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后,謝運之從皇城南門而出,上了馬車直往謝府去。
太皇太后的請求,他沒有答應,但也沒有拒絕。
管事在門外等候,車馬停下,他立即上前,見大人下車,他才稟明。
“大人,定北侯府邸三月后就能完工,奴才聽聞很多大臣都在備禮,您…”
還未說完就被打斷,謝運之冰冷非常,“不用。”
簡單兩字毫無商量,管事怔在原處,幾乎所有大臣都在備禮,謝府若不送,勢必落了旁人口舌。
但大人的命令,他不得不聽,就此作罷。
謝運之清楚,離侯府建成之日越近,婚事就越近。
在江南,他私下見了秦云舒,如今,他不該見。一旦見了,他興許克制不住去搶親。
但他不行,他不止自己一人。
謝運之站在府內中庭,眼神平靜望著偌大的府邸,兩旁大樹郁郁蔥蔥,即便入秋,還是那么生氣盎然,仿佛什么都沒變。
“知茉小姐,您這邊請。”
恭敬的丫鬟聲忽的響起,謝運之迅速收了視線,不一會,一身青衣的常知茉進入眼簾。
遠處纖細身影漸漸走近,與記憶中的某個姑娘重疊。
他記得,她喜歡穿淡青色衣裙,同種顏色款式各不相同。
“謝大人。”
常知眸走到他面前,恭敬的福身行禮,這一刻,她很緊張。
兩人太久沒見,她聽父親說謝大人告假,不入朝堂。
她不知他何時回,現在蔓兒入主后宮,要像往常那樣見面,幾乎不可能。
她找不到理由拜訪謝府,直到今日,拜帖入常府,謝老夫人邀她前往。
無比震驚,又不可思議,她立即去了閨房仔細挑選,最后選了一件青衣。
在穿衣以及舉止上,很多時候,她忍不住模仿秦云舒,哪怕對自己有清醒的認知,知道兩人無法相提并論。
謝運之仔細瞧著她,忽然發現,今日這身,非但顏色相同,款式也和秦云舒以往穿的一件相似。
兩人身量差不多,身形也像。
漸漸的,謝運之神情有些不一樣,透著幾絲追憶和惘然。
旁側丫鬟見此,識趣的悄聲退下。
常知茉一直低著頭,不知道怎了,一片靜悄悄,隱在衣袖中的手握緊,越發緊張。
許久,毫無聲音,她唇瓣微張,“大人…”
“起身。”
沉沉兩字,溢滿磁性。
常知茉聽令,才敢緩緩抬頭和他對視,那雙眼仿佛帶著魔力,直將她吸去,又叫她害怕。
心中做了極大斗爭,終于,她鼓起勇氣,“大…”
只出一字,仿似清風拂過,襲長身影擦身而過,毫無一言半語,就這么走了。
即便裝扮身形再像,也不是她,不必過于關注,只會令他想到她。
謝運之走了,常知茉背對而立,怔怔的望著前方寬敞大道。
這一刻,她的呼吸停住,在她面前站了這么就,只留給她兩字,起身。
不屑一顧,或許該說,毫不在意。
心猛的一沉,漫無天際的失望席卷而來,眼神漸漸幽遠,最終,常知茉一步步走向謝府大門。
這一切盡入謝老夫人院中掌事的眼,她看了眼已經走遠的大人,又瞧著常知茉。
許久,她嘆了口氣,即便身患頑疾,老夫人思來想去,還是邀入府中。
最終,所有算盤落空。
齊京,位于齊國以北,雖不如燕國更北,但秋天的京城,暈染另一種味道。
落葉飄飄遍地金黃,白晝一日日變短,漫無邊際的黑夜變長。
隨著一場又一場的雨,雨季過后,潤澤萬物,處處透著新鮮,同時添了寒涼。
三月,看似久遠,卻又短暫,隨著一聲炮竹,定北侯府牌匾揭開。
位于齊京以東,距離秦府不遠,面積極大,亭臺樓閣裝飾點綴,無一不講究。
府門前,隨著兵士一聲喊,喬遷之喜的糖果灑向人群。
百姓早已聽聞,天沒亮就趕來,開始低頭哄搶,隨著炮竹,熱鬧萬分。
“侯府牌匾是秦太傅親筆所寫呢,光這個匾額,價值連城!”
“秦太傅肯定不收銀子,乘龍快婿嘛!”
“不過,定北侯送了很多彩禮。侯府占地比秦府都要大,專門請了大師建造,真想進去看看。”
百姓紛紛議論,到最后打趣起來。
“得了吧,你又不是秦大小姐,人家定北侯干啥讓你進?”
說話的時兩個大老爺們,引來眾人哄笑。
今日,定北侯府全部建造完成,各處屋門大開,隨風散味。
府外眾人圍觀,府內忙的不可開交。
小八蹲在地上,左手拿著本子右手執筆,一邊嘀咕一邊記禮品。
“禮部尚書,玉如意一個。兵部尚書,珍玉一只…”
廳內全是禮盒,堆成幾座大山,小八的身形早已淹沒,只聽到陣陣嘀咕。
“小八,好了沒?還有一批呢,典當清楚,我叫人全搬了。”
孫廣在旁催促,早已忙的滿頭大汗。
“急啥?上至一品大官,下至九品,全都送了,這么多,不能出差錯。”
說罷,小八繼續記錄。
“咦,秦太傅送了本字帖,瞧著很普通,我要收起來,呈給侯爺。”
足足一個半時辰,小八才典當完畢,孫廣立即命人搬去雜屋。
只有秦太傅送的字帖,被送到定北侯手上。
入夜,蕭瑾言才從軍營歸來。
下馬后,他站在府門前,沒有急于進去,而是抬頭望著。
這是他的家,在齊京的家。以后,有舒兒,母親,凌天和連翹。
思及此,蕭瑾言唇角緩緩勾起,漾出一笑。
“侯爺,你總算回了。”
小八一直守在門旁,聽到動靜立即跑出,“侯府已經建造完成,親事下月初八,您該歇歇了。”
說著,他拿出字帖,“這是太傅送的禮。”
蕭瑾言立即接過,循著皎潔月色瞧著,是一本臨帖,仔細端詳,筆墨新鮮,是太傅的筆跡。
“侯爺,太傅借此說您字不好,您可要加把勁,有空練練。”
話音落下,小八腦門就被打了一記,反應過來時,他就見蕭瑾言走入府中。
他連忙跟上,繼續稟告,“我都清點了,只有謝大人沒有送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