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謝府其他道路,這條道十分狹窄,獨一人前行,兩旁種著大齊常見的四季青樹。
此刻,綠葉掛滿枝頭,雖不如春日新鮮,但也綠意盎然。
秦云舒緩緩前行,最終在路的盡頭發現三小間磚房,沒有過多裝飾,和尋常百姓家無異。
不曾想,謝府竟有這種屋子。
兩分驚訝,三分疑惑,不多時來到屋門前,抬手輕扣,只聽沉朗的一聲進。
右手抵在屋門處,吱嘎——,輕輕的一聲,金燦燦的陽光傾瀉一室。
和外頭一樣,布置相當簡單,裊裊檀香漫布期間,謝凜依舊一身黑色長襖背對而站。
聽到腳步的那刻,身形一轉,這時候秦云舒看到放置橫架上的東西。
幾根荊棘,十分粗壯,他剛才看的就是這個。
“我知你今天會來。”
話音沉靜篤定,眸眼毫無波瀾。
秦云舒回了視線,落在謝凜身上,仔細的瞧著,云院地面一路干涸血跡,現下看來,他精神不錯,應該傷的不重。
“大人,無功不受祿,既知我不收,莫強人所難為好。”
謝凜面若常色,她的回答,在他意料之中。
“秦大小姐。”
忽的,聲音透著些許凌厲,秦云舒立即提了心眼,然而她還未出聲,就聽啪啪兩下掌聲。
很快,左側小屋門處出來兩個中年仆婦,一人手里拿著筆墨和本子,另一人拿著丈量身形的軟尺。
秦云舒秀眉擰起,腳步往后側一退,可這是,屋門處突然多出幾名守衛,將她十足十攔了去。
請君入甕…
“量。”
簡單利落的一字,兩名仆婦立即行動,快步朝秦云舒走去。
“聰明的人,明白識相兩字,若你掙扎,我便親自動手。”
聲音幽冷不已,不多時坐下,執了茶盞,放在嘴邊微微抿著。
其實,他不常喝茶,更能說不喜歡。如今嘗了幾回,識了其中滋味,越發喜歡。
瞧著謝凜狀似悠然的模樣,秦云舒眸色略沉,原本欲抬起的手,在聽到他的話后,放下。
她知道,他不是開玩笑,他真會做。
與其被他親手丈量,不若由兩位繡娘。
“姑娘。”
恭敬的一聲喚,婦人已經拿著軟尺丈量她的肩膀,嘴中念念有詞,“肩長…”
之后手臂,腰圍,臀處,腿部,就連頭圍也量了。
速度很快,不一會量好,本子交由謝凜過目。
“三天之內。”
簡短的命令,兩位仆婦接過本子,躬身說是,沒多久退下。
這時候,外面的守衛也已散去。
“可要喝杯茶清心降火?”
唇角微揚,眼角跟著勾起,一副似笑非笑的樣子。
秦云舒并未上前,依舊站在原地,“大人也知,我現下心情不好。不過,這杯降火茶,不必了。”
說到這,她輕聲一笑,十分不客氣,“目的已達到,告辭。”
他知道她會親自歸還豹皮,故意派人收了,之后邀她進去,叫守衛攔住,命繡娘給她丈量。
她不要的東西,硬強塞給她,退不了,收也不在理。
幾次三番這樣,他到底要做什么,接近她,是否為了親近秦府?
“秦云舒,衣裳做好,派謝府管事送去。若你不收,怕是要我親自去一趟。”
如若謝凜自個兒去,這事必定傳開,他在威脅她。
秦云舒腳步微頓,一字未說,迅速出了屋門,朝來時的小道出去。
這一次,沒有人攔她,到岔路口,管事恭敬等待,又領她前往府門。
“大小姐。”
秦府管事見人已出,松了口氣。
秦云舒點頭,迅速出了府門,坐上秦府馬車,很快離開。
謝府內,守衛收下的豹皮已呈給繡娘,有了秦云舒的身形尺寸,加快趕工,三天內必須完成一整套。
送來的兩幅草藥,經由管事送入大人那。
“老奴已經檢查過,分別是止痛和傷口愈合的草藥,正是大人所需。”
謝凜看著桌上兩大包棕黃色藥紙,心思無比細膩,知道他受傷。
“大人,該上藥了。”
近衛端著一盤調制好的藥膏進入,旁側放著紗布。
昨日,大人重傷歸來,手臂一側,被猛獸襲擊,皮開肉綻,甚是觸目驚心。
“恩。”
低沉一字,謝凜側身,解開外衫,露出一側胳膊,上手臂處綁著紗布,血早已漫出,干涸一片。
管事是謝府的老奴仆,跟在謝凜身邊伺候幾十年,從未見大人傷的這么重過。
并非武將,圣上也沒派他前去狩獵,為何非要闖入林中?
除了近衛,旁人不知豹皮一事。
紗布牽連傷口,每扯一絲,都牽拉傷處引發疼痛,謝凜連眉頭都不皺,更嫌手下動作忙,一把掀了紗布,藥膏處沾了塊皮。
瞧的管事心驚不已,“軍中特效藥,配合皇宮生肌膏,大人…”
還沒說完就被謝凜擺斷,“女子物品。”
軍中藥膏,這種局勢下,他不會向四皇子開口。
現今,大皇子雖已回京,即便自個兒開始頓悟,韜光養晦低調行事,別人卻不會放過他。
成長階段的嫩芽,最容易折損。
楚連城已經投靠四皇子,猛將蕭瑾言更是野心勃勃。
他支持誰,至關重要,不能輕易站隊。
“大人,起初研制生肌膏的游醫,并非專給女子保養用。”
只因曾經,大齊一位皇后用后,大嘉贊賞,后宮有地位者皆用,漸漸的,成了女子物品。
可除了保養,令傷口愈合,新皮加快生長,效用很大。
“不必多說,退下。”
冷冷的一聲,管事忙閉了嘴,躬身退下。
冰涼的藥膏已經敷上,紗布圈圈而上包扎完畢。
“大人,傷口愈合速度很慢,應加大藥量才是。”
一旦加大,味道飄散而出,瞞不住。正因如此,他才吩咐手下,藥量減少,需無味。
“兩幅草藥,日日煎燉一碗。”
近衛躬身說是,隨即拎著兩大包藥離開。
屋門被關上的那刻,室內一片寂靜,沒多久,謝凜起了身,背對門立,視線悠然落在放在橫架的荊棘上。
越沉靜,思慮的越多。
漸漸的,眸色清明,唇角勾起,溢出幾許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