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沉默的胡良忽然開口。
“你們都別太發愁,過幾天我就跟村里人出去打零工,聽說磚窯在招人,我去…”
“不許去!”謝寡婦想都沒想就打斷他。
自從喪夫又失了長子之后,謝寡婦便再也不許余下的兩個兒子去干那些危險的活計。
她實在是怕了,也承受不起再一次意外。
“娘…”胡良面露苦澀。
其實最發愁的是他,和曹家的婚事一拖再拖,本來想攢點錢明年開春去提親的,如今眼看又泡湯了,人家姑娘還能等他多久?
“謝姨,良子哥,我這倒是有個賺錢的法子…”
她想幫胡家盡快走出困境,便把賣脫水蔬菜的主意說了出來。
謝寡婦和胡良聽完,面面相覷,都有些遲疑。
季妧想幫他們的心可以理解,但是賣菜…村里家家戶戶基本都有菜園子,吃不完扔的都有,弄到鎮上賣也賺不了幾個錢,而且入了冬以后哪里還有菜可賣。
季妧知道他們之所以會這樣想,是因為還不了解什么是脫水蔬菜,便把脫水蔬菜的制作方法和特性優點詳細解釋了一遍。
當聽到脫水蔬菜做好后能存放許久,過冬都沒事,而且開水一燙就能吃,還和新鮮蔬菜一個樣,母子二人都激動起來。
“那還等什么,趕緊的,咱們現在就做,做好讓良子和大成挑鎮上賣…”謝寡婦說著話,起身就要往外走。
對于她說風就是雨的性子季妧也習慣了,拉住她哭笑不得道:“謝姨,現在還不到時候。”
“那什么是時候。”
“等天真正冷下來。”
脫水蔬菜即便做得再好,那也趕不上現摘現吃的新鮮蔬菜。
現在正是快要罷園的時候,大家怕菜爛在地里,一窩蜂都去鎮上賣,價格便宜到了極點。這個時候他們去賣脫水蔬菜,沒有任何優勢。
某些方面來說,脫水蔬菜其實和反季蔬菜異曲同工,賣點就是一個“物以稀為貴”。
等入了冬,大家只能守著窖里的白菜和凍蘿卜啃,或者三天兩頭的腌菜配大醬時,他們再推出脫水蔬菜,到時候不怕沒有市場。
鎮上有錢人總是多一些的,縣里守著運河,冬天蔬菜倒不那么急缺,但是價格是平時數倍都不止,除了那些鄉紳富戶,一般百姓家哪里吃的起?脫水蔬菜正好可以填補這個缺口。
等到大雪封了山,運河結了冰…那些富戶再有錢也買不到新鮮蔬菜時,不也是他們的潛在用戶?
季妧一番描述下來,把謝寡婦和胡良聽得一愣一愣的。
“如果真能做成…那得賣多少錢?”
“嗯…”季妧撓了撓下巴,“咱們自然不能漲十好幾倍,但也不能按原價賣,翻個幾倍總是要的。”
看著季妧伸出的五根手指,胡良感覺自己被口水嗆著了。
“出息!”謝寡婦往他背上拍了一巴掌,簡直沒眼看,就問季妧:“那照你這么說,咱還得等個把月才能做。”
“不,賣自然是要等到天真正冷下來,但做要盡快。”這也是季妧今天要說的重點,“咱們必須趕菜園子里的最后一茬,都給制成脫水蔬菜,不然等清了園,咱們沒有原材料,再好的主意也白搭。”
謝寡婦被她說的心慌起來,好不容易找到個賺錢的法子,可不能耽擱了。
“咱們菜園子里還剩不少,我帶著良子他們,現在就去摘回來…”
季妧搖頭:“光靠那些遠遠不夠。”
謝寡婦想想倒也是,自家菜園子屁大點的地方,都禁不住幾趟賣的。
“那咋辦?”
“收購。”
“…你是說,咱還得先掏錢去買別人家的菜?”
“沒錯,趁著清園價賤,越多越好。”
胡良有些犯難:“這個倒不是問題,就是本錢…”
還沒賺錢就要往外掏錢,而且還不知道最后到底能不能成,這不能不讓人心里打鼓。
當然主要還是沒有本錢的問題。
胡家本來就窮的叮當響,還要時不時給姥姥抓藥,現在說是家徒四壁都不為過。
季妧雖說掙了不少銀子,但都花在大寶身上了,這他們都是知道的。
謝寡婦不想讓兩個小的為難,故作輕松道:“等會我出去借借看…”
借?問誰借?哪還有人肯借給他們家,都怕有去無還。
這事胡良心里清楚,季妧也清楚。
“本錢的事我來想辦法。”
之前送大寶去慈幼局時給了他一兩銀子,后來分了一半給那個叫小曲的姑娘,剩下五錢,加上她之前留下的四錢半,勉強夠一兩。
一兩雖說不少,但想做大,卻遠遠不夠。
季妧能想到的,就是先拿這些能買多少買多少,然后她趁這段時間多抄些書,賺了錢再補進去。
謝寡婦卻不肯掏季妧的錢袋子:“你就剩這點家底了,不留著傍身,萬一打了水漂,你和大寶吃啥喝啥,指望啥?”
“謝姨你就放一百個心吧,絕對不會打水漂,我都已經試驗過了的。再者說了,就算虧了也不怕。”季妧摸了摸大寶的腦袋,“我吃肉,大寶就跟著吃肉。我吃糠,大寶就跟著吃糠。他沒意見的,對不對啊大寶?”
幾人說了這小半天,大寶就在旁邊抱著個布偶玩,不吭不響的。
布偶有一個巴掌那么大,是季妧閑來無事親手縫的,她非說那是一頭叫辛巴的小獅子,結果大成和細妹幾個硬說是土狗,還是死丑的那種土狗。
季妧不和小孩一般見識,不過仔細看了看,確實不太像獅子,但要說土狗也太…反正也沒人見過,她說獅子就獅子。
好在大寶還是很識貨的,天天抱著布偶不離手,大成給他制的那把彈弓都被打入冷宮了。
“大寶,給姐個面子唄,給個回應。”季妧笑瞇瞇的,一臉不懷好意的樣子。
大寶抬頭看了她一眼,又垂下眼皮去揪小獅子的尾巴,片刻后,敷衍的點了點頭。
“哎呀!我們大寶最乖了!”季妧摟著他小腦袋吧唧親了一口。
大寶抬手,蹭了蹭臉上的口水。
謝寡婦見她倆這樣,倒真有點姐弟相。
而且自從把大寶留下,季妧也開始真正扎根過日子了。不像以前,總是一副大人樣,冷清清沒點人氣,看著讓人心疼。
“你把大寶養得好,教的也好。瞧這臉上都見肉了…”謝寡婦彎腰想去捏大寶的臉蛋,被他側身避開了。
這孩子,還是只和季妧一個親。
季妧笑笑,雖然知道大寶這樣不好,但還是忍不住感到一絲絲小窩心,畢竟他還是依賴自己的。
這一打岔就扯遠了,季妧正要說說收購的細節,胡大成突然氣喘喘跑進院子。
“小妧姐,你快去看看吧!破窩棚來客了,說是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