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妧說請宋璟吃飯,第二天他還真就如約到了。
不過他來的那會兒人正多,也沒能立馬吃上,反而跟著幫了一會兒忙。
有了攤子前豎著的廣告牌,胡良輕省了不少。
因為太過醒目,過往客人基本一眼就能看到。
識字的看字,不認字的看畫,然后或是被廣告詞吸引,或是覺得新奇有趣,自發走了進來,點名就要外面牌子上畫的東西。
宋璟沖季妧眨了眨眼,仿佛在說功勞也有他的一半。
季妧把碗往他手里一塞,拍了拍他肩膀:“小二,上飯。”
“怎么說話呢?”謝寡婦故意瞪她。
宋璟卻不以為意,還攔著她,不讓她說季妧。
等高峰期過了,宋璟總算從小二變成了座上賓。
季妧把胡辣湯端過去,又特意新炸了幾根油條,一并送到他面前。
嫩白的豆腐絲、綠色的的菠菜片、白中透綠的蔥花…在蒸騰熱氣的襯托下,再加上金燦燦的油條,看上去跟幅畫似的。
宋璟確實餓了,也不客氣,端碗吃了起來。
胡辣湯濃稠鮮香、微辣而味長,油條表皮酥脆,吃起來卻有著蓬松的口感,確實稱得上黃金搭檔。
季妧正在翻看他讓自己抄寫的那本書,還有一應紙張筆墨。
余光瞥見他在看自己,也沒抬頭:“怎么,不好吃?”
宋璟放下碗筷,自己把碗收拾好。
回過身來,笑著道:“只是沒想到,你的廚藝倒比你的字還要好。”
季妧挑了挑眉,夸一個非要踩一個?
算了,全當他在夸自己好了。
宋璟不能多留,還要趕回去上課。
“你看這多不好意思…”
謝寡婦和胡良都特別過意不去。
昨天他幫著寫廣告牌,今早又在這忙活了半天,人一個童生老爺,將來是要干大事的。
“你明天就這個時候來,我把飯給你留好,你直接過來吃就好…”
宋璟擺了擺手:“不了謝嬸,你家黃金搭檔確實很好吃,但先生最近給我加了功課,我怕是不能經常過來。”
季妧這才記起,年后他也是要參加院試的。
難怪剛來鎮上擺攤那幾天,出來吃飯的學生中從來沒見過他,應該是為了節省時間,在食堂自己弄點湊合著吃了,或者壓根沒吃。
長期不吃早飯可不行。
想到這,季妧好心提醒了一句:“功課雖然重要,早飯也是要吃的,不然對胃不好。”
宋璟先是一愣,繼而嗯了聲,又突然笑了。
“你說的,我會記住的。”
季妧被他笑的莫名其妙,揚了揚手里的書:“我也會盡快抄好,盡量不耽誤你用。”
“那個不急…”宋璟及時剎住,差點說漏嘴,咳了一聲道,“那你們先忙,我回書院了。”
謝寡婦和胡良跟著送他出去。
他走了幾步遠,又回身對季妧道:“等抄好了,我有禮謝你。”
沒等季妧說什么,他已經匆匆走遠了。
季妧暗暗吐槽,這書不是他管自己索要的謝禮嗎,那他還給自己謝禮做什么?
胡良突然咿了一聲:“這是宋璟留的吧?”
茶壺下面壓著十多文錢。
“說是請他吃的,咋還給錢…這孩子,就不肯白拿人家的!”謝寡婦說著就要追出去,被季妧叫住了。
宋璟在那樣的環境下長大,他的自強也伴隨著自尊,不靠別人,也不占人便宜,這應該是他從小學會的東西。
“算了吧謝姨,時候不早了,咱們收拾收拾也該回去了。”
走的時候,旁邊餛飩攤的老伯突然喊住他們:“你們明天還來嗎?”
胡良奇怪道:“自然是來的。”
老伯似乎要說什么,又不便出口:“那你們可得小…”
“咳——”對過賣包子的中年男人突然咳了一聲。
那老伯頓時不說話了。
季妧看了中年男人一眼,他借著端蒸籠避開了視線。
胡良沒往心里去,拉著車繼續,季妧卻直覺會有什么事要發生。
這種預感到了第二天早上剛剛上客的時候,應驗了。
“你們!趕緊給我搬走!”
一個二十出頭的男人叉腰擋在攤子的出入口。
他長得高大壯實,右邊臉一顆大痦子,一看就不是善類。
胡良以為是找茬的,迎上前正要好言商量,還沒開口就被他伸手推了個趔趄。
謝寡婦見兒子被欺負,立馬沖上去:“這是我家攤子,你咋還動手打人了!”
“屁得你家攤子。”痦子男一只腳踩在凳子上,指著四周,“你問問他們,這攤子是誰的?”
季妧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從那些人的臉上就得到了答案。
痦子男得意道:“別墨跡,趕緊拉著你們的東西給老子滾蛋!一群窮鄉民,也不打聽打聽,老子的地盤也敢占!”
被他這樣一鬧,吃飯的客人都走差不多了,本來想進來吃的,也去了別家攤子。
季妧解下圍裙走過去:“你說這地方是你的?”
痦子男一看那母子倆都被鎮住了,又來了個小姑娘,也沒當回事,不耐煩道:“不是我的,你問問誰還敢認!”
“這樣啊…”季妧把手往他面前一伸,“地契拿來看看。”
痦子男吆喝了一聲,一擼袖子:“你活得不耐煩了吧!”
避重就輕,壓根沒正面回答季妧的問題。
“據我所知,這一塊并不是私人用地,所以你不可能有地契。本來就是公家劃分給商販用的,也從來沒有明文規定過哪個地方具體屬于誰,你說是你的就是你的了?拿出證據看看。”
那些官二代富二代也不可能來擺攤,這人應該是仗著別人的勢,但看他色厲內荏的虛樣,怕是那靠山也沒有多硬。
痦子男頓時就惱了,手指險些戳上季妧額頭,惡狠狠道:“你他娘給臉不要臉是吧!讓你搬你就搬,少他娘的廢話,否則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他橫,以為這樣就能把季妧嚇退,沒想到季妧比他更橫。
她回身走到鍋爐旁,直接抄了把菜刀在手上。
痦子男臉色立馬變了:“你、你、你想干啥!”
謝寡婦和胡良也來攔季妧:“小妧你別這樣,大不了咱換個地方,沒什么大不了的…”
季妧不理,提刀徑直來到痦子男面前,手起刀落,半角刀刃沒入桌子中。
“要么證明給我看,要么給我滾!”
痦子男腳踩的正好是緊挨著這張桌子的長凳,剛剛那一下,還以為是沖著他那地方來的,因而雙手此刻正緊緊捂著某個不可言說的位置。
見有驚無險,他狠狠吞了口唾沫,額頭上冷汗都冒下來了。
他這副熊樣落在別人眼里,引起陣陣哄笑聲。
痦子男覺得被落了面子,指著季妧等人氣急敗壞道:“你們給我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