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行人多的地方,馬車緩緩而過,最終出了城東門,不一會進入京郊。
秦云舒掀了簾子看向兩旁,太陽未出的陰天,清風和煦,透著郊外芬芳。
此去江南匆忙,她還沒來得及見瑾言,既然父親上朝時告假,文武百官都知道,瑾言也知。
去祭拜祖宗,一來一去至少半個月,江南有山有水,即便溫度和齊京一樣,也比這里涼快。
等回來那日,齊京已經入秋,徹底涼快。
不一會,秦云舒放了簾子,閉目靠在車壁上。
一炷香時辰,馬車停下,她睜了眼。
“舒兒。”
聽到喚聲,秦云舒從車中下來,只見父親拿著一個布袋。
她揚手接了去,眼前是一條岔路小道,往東的小山坡上,母親的墳就在那。
祖飼在江南,路途太遠,父親買下一塊地,安葬母親。
父女兩人相攜而去,小山坡不高,沒走多久就到了東側山頂。
一座高高墳前,兩旁全是蒼翠大樹,投下大片陰涼,四周雜草全被清除。
這是秦正買下的地,旁邊還有一座墳,里頭是空的,這是他為自己準備的安葬地。
等他歸去,兩墳并一墳,和妻子合葬。
“舒兒,你多久沒來了,給你母親上柱香。”
說罷,秦正取出三炷香,又拿出紅燭和火柴。
過世的人都點白燭,紅燭都是辦喜事用的,但舒兒的母親喜歡鮮亮的顏色,所以,秦正每次來,帶的都是紅燭。
秦云舒跪下,靠近燭火點燃三炷香,緊接著恭敬叩首。
對母親的印象停留在她小時候,記憶里母親年輕又貌美,說話特別溫柔,彎彎柳葉眉下的雙瞳,晶亮的仿佛會說話。
“母親,舒兒和父親來了。十七歲這年,我定親了,他很不錯,具體情況父親肯定和你說了。”
秦云舒抬起頭來,對著墓碑緩緩而道。
她和瑾言說過,等他得空,兩人一起帶著祭品到母親墳前,讓母親好好瞧瞧她未來夫婿。
沒想到,她自個兒來了。
“那小子叫蕭瑾言,我們這次來的匆忙,他朝中事務繁忙,等下次帶他來。納彩過了,禮金不少,他比我有出息,能風光迎娶舒兒,不像我。”
說到這,秦正長嘆,舒兒的母親,跟著他受了一輩子的苦。
好不容易日子好起來了,她卻撒手人寰,留給他的,唯思念和濃濃的愧疚。
其實,他和蕭瑾言從某些方面來說,情況十分相似。
出生寒門,一人在齊京闖蕩,都看中世家大族的小姐,依了村里俗話,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但蕭瑾言和他又不同,在迎娶之前,就已爬到高位,滿京城的姑娘都羨慕他女兒。
而他,舒兒的母親嫁來時,受了無盡委屈,更和娘家決裂。
秦云舒看出父親的落寞,抬手拉住他的袖子,“天大的喜事,該高興才對。何況,母親何時怨過你?”
跟定了就是一輩子,無怨無悔。
“舒兒說得對,咱不說這些,夫人,總之那蕭瑾言是個好孩子,你肯定喜歡他。”
能得到秦正這句話,相當不容易,如果蕭瑾言在,劍眉必定高高揚起。
“夫人,再與你說說姜家,秦姜兩家關系和緩了。你大哥管制刑部很不錯,你那外甥不喜歡為官,在京城跟個老師傅開了餅店,生意很好,過的挺開心。你母親身子也很好,至于外甥女…”
秦正頓住,那姜對雪的日子,怕是很不好。
“父親,你只要和母親說,姜家現在過的不錯,外婆也時常提起我,我好多次去姜府瞧她。”
秦云舒笑著說道,然后擺上帶來的新鮮瓜果,“母親,這次祭拜后,我和父親就要去江南了,見見秦家的列祖列宗。”
江南那處宅子,已經空了,只有后院一個很大的屋子,里面陳列十幾個牌位。
說罷,秦云舒起身,拂起袖子在墓碑邊沿擦拭。
秦正點燃三炷香,望著妻子的墓碑,沒有出聲,而是在心里說道。
夫人,舒兒去江南,我卻不是。我知道這樣很不好,但先帝遺愿,我必須去做。
“舒兒,我們走。”
說完,秦正熄滅紅燭,將墳前收拾一下,隨即帶女兒下山坡。
秦云舒上了馬車,這一路,她毫無懷疑,在三處驛館下榻。
第十日后,終于快抵達江南,秦云舒起了身,吩咐柳意收拾好東西,她就要去隔壁屋喚父親。
人去屋空,寂靜不已,只有一封書信。
這一刻,秀眉立刻擰起,她忽然想到帝后大婚那日父親謊稱回府。
其實,父親根本不是去江南,帶上她為了讓皇上信服,又或許掩人耳目。
秦云舒捏緊了書信,打開后一行行看去,只有特別簡單的幾句話。
舒兒,為父派你一人去江南,勿走漏風聲。
最后幾字,讓她隱藏他不在的事,更制造兩人一起去江南祖宅的假象。
秦云舒閉了閉眼,所有的一切,全都瞞著她。
父親到底做什么,她雖不知道,可她清楚,必是重要事,重要到讓他欺君!
楚凜這人,說不上壞,但絕不是好人。
獎罰分明,和他一條心的,都過的滋潤,可一旦逆著他,根本沒有活路。
就像他處決皇后一族,何其殘忍。
“大小姐,老爺呢?”
聽到柳意輕緩的聲音,秦云舒立刻點燃蠟燭燃燒書信。
“江南讀書人多,他先走一步。”
話落,她就已恢復如常,鎮定自若,眸色淡然。
“收拾東西,我們先走。”
她一邊說一邊出了屋門,關上后去樓下結賬,然后在驛館外等秦府趕車小廝過來。
可這時候,依然是秦府的兩輛馬車,不同的是,不止有小廝,更有六個身形高大的男子。
不是她從府中帶來的守衛,塊頭沒有這么高。
柳意絲毫都未察覺,左右拎著兩個包袱上車。
“秦大小姐。”
一名男子刻意壓低聲音喚她,隨即躬身道,“我等領侯爺命令保護您。”
侯爺兩字一出,秦云舒清楚了,她點頭,一言不發上了馬車。
坐穩后她在想,這件事瑾言一早就知道?
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