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以往,溫友河保證會說有。
雖是個商賈,可也是讀過書,聽人說過古今的。這開海的事不知已鬧過幾回了,遠的不說,就先帝在時就開過,關過,鬧到后面,還是不了了之。
朝里有些人有私心,海貿之利巨大,那些佛郎機人尤愛華夏瓷器,絲綢。往往一個不怎么樣的瓷器就能換來大把銀子,金子。面對這樣的香餑餑,那些大海商背后的貴人們怎么能允許開海呢?
分食的人多了,自己吃得不就少了嗎?
以前的狀況大抵如此,溫友河自己也偷摸著跟大海商合作,一些內幕還是知道的。只是眼下這情況,他卻有點說不準了。
天下大事他也不是太懂,但就將心比心的想想,要自己祖宗傳給自己的東西都快丟了,自己也要沒命了,還會去顧他人死活嗎?
現今,天子面對的就是這狀況。
大明半匹江山沒了,父母也沒了,其他兩個弟弟生死不明,妹妹還在清軍手里,他已成了孤君,真正的寡人了。
這樣的人,已沒什么顧忌,也沒什么退路,除了殊死一搏還能怎么著?大明需要錢,開海能賺來大把銀子,那有什么理由不開海?!
看看左弗在常州面上這樣搞,屏蔽的關鍵字都彈上天了,可人家屁事沒有,為什么?!人家能給天子弄來錢啊!還能養活這么多災民!
大明現在一年的稅收才多少?左弗在常州這么一搞,就弄了幾百萬兩出來,這還不算那些房子啊,地啊,鋪子什么的。
抄家得來的東西直接交了一半上去,那天子得歡喜成什么樣?說句殺頭的話:當天子的跟他這個當東家的也沒什么區別,都是一家之主,自然喜歡能干活能賺錢的活計,至于那些大道理,誰要聽啊?!
想到這里,他笑了,拱手道:“大人,草民有條路子,或能將這些東西都變成銀子。”
左弗笑了笑,給了一個“孺子可教”的眼神,道:“不急。眼下先將這超市的事弄好,這才是真正的細水長流。”
第二日,在街上忙著采購年貨的市民被一陣敲鑼打鼓的聲音吸引,紛紛停下腳步,探頭相望。
“瞧一瞧,看一看啊!今日千秋坊的惠家超市開業,蘿卜青菜,針頭線腦,口脂面脂,羊肉豬肉,棉被衣服,應有應盡啦!開業又逢年節,所有商品大酬賓啦!”
一群人敲著鑼,打著鼓,一邊走一邊喊,還有人在發傳單。一些好奇心重的人接過傳單,不由驚呼,“呀!這畫怎么這么逼真啊?!”
“我看看,我看看!”
有認字的好事者也接過傳單,當眾讀了起來,“開業過年大酬賓,全場一律八折,上好精鹽一文錢一袋,憑傳單,每人限購一袋…”
“一文錢?!那小哥,快給我一張!”
還未讀完,人群就騷動起來了,紛紛圍著發傳單的小哥要傳單,將那好事者冷落在一旁。
那好事者也有趣,見了這場面便是大罵,道:“都是一群窮酸,瞧你們沒出息的樣子!”
說話間便是將傳單小心折好,放進袖口,腳下好似生了風般,迅速離開這哄鬧現場,急急忙忙地朝著千秋坊趕去。
這樣好的事去晚了可就沒有了,行動還是要早啊!
等這位好事者來到千秋坊后,直接傻眼了。
我滴個娘啊!
這是整個縣的人都來了嗎?
等等…
那幾位主兒怎么看著有些眼熟?咦?那不是知府縣衙里的衙役們?他們也來排隊買鹽?!
往前擠了擠,哪里曉得才動兩下,立刻就被人罵了,“遭瘟的東西有點德行沒?!擠什么擠?!這可是縣太爺開的鋪子!都有親兵在看門!剛主事的溫東家說了,誰要敢哄鬧,就對誰不客氣!還有,小子,見你生得賊眉鼠眼的,一瞧就不是好東西,我可告你啊!這鋪子里有仙家法器,進去了可別偷東西,不然被那小眼睛拍到了,把你魂兒吸小匣子里去,可就完蛋了!”
這都什么跟什么?
好事者一臉霧水,連人家罵他猥瑣的話都直接過濾了。
鋪子里有仙器?縣太爺開的?
幾個人從身邊路過,手里大包小包的,一看就是剛從惠家超市出來。他打眼瞧了下,只見這一家子五六口人,手里都拎著東西,他忙拉住其中一男子,作揖問道:“我說兄弟,這是什么個情況?怎買個東西還要排隊?”
“里面人都擠滿了,都進不去了,不排隊那可要出亂子了。”
那漢子也是個話嘮,一路過來不知被人問了多少遍了,可越問他還越精神了,絲毫不見厭煩,還覺挺光榮。這會兒見好事者詢問自己,一看還是個讀過點書的人,更覺驕傲了。
他抬了抬下巴,將手里的東西提了提,道:“我家有個兄弟在小營前當庖廚,提前得知這里要開張,我天不亮就來等了!哎呀,幸虧我來等啊,不然這個點都不知能不能進得去呢!”
“那,那里面到底有什么啊?!怎,怎么引得人如此瘋狂?”
“哎呀!兄弟,你問我就對了!真是了不得,了不得啊!天啊,天啊,長這么大,就沒見過這么多稀罕玩意啊!關鍵,關鍵的!便宜,還便宜!縣太爺真是好本事啊!之前那集市關了我還惋惜呢!現在可好了,有了這超市,以后都到這兒來買東西。對了,人家年上只休四天,要排不上,你年初五早點來,我走了啊!”
“噯,兄臺留步!”
好事者急得直撓耳朵,“您這說了半天,我還是聽得云里霧里的,您,您好像啥也沒說啊!里面到底賣得什么啊?”
“瞧我這腦袋!”
那漢子拍了拍自己腦袋,“一高興就語無倫次了。我跟你說啊,大兄弟,里面可真好啊!真好啊!好多稀罕物啊!見都沒見過啊!噯,我也形容不上來,反正就是好,您啊,自己進去看看就知道了。對了,不要偷東西啊,會被裝匣子里的,我走了啊,您慢慢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