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妧畫的應該算是一副美人圖,只不過美人不止一個,而是許多個。
比起尉嘉嬿暗沉的色調,她的用色要妍麗明快許多,只需要掃上一眼,就能夠抓住人眼球。
畫中美人,個個修長飄逸,恍如神仙妃子一般。
走近細觀,不知是誰訝然出聲:“呀!這些人都沒有臉?!”
眾人定睛去看 果然,畫中美人的面部竟全是空白的!
好好的一個美人,沒有眉毛和鼻子,亦沒有眼睛和嘴唇,試想一下,該有多詭異?新八一m.x81zw
可這幅畫不一樣,它絲毫不讓人覺得怪異,反倒覺得添一筆都多余,只會破壞了神韻。
大家都在議論面容的事,有個人沒插話,只是盯著畫看,且眼中疑惑越來越深。
片刻之后,她如夢醒一般,垂首看了看自己身上淡黃的長裙,又驀地抬頭看向畫中同色衣裙的女子,還有她手腕上那個相同款式的玉鐲。
巨大的驚愕之后,不由掩唇嘆道:“天吶,這畫的是我!”
話音方落,另一頭也傳來了同樣的喊聲。
“這個、這個…這個是不是我?她的衣裙和我一樣,還有發簪…”說話的人激動的把自己的發簪拔了下來,“你們看是不是,一模一樣!”
議論的人停止了議論,紛紛上前圍觀。
“果然是…”
“還真是…”
得到認同的兩位姑娘那叫個歡喜雀躍,雀躍過后眼睛更是黏在了畫上,而且只盯著“自己”看。
其他人就有些吃味了。
“不會只有你們倆吧,有沒有我…”
“我也瞅瞅…”
“我找到了!我在這!”
“還有我,你旁邊這個就是我,我們當時正在折花枝…”
剛剛還矜持萬分的閨秀們一瞬間全都被調動起了情緒,安靜的花廳霎時間熱鬧萬分。
尉嘉嬿那邊反倒清凈了下來。
眾人的反應在她意料之外,她沒有急著去看季妧的畫,而是仔細端詳著自己的。
她很早就開始學畫畫了,從進侯府那年她就開始學,無論寒冬酷暑,不曾間斷過一天。
這是她最引以為豪的地方,這幅畫也完成的比較滿意。
她不信,連這個她都會輸給季妧。
景明珠沖她招了招手:“嘉嬿快來看,你也在里面。”
尉嘉嬿強笑了笑,將自己的畫小心置于桌上,應聲上前,順著景明珠的手,果然看到了自己。
不過她首先想到的不是美與不美,她首先想到的是,為何沒有五官面容,大家仍能認出來哪個是自己。
尉嘉嬿皺眉思索著,邊盯著畫邊移步,每一處都不肯放過。
沒有尋常仕女畫的端莊華麗與雍容典雅,僅用最簡單的筆觸勾勒出了眾生美人像,即便這些美人都沒有臉,也給人一種“回眸一笑百媚生”的感覺。
最妙的是每個人都不相同,這種不同不僅體現在外觀,還有內在的個性。透過筆墨,不僅能窺其神情,還能猜出誰是傾國傾城貌,誰又是多愁多病身。
看著看著,畫中的人物仿佛動了起來。
有人憑欄而立,有人臨水照影,有人拈子對弈,有人素手彈琴,還有人側耳聆音…都是發生在這間花廳里的事,都是不久前她們做過的事。
是了,細節。
尉嘉嬿覺得自己做的已經夠好了,沒想到季妧觀察的更加仔細她竟將在場每一個人的細節都記了下來。
衣裙的樣式、顏色,梳的何種發髻,用的什么發簪,手上戴、身上配的…就連王家姑娘耳垂上的那顆痣都沒有漏下。
可是絲毫不讓人覺得繁瑣冗余,反而精簡的恰到好處。因為除了外觀上的顯著區別,她還選取了每個人最獨特之處。所以別管之誰,反應過來后,一眼就能從畫中找到自己。
而且,季妧不僅呈現了細節,還還原了場景。
她畫中不止有人,還有景,還有事,還有情…
美景相襯美人,美人又融于美景…
就連一旁的張舒月也說不出難聽的話了。
她身形微胖,剛剛又故意針對了季妧,可是在季妧的畫中,她變成了自己最想成為的樣子。
季妧非但沒有刻意丑化她,甚至畫的比別人更仔細了幾分,若不是看著畫中的自己,她都不知道自己右邊的發髻散了一綹。
有人數了數畫中的人物。
“十一個人,咱們每個人都在?”
“不對。咱們共有十二個人,畫中少了一個。”
“少了誰?”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比對查找了一番后,才發現少的那個人竟是季妧。
畫畫的那個反而沒有入畫…
季妧也是動筆之際才臨時起意,決定畫幅無臉畫。
無臉畫既有生動的一面又有含蓄的一面,反正她是挺喜歡的。何況她要畫十多個人,如果用仕女圖那種畫法,還不得累死?
但是單畫美人又有點無趣,所以便參照了韓熙載夜宴圖以及漢宮春曉圖的布局,將大家在花廳中的一系列活動描繪了下來。
當然,并不止花廳這一處場景,花園中也有。每一段畫面都以屏風或盆景相隔,跟故事片似的,還是連續的。
季妧方才也欣賞了尉嘉嬿的,不得不承認,尉嘉嬿畫技確實了得。
她雖也專門學過,但那都是早年時,后來忙于學業又忙于工作,差不多就給耽擱了。
反觀尉嘉嬿,運筆用色之渾然天成,顯然是經年累月打下的功底。
這就好比,看到一副藝術品時,大家都交口道好,但其中多數人根本說不出好在何處。有些甚至并不喜歡藝術品本身,他們喜歡的是藝術品的名頭和價值。
今天赴宴的都是十幾歲的小姑娘,學識再高,年齡和閱歷終究有限,她們或許能分出誰的畫更好,但少女心性騙不了人,比起一副見慣了的風景圖,季妧這副故事性加上唯美的畫風再加上鮮艷的顏色,自然要更趣致些。
“恭喜,你贏了。”
尉嘉嬿走到季妧面前,嘴里說著恭喜,臉上卻無笑意。
在最得意的地方輸給季妧,她實在笑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