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個名額看似少,但有五兩這個門檻攔著,還真不是那么容易湊齊的。
前后差不多用了一周的時間,名額才終于湊滿。
胡良問季妧,既然早知道,為什么不把門檻定低點,這樣以來報名的人必然很多,到時候加盟費也不會少賺。
季妧這么做,自然有她自己的考慮。
擺攤賣胡辣湯,起早貪黑,累且不說,利潤也很微薄。
胡家既然不能繼續做了,季妧也沒打算接過來自己做,所以才想出這個“偽加盟”的主意。
之所以說是“偽加盟”,是因為跟后世那些連鎖加盟店相比,她既不提供市場攻略、市場調研,也不參與廣告宣傳、形象包裝,更不負責促銷專案、策劃選址這些。
她能做到的也只有最基礎的兩點。
第一點,黃金搭檔雖然還算不上大品牌,但在居庸鎮已經有了相對穩定的市場,對于加盟者而言風險較小,且利益有一定的保證。
第二點,確保加盟者得到最核心的技術配方和最基本的服務培訓,對于初學做生意的人來說,摸著石頭過河,成功的幾率總是要大一些的。
除此之外,后續的新品研發、技術升級以及跟蹤服務,是一概沒有的。
簡單點說,她這個加盟店,不需要幫著選址,也不提供配套設備,只負責人員的培訓上崗,其他全無所謂,給錢完事兒。
當然,少收點錢,甚或者白教,也不是不可以。
但真那樣的話,打擊了曹家的同時,也親手毀了黃金搭檔的潛力和前景。
試想一下,要是居庸鎮一夜之間冒出幾十家上百家,都是賣黃金搭檔的,那這黃金只怕也不值錢了。
過猶不及,寧可精而少,也不可泛濫成災,不然就是對加盟者的不負責。
基于這種想法,她才會把門檻定為五兩。
一來,公平競爭,誰也抱怨不著誰。
二來,沒有一點點家底,想做生意也不現實。
名額滿后,挑了個日子,把這十個人集齊,胡良便開始了授課。
本來該謝寡婦教授比較方便,但季妧特意指明要胡良來教。
開課這天,十個人早早就到了。
有季妧熟悉的旺嬸子和許二嫂,剩下八個則是平時沒什么往來,但家底比較殷實、人品也過得去的人。
院子里嘰嘰喳喳,討論的熱火朝天。
一個女人抵三百只鴨子,十個女人湊一起,那簡直比唱大戲還熱鬧。
胡良被一群嬸子大娘包圍在中間,心情難以形容。
不過再怎么說他也是經過歷練的,很快便穩住了陣腳。
按季妧建議的,先把理論知識介紹了一遍,然后再把人帶到灶房動手實踐。
謝寡婦心里不是滋味,就沒跟季妧過去,季妧陪著她在東屋呆著。
“妧丫頭,我家對不住你,攤子沒能守住…”
季妧有些無奈,這話近些日子謝寡婦可沒少說,都快成祥林嫂了。
“謝姨,我都說了,教給你家,就是你家的,有什么可對不住我的?倒是…你不怪我就好。”
其實,即便胡家答應了曹家不再賣黃金搭檔,也簽了協議,但真要想抵賴的話,也未必就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不一定非要把生意轉出去。
但一來,謝寡婦不肯耍這個賴。
二來,季妧也覺得胡家有必要漲漲記性,尤其是胡良。
在季妧看來,這次并非無根之禍,胡良要負很大的責任。
而失去胡辣湯攤子,就是對他最大的這個教訓。
千金難買一個人的成長,可這成長得刻骨銘心才行。
若只是不痛不癢,不傷筋不動骨,等時間一長、愧悔之心一去,必定是好了傷疤忘了疼。
鑒于此,就得在他人生的道路上打個缺口,留下一個永遠不可彌合的遺憾。
這樣他才知道,后悔是這世上最無用的東西。
“哪能怪的著你?你又不是沒跟我商量過,我自己同意的。”
謝寡婦把一個鼓囊囊的錢袋子遞給她。
“這是五十兩,你拿著,必須拿著。胡辣湯和油條的配方都是你的,也是你授那個什么的權力給我們做的,所以這加盟費也理該你拿,難不成你還真想讓我給你跪下。”
季妧知道謝寡婦的脾氣,也沒有推讓,將錢袋接了過來。
“那謝姨,你家若是有什么難處,一定要跟我說。”
謝寡婦見她把錢收下,松了口氣。
“我們擺了這半年多的攤,也賺了不少,能有什么難處?”
其實謝寡婦并沒有說實話。
鄉下的規矩,男方若提出退婚,聘金一般是要不回來的。也就是說,當初給曹家的那十五兩算是打了水漂。
擺攤是賺了不少,但謝姥娘常年斷不了藥,過年那會兒辦年貨,之后幾個孩子冬衣春衫夏衫都換了新的,還換了一些被褥家具…
存下打算蓋新房的部分,也因為打傷曹富貴,被曹家訛去作了賠償金…
如今家里,確實沒什么錢了。
不過謝寡婦好強,再是窮,不是她的錢,她一分都不多要。
別說這五十兩本就是季妧的,仔細算來,她家還欠著季妧分紅…
季妧不提,他們不能裝孬。
謝寡婦已經知會過胡良了,接下來勒緊褲腰帶、想點子賺錢,也得先把季妧的錢給還上。
即便一家子又得過回那種緊巴巴的日子,也是自作孽,怪不了別人。
轉眼半日過去,胡良那邊的授課也結束了。
進行的還算順利,畢竟在場都是常年圍著鍋臺轉的,也許不懂什么大道理,但做飯這方面那真是一點就透。
不過再通透,想一下學會,還要學的原汁原味,也有些難度。
一群人嚷著讓胡良再加場,胡良本來就有此打算,便沒推辭,約定好下一次時間,把眾人送了出去。
等到三次授課全部結束,所有人都學的差不多了,胡良正式宣布授課結束。
一群人歡天喜地的離了胡家,開始準備正式上崗的事宜。
胡良看著人去樓空的院子,深深的失落襲上心頭。
曾經雖然很忙,但忙的充實,活的有成就感。如今,他賴以為生的“事業”沒了,一夜之間全部打回了原形。
看著院當中那些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家伙什,心里稍稍欣慰,還好,這些還在。
可是第二日,他連這最后的念想也失去了。
謝寡婦把一應鍋碗桌凳,全部便宜處理給了旺嬸子。
“念想?要什么念想?不用過日子了?想過日子就好好朝前走,活人還能讓尿憋死。”
謝寡婦的話,字字戳中胡良心窩。
他深深垂下了頭。
“我知道了,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