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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7章 不一樣

  椅子腿在地上發出尖銳聲響。

  霍臨春站起身,面色鐵青地看著她。

  仙子的臉,不見喜怒,抓著碎瓷的手指,也不見顫抖。

  她會殺了自己,毫不猶豫的。

  霍臨春笑不出來了:“祁姑娘這是做什么?一言不合便要尋死,未免也太過分了些。”

  血珠沿著祁櫻白皙的脖子流下來。

  霍臨春嗔怪兩句,馬上改了口風,道:“那孩子雖然還活著,但傷沒好,人也不大清醒,你要見他,過幾日再說吧。”

  然而他已經說到這份上,碎裂的瓷片,卻還是刀子一樣橫在祁櫻喉嚨上。

  她遠比想象中的更加執拗狠厲。

  心頭一顫,霍臨春面露無奈,又退了一步:“罷了,吃過飯,我便帶你去見他。”

  祁櫻把沾血的碎瓷,輕輕拍到桌子上。

  她賭對了。

  霍臨春果然很想要她活下去。

  即便是畜生,養著玩兒,也得是喘氣的活物才行。

  她若是立刻死去,還有什么樂趣?

  祁櫻也退了一步。

  她重新坐回去,拿起了快子。

  霍臨春的視線,烙鐵一樣灼熱。脖子上的傷口,仿佛火燒一樣的燙。疼痛和熱燙,有時候相似得令人恍忽。

  桌上的熱菜,漸漸變涼。

  祁櫻沒滋沒味地用了半碗飯。

  霍臨春讓人拿來藥膏,親自給她涂上。

  幸好不是刀,傷口不算太深,血珠冒了一會便止住了,但要是不留心,這種口子轉眼便會生成疤痕。

  她明明有著一張羨煞旁人的臉,卻好像一點也不愛惜自己。

  霍臨春聞著澹澹的藥味,挑眉看了她一眼。

  他們離得很近,但祁櫻并沒有閃避。

  他說要給祁櫻擦藥,祁櫻也沒有拒絕。

  就跟她想也不想便劃破自己的脖子一樣,這些事似乎都不值得她苦惱掙揣。

  霍臨春抹完藥,抬起手,修長的手指曖昧地掠過她的耳垂。祁櫻現在幾歲?十九,二十,還是二十一?總之,她的年紀,已經不是個小女孩了。

  可她看起來,比任何含包待放的少女都要美麗和純潔。

  霍臨春拿著帕子,仔細擦過自己的手指。

  藥味殘留在上面,他和祁櫻發出一樣的氣味。

  “祁姑娘請吧。”

  緊閉的門,被人打開了。

  祁櫻走出去,四下掃視了一遍。

  什么也沒有。

  空曠而安靜。

  宅子不小,但樣式很奇怪。

  這時,霍臨春走到她身旁,指了指遠處的一棵樹:“聽說那樹上原先吊死過好些人。”

  空蕩蕩的庭院里,長著一株很大的老樹。

  灰褐色的樹皮,布滿魚鱗一樣的紋路。

  夏日里,樹葉綠得滴水,被風一吹,便發出落雨一樣的沙沙聲。可沒有花,只有綠葉如云,層層疊疊。

  祁櫻瞥了一眼將視線收回來:“這么講,到了夜里,樹下怕不是要鬧鬼?”

  霍臨春低聲輕笑:“祁姑娘不怕鬼?”

  祁櫻緩步向前,目不斜視地道:“這片土地上,還有哪里沒有見過血?”

  “嗯?”她不答反問,霍臨春怔...

  臨春怔了下。

  祁櫻的聲音,有些發冷,但語氣透著種不在乎。她此刻說的話,只是陳述,絕無半點憤怒和不滿:“三五不時便要打個仗,到處都是死人。”

  “孤魂野鬼也好,妖魔鬼怪也罷,真有又算什么大事。”

  世上的怪事,她已經從祁太微那見過不少了。

  祁櫻加快了腳步。

  她已經看見二寶的身影。

  衣袂在飛揚。

  霍臨春腳下微頓,停在了風里。

  他初見祁櫻的時候,是怎么想的?美人、精致、冷漠…無情無欲,好像才是祁櫻的天性。

  可這會兒,聽著祁櫻的話,他覺得自己想錯了。

  她的確聽上去毫不在乎,可那并不是他以為的冷漠無情。

  眼前的人,遠比那仙子般的無欲模樣要復雜得多。無聲地笑了一下,霍臨春勾起唇角,跟了上去。

  那封指婚的圣旨,好像還沉甸甸地躺在他手掌里,但不管楊玦怎么說,天下都已經不是原先的那個了。

  他親眼見過沒有小祝的建陽帝是什么鬼樣子。

  那個男人,裝腔作勢一輩子,依然只是個蠢物。

  小祝不在,他便纏著楊玦,菟絲子一樣,無法自立。除了吃喝睡覺,連字也不認得幾個。

  實在太可笑了。

  那封圣旨,從一開始就出自小祝的手。

  如今小祝是個死人,靖寧伯是個反賊。

  他想要祁櫻,還有什么不可以的?楊玦滿腦子都是薛懷刃和祁太微,根本連祁櫻是誰都忘了。

  只有他,一直在悄悄地尋找祁櫻。

  雖說他也鬧不明白,自己為何非要找到她不可…但一直找下去,欲望便龐大得不可收拾,成了執念。

  尋找祁櫻用的畫像,是他親手所畫。

  畫成后,他放在那,看了好幾天。

  祁櫻的臉,放在哪里,都是獨一無二的美。她再如何喬裝,只要出現,就是顯眼不過的明珠。

  是以,霍臨春認為,找到祁櫻,是一件比尋找薛懷刃要容易百倍的事。

  可這一找,就是幾年。

  直到薛懷刃和祁太微出現在洛邑,祁櫻的身影還是汪洋里的一根針。

  他差一點,真的只差一點,就要放棄了。

  四月的烈陽下。

  霍臨春看著前方的人,大步走過去。

  不論如何,祁櫻已經落到他手里。

  她已經是他的了。

  樹葉颯颯地響著,祁櫻站定了,仔細看二寶的傷。繃帶是干凈的,好像才換過。

  “如何?”霍臨春立在她身后,頭一低,把下巴抵到她肩上。

  祁櫻沒有動。

  對面的少年卻瞪起了眼睛。

  霍臨春笑笑,看回去道:“說是祁家的人,倒也不像誆我,他這樣子簡直和祁太微一模一樣的兇嘛。”

  傷口不致命,年紀又輕,二寶恢復得很快。

  霍臨春隨口說完,又道:“自然,我方才說的話,也不是騙你,聽說他昨兒個還迷迷湖湖的站不起來呢。”

  “誰知道這會兒便能走會跳了。”

  霍臨春的聲音,一貫得輕柔溫和,但祁櫻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霍督公…”

  “祁姑娘還有什么想要的?”霍臨春沖著二寶笑,桃花眼彎起來,一副雋秀書生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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