得就沒那么及時了,走到一半發現司機沒了,直接損失了大約20的資金(短期拆借杠桿造成的倍虧),人也給弄懵了,只能傳真了文件過來向千原凜人匯報具體情況,并等待他的進一步指示。
千原凜人同樣懵了,他又不是財經或是金融專業的,能知道97年有亞洲金融風暴就不錯了,但里面具體是怎么回事,什么背景什么細節,這他就完全說不出一二三四五——術業有專攻,隔行如隔山,讓他說曰本、韓國、美國等國家的影視行業發展,他能說得頭頭是道,一二三四五六條,條條有理有據,但哪個編導專業的學生會關心97年的金融市場,要不是在互聯網上看過幾個貼子,他在這方面和白癡沒多大區別。
他在那里苦思了片刻,看著安田慎太郎提議要把資金再撤回曰本也有些輕微動搖,懷疑世界變了,亞洲金融風暴也許不會再發生,又或許規模不會那么大,不會有太高的收益,更有可能要再過幾年才發生,現在進去只是會白搭高額的拆借利息。
甚至,是不是先在泰國發生的,現在也有點讓人拿不準了…
自己以前可能把事情想的太簡單了,而且金融投機風險真的很大,自己還是個穿越客呢,七八千萬円說打水漂就打水漂了,連個聲響都沒聽到,實在令人心痛,要再繼續下去,會不會把攢下的錢全賠進去了呢?
仔細想想,真的說不準啊!要不要放棄這個機會,換一個更穩妥的投資方式?
一瞬間,他真想給安田慎太郎下令讓他撤資回來算了,保守一點,畢竟攢點錢不容易,但一瞬間之后,他的心志重新又堅定起來,世界上某種大事的發生絕對有著必然性,不該輕易動搖這種想法,有機會時不去拼命抓住,只求保守安穩,這種人做不成什么大事!
想要更多,該冒風險時就必須去冒風險,不然憑什么大把撈錢?
不能輕易放棄!
當然,這種事不能只憑頭鐵,他丟下文件開始翻箱倒柜,找出了以前安田慎太郎提交的各種信息仔細查看,要用實際數據來堅定自己的決心,畢竟目前是虧了,這是事實,堅持歸堅持,該有的謹慎也不能少——國際游資選擇泰國第一個下手,不可能沒有理由,只要倒推找到這個理由,自己就該堅持自己的判斷,去賭亞洲風暴一定會發生!
他以前仗著穿越優勢,根本沒在乎過這些具體數據,以為一切都會順順利利,這只是一次輕輕松松的撿錢之旅,是穿越福利,但現在看看,似乎沒那么簡單,差點搞了個出師未捷身先死!
這世界上果然沒什么事是容易的,就是當穿越客都不容易,真不知道別的穿越客是怎么撈外塊的,有沒有自己這么難。
他沉下心開始看安田慎太郎以前提交的各種數據和信息,開始正經對待,仔細尋找著亞洲金融風暴必然會發生的理由,而他真正耐下心來看起了這些枯燥的數據,心志還真的越來越堅定了——世界上某些大事的發生真不是偶然,都是一環套一環,存在著某種因果關系的。
因美國的要求,八十年代中期美日之間簽訂“廣場協議”——這里面同樣有著必然會發生的經濟原因,這事兒在曰本本土九十年代的經濟學論文中就有大量討論,當時曰本其實是自愿的,頂多是沒判斷出后果會那么嚴重,而隨后日元升值,國際競爭力減弱,泡沫經濟破裂的發生也就順理成章,曰本進入了在大蕭條時期,大量國內資本開始外逃。
那這些錢去了哪里呢?
大多都去了周邊各國,甚至因為曰本人工過貴的原因,大量的工廠也直接搬到了周邊各國,其中以泰國最為熱門,那里經濟自由度高,而且采用的是固定匯率制政策,一直維持在25泰銖兌1美元,波動極小,結算比較方便。
這在某種程度上造就了所謂的“亞洲四小龍”,它們只是吃了曰本倒下后空白的國際市場份額,其中泰國發展的格外好,GDP年增長率一直維持在9以上,最多的一年到了15——美日歐等國家都處在蕭條時期,國際貿易競爭力下降,這段時間以泰國為首的東南亞貨物遍銷全世界,至于未來的制造業大國華夏,這會兒剛把曰本貨趕出了國內市場,還沒滿足內需,正玩命自己生產自己用,顧不上管外面怎么樣。
東南亞各國一時之間猛如虎,但好景不長,從九三年開始,美國、歐洲經濟開始回暖,泰國等國的國際競爭力相對開始下降,但曰本仍然處在蕭條時期,資金持續還在往這些國家逃,特別是去年又被美國打了一棒子,美國要經濟制裁曰本,這讓資金逃得更快了,而這么多熱錢擠進了泰國,好像泰國也有經濟泡沫的苗頭了——千原凜人關注到一組數字,93年至今,泰國的房地產均價上升了四倍還要多。
金融高度自由,因缺乏經驗竟然允許了外資隨意出入(事情沒發生前沒人料到后果那么嚴重),房地產行業泡沫化且抵押方便,經濟正漸漸轉為疲軟,偏偏還在堅持固定匯率制政策又富得流油,國際游資不搞它又會搞誰呢?
