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當家的沉聲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放心,我老方說話算數。”
隨后方老爺子對推著方量的年輕人說,“走,我們回家。”
而他身后的兩個年輕人,也隨即跟在他的身后,一行人就朝著門外走去。
動作很是利落,一點都不拖泥帶水。
但是顯然的,這方老頭還是達成了某種目的了。
顧喬喬知道這個老頭也不是個省油的燈。
可是,今天卻只能讓他得意了。
而就在這個時候,顧志興這個一直沒有存在感的人,竟然緩緩的站了起來。
他雙手垂在身側,佝僂著腰,顧喬喬這才發現他的個子并不矮,也許因為長年佝僂著腰,所以看起來就像一個老頭。
他張了張嘴,沙啞的聲音在墻角的院落響起,“方量,對不起。”
也許這是兩個人第一次用這樣的方式接觸,也許是顧志興第一次在方量的面前說這幾個字兒。
顧喬喬發現在顧志興說出這幾個字的時候,方量的身體僵直了,漆黑的眼眸一下子變得更加的幽深,他的神情也變得晦暗難辨。
修長的手指緊緊的抓住輪椅的扶手。
身體挺得筆直,卻沒有回頭。
顧志興接著喏喏的開口說道,“阿量,你能原諒我嗎?我早就知道錯了。”
說到這里,顧志興的聲音帶了一絲哽咽,也帶著無盡的悔意。
他知道不能將所有的問題歸結于那個年代,他本人的性格和思想就有問題,他分辨是非的能力太低了。
他用幾十年的時間才明白這個道理,但是已經晚了。
方量沒有回頭,此時他的輪椅就停在顧家的門口,推著他的年輕人被迫停下了腳步。
此時此刻,顧家的小院子里靜悄悄的,似乎所有人都在等待他的回答。
方量深吸了一口氣,他的面色竟然變得平靜起來,聲音也很平靜,淡淡的開口道,“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
聲音不大,但是院子里的每個人都聽得一清二楚,當然也包括顧志興,然后就看到顧志興的身子好像踉蹌了一下,幾息后,軟軟的順著墻角滑下來,然后坐在地面上,似乎剛才這兩句話已經用盡了他全身的力氣。
顧喬喬知道,這也是因為今天顧清風顧老當家的給他撐腰,所以他才敢這樣,想來他也是用了很大的勇氣,但是卻沒有想到聽到的是這樣的回答。
不過卻也在意料之中。
顧喬喬沒有立場去責備方量心胸不夠寬廣。
如果他只是像顧清風一樣被下放,然后又安然無恙的回了,那么也許他會原諒他,但是最令人痛心的是他的身體,因為這件事情有了缺失。
現在有很多關于這方面的宣傳,還有典型,但是誰又希望自己只有一條腿呢。
尤其對于他這個曾經很優秀的人來說,是最不能忍受的。
當他每次看自己腿的時候,過去的事情,又會浮現,他怎么可能忘記呢。
這是那段歲月留給他不能泯滅的鐵證啊。
這都是他的好兄弟給他帶來的。
所以,就目前來講,除非有奇跡讓這方量斷肢重生,否則他真的永遠都不會原諒顧志興的。
方老爺子回頭朝著顧志興狠狠瞪了一眼,隨后讓自己的孫子推著他的爸爸,出了顧家的大門。
這個時候看熱鬧的人群還沒有散開,老爺子瞪著眼睛看著周圍的人,而周圍的人也知道這是怎么回事,但是沒人敢和方老爺子的目光對視,都紛紛的朝后面退去。
然后方老爺子跟著兒子朝著前面的胡同口走去,到了胡同的轉角處,方老爺子停下腳步,放低了聲音問方量,“量兒,你剛才提到老四,到底怎么回事?”
方量斟酌了一下,溫聲的道,“院子里有個年輕男子,個子最高,長的最好看,站在老當家的身后,您看見了吧?”
個子最高,長得最好看的?
那就是剛才威脅自己說什么方家子弟前程的事兒。
老爺子點點頭,“嗯,我知道,他剛才還威脅恐嚇我來著。”
“怎么威脅恐嚇您了?”方量不由得蹙眉問道。
據他所知,這可不是一個喜歡撂狠話的人啊。
方老爺子想了想,就將剛才秦以澤對他說的話,跟自己的兒子講了一遍。
方量聽完無奈的一笑,柔聲的對自己的老父親說道,“爸,他那不是威脅,他是在警告,警告您不要因為一時之氣做出不可挽回的錯事,從而耽誤了老四的前程。”
“這和老四有什么關系?”老爺子糊涂了。
“剛才老四來電話了,他和老四具體什么關系老四沒有和我說,但是就軍銜來講,他現在是老四的首長,他那么輕易的說出徐老大的名字,顯然對你帶來的那些人是了解的,這真要是對顧家做了什么事情,你說能不影響老四嗎?”
方老爺子這才恍然大悟。
難怪那個年輕人看著那么有氣勢呢,原來竟然是也是軍中人呢。
此時方老爺子后背有冷汗冒出來,幸虧自己剛才沒有做傻事,如果像以前一樣進來就大吵大鬧,又是打又是砸的那么肯定會影響老四的。
因為老四和徐老大關系好,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鐵哥們。
徐老大是看在老四的面子上才出面的。
所以,一旦出了事兒,那個年輕人肯定會找老四說事兒的。
他回頭看向顧家的方向,恨聲的說道,“算他們顧家走大運,否則我和他們沒完。”
方量安慰的拍了拍自己老父親的手,低聲說道,“爸,你年齡也不小了,將仇恨放下吧,只當我們從來不認識這一家人。”
半晌之后,方老爺子才緩緩的不情不愿的點點頭,隨后一行人消失在胡同口的拐角處。
顧家的大門也關上了。
看熱鬧的人,也該回家吃晚飯了。
此時此刻,院子里的都是顧家人了。
顧喬喬扶著顧清風坐下后,有點詫異的看了一眼,站在另一側一直沉默臉色也有點不對勁的小雯身上。
這個大小姐,今天是怎么了?
怎么會這么沉靜呢?
這可不像她平時的樣子啊。
說她被嚇到了,顧喬喬可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