哪怕換了一個世界,它還是第一個受害者,應該沒錯!
當然,數據千頭萬緒,這是千原凜人先入為主后倒推的結果,不然沒這么輕松找到線索,估計早看暈蛋了,但這仍然極大的堅定了他的信心,堅持要繼續賭下去,賭金融風暴一定會發生,而且會從泰國開始,時間點也應該到了。
是的,大事之間是有因果關系的,應該堅持最初的想法,去冒風險!
別以為穿越客下這決定很容易,鬼知道會出什么事,畢竟剛虧掉了20,也沒什么規則一定能保證穿越客不會破產,搞不好堅持下去要賠光光還要欠一屁股債!但他還是想去抓住這個機會,了不起再吃十年泡面唄!
再不行,就申請個人保護性破產,慢慢還債,又不是輸不起!
他一個電話就給安田慎太郎打了回去,吩咐道:“安田桑,情況我了解了,損失沒關系,繼續執行原定事項!”
安田慎太郎一直在等他的電話,好決定下一步該怎么辦,但沒想到他的頭這么鐵,半個月損失了五分之一的資產還要繼續賭,而且這次失敗讓千原凜人的“賭神”光環破滅了,他趕緊提醒道:“千原桑,您實在是…過于激進了,這種情況下還要繼續嗎?泰國央行維持固定匯率制的決心非常堅決,而且他們的外匯儲備非常充足,明顯不可能擊破!”
“我知道,但你繼續你的工作,不需要撤資。”
“請您務必三思!”安田慎太郎真不想千原凜人破產,要不是隔著電話,他估計都能土下座懇請他保守一點了——他這前科犯可就這一個客戶,完全損失不起!
“我已經仔細思考過了,這就是我的決定!”千原凜人直接道:“安田桑,你做為代理人已經進過提醒義務了,無論結果如何,責任都在于我,你不用擔心什么。”
“是,那…那就繼續在外匯市場上賭泰銖匯率下挫,股市和債券市場也采用相同策略?”
“沒錯,一直賭到泰銖變成廢紙為止!”
“這不可能!”安田慎太郎碰到千原凜人這種客戶覺得腦仁都疼,無奈道:“泰國政局穩定,千原桑,這種事不可能發生的,您實在是…”
“不管會不會發生,執行吧!”千原凜人最后說了一句就結束了通話,揉了揉眉頭又想了想,覺得自己做的沒錯,但在這種不了解的行業冒風險真的有點蠢,心里十分不安。
都說藝高才能膽大,自己在這一行藝實在不高,想膽大真的有點難,等干完這一票要考慮投資點穩定點的行當了,畢竟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就算有一定先知優勢也不是萬能的,這么賭來賭去搞不好一個不小心就全貼進去了。
但這應該是完全原始積累最快的方式了,也沒辦法,只能承受這種有可能掉進河里的風險。
在這種事上,他不是專業的,只能提供大方向和做決斷,剩下的就只能全靠安田慎太郎的發揮,而且短期內看不到成果,他想了想就把這事先丟到了腦后,準備看看情況再說,又把精神頭放回到了當前的主業上。
他在電視節目制作行業中才能如魚得水,干勁十足,抬頭想問問西島瑠美下午有什么日程安排,但發現西島瑠美在看自己,不由訝然問道:“怎么了?”
西島瑠美連忙錯開了目光,剛才千原凜人認真思考時的表情真的很吸引人,目光顯得很幽深,有種奇特的男性魅力,她一時沒忍住就看入神了。
她回過神來,連忙說道:“沒什么,千原桑是有什么吩咐嗎?”
千原凜人抹了抹嘴,懷疑剛才狼吞虎咽吃便當粘上了飯粒,但什么也沒抹一下,接著就不管了,直接問道:“下午的行程是什么?”
西島瑠美馬上進入了工作狀態,像個真正的助理那樣拿出了記事本,翻到一頁就開始給千原凜人報時間,而正確定著呢,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了,近衛瞳露出半張臉,接著記起了什么,又把門關上了,敲了敲門。
千原凜人無語了三秒鐘,你這混蛋別搞這種動作,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在辦公室里搞秘書,馬上沒好氣地叫道:“什么事?”
近衛瞳推開門,興奮道:“師父,泉水要開球了,你看不看?”
“什么開球?”
“甲子園開球啊!”近衛瞳奇怪地說道:“不是你讓她去的嗎?”
千原凜人記起來了,主要是忙得屁股都要掉了,根本沒心思關心這種小事,轉頭看了看表,奇怪問道:“怎么這時間開球?”
“早上是入場式和地震遇難者緬懷儀式,下午才是開球儀式和首場賽,你要看嗎?”
坂泉泉水開球嘛,千原凜人覺得還是得看一下的,畢竟這也算是朋友,大大還吃過人家做的飯呢!
他抬手就開了辦公室里的電視,近衛瞳很機靈的馬上給他找頻道,很快坂泉泉水就出現在了屏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