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容仙王暗自驚嘆之際,張依依那邊也已經試探得差不多。
她發現真正阻止巨石被破開的并非石頭本身,而是附于巨石之上、無數細微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奇特陣文。
陣文本是天成,但后來又不知被何方高圣人為加以修改,以至于原本就極其之強的天然陣文防御程度更是成百上千的遞增,這才導致想破巨石,簡直難上加難。
找到了巨石難破的真正原由后,接下來張依依要考慮的便是用什么樣的方法來解決,破開的同時還不能有實際上的接觸,這使得難度再次疊加。
“咦,怎么還不動手?”
“都呆了這么久了,要么干脆直接下來算了,反正看這樣子也是不成的。”
臺下有人嘴欠的小聲催促,若是在其他仙州,看熱鬧的還真不敢隨隨便便朝一個真仙境修士當眾這般調侃妥落,但偏偏這是在真仙多如狗的混元仙州,倒是很容易生成一種藝高人膽大的隨意之狀。
不過,催促歸催促,污言穢語之類的倒是不敢有之,畢竟混元仙宗的某位仙王還在一旁看著,仙王面前,誰敢放肆。
高臺上的張依依卻是不在意臺下任何言辭,仿佛置身于事外一般,全然不受影響,依然站在原地我行我系地盯著那塊巨石,暗自于識海之中推演種種可行之術。
倒是臺下的毛球可是不樂意慣那幾個嘴欠的,當下便兇猛地瞪了過去,罵道:“催什么催,五十萬仙晶買臺上一柱香功夫,又沒花你半枚仙晶,你算個什么東西,憑你也有臉催?”
只可惜這里不能直接動手,否則毛球就不是張嘴罵人,而是能動手就不嗶嗶了。
身為兇獸王,哪怕這會兒化做人形,但這一眼瞪去,卻也兇威畢現,王之睥睨愣是讓那幾人瞬間本能的腿軟,打心底里頭畏懼冷汗都昌了出來。
見那幾人立馬慫了閉嘴化為鵪鶉,旁邊其他人見狀也下意識地不再隨意開腔,毛球這才冷哼一聲音收回了目光。
“你跟那種人較什么勁,憑白失了身份。”
瑛前一句話還算正常,但下一句話鋒直接來了個三百六十度大轉彎,還是用那種無比認真尋常的口吻道:“到時讓人殺了就是。”
“這破城里頭不讓殺人。”
毛球頭一回覺得瑛說話還算有點水準,有些可惜地說道:“依依也不讓我們壞人家規矩。”
“笨,出了城不就能殺了。”
瑛白了毛球一眼,一幅這你都想不到的模樣,而后突然間朝四周看了看,驚訝道:“咦,人怎么都擠到別的地方去了?”
瑛還沒意識到自己剛剛與毛球的談話內容有多兇殘,以至于在聽到他們的對話后,以他們為中心,周圍竟是明晃晃的空出一大片來,原本挨得他們較近的修士紛紛有意或者無意的全都退散避得遠遠的。
畢竟,若是旁的什么人說當眾說這樣的話,很容易被人覺得是在吹牛,而單憑一字便能破開巨石的瑛,卻是一點兒都不會讓人覺得這只是隨口說說。
“大概是怕你到時連他們也一并誤殺了。”
毛球到底比瑛有人族社會經驗得多,還頗是得意地替無知的瑛解著惑。
沒看到原先那幾個嘴碎的這會兒都已經直接跑了,連爭奪賽都不敢繼續看了嗎。
“咳咳…”
張陽適當地清咳一聲,打斷了瑛與毛球之間旁若無人的談話:“都別胡扯了,我們是講理之人,怎么可能為了這么點小事喊打喊殺的。注意點形象,我們是名門正派,別搞得像是殺人狂魔似的。”
“就是,一會兒依依下了臺知道你們在這里當眾胡扯,亂往自己身上扣黑鍋,一準得罰你們。”
鬼王自是附和張陽,他雖然還沒正式加入云仙宗,不過倒已經自覺歸到張依依手下,那當然也是云仙宗的一員,維護宗門正派形象人人有責。
再說,他比其他兩個更清楚張陽的腹黑,這種時候越是一臉正派地說著他們不是亂殺人的那種兇殘之徒,越是否定瑛與毛球剛才的說法想法,卻反倒更給人一種掩飾之感。
有著他們這樣的添補,警示之效果可是比著單純的“殺了便是”更加讓人惶恐不安。
他們幾人的聲音并不大,卻是讓人愈發對這他們顧忌起來。
而混元仙宗的人原本也對瑛與毛球當眾這般威脅放言頗是不滿,偏偏張陽與鬼王隨即跳出來一通批評“澄清”,一兩言便揭了過去,卻是讓他們依就不喜但也不好再單獨指責。
“無妨,不過是小兒斗嘴罷了,也沒有真壞州城規矩,由他們去。”
混元仙宗的負責金仙擺了擺手,示意宗門弟子無需理會下面那點兒沖突是非,畢竟隱瞞了身份的顧容仙王從頭到尾看在眼中也沒有半點不悅,上行下效,他自然也不會覺得瑛那幾人的做法能延伸到對混元仙宗有什么不敬上去。
眼見混元仙宗都無人出面斥責瑛幾人做派張狂,其他人就更加不敢吱聲了。
好在在張陽控場,毛球倒是見好就收,瑛雖說不太明白具體,但卻也知道張陽不讓她再在此時多言,那就先不說便是。
一時間,高臺之下那么多的圍觀的修士卻是從所未有的安靜,而每個人為了不讓這份安靜顯得太過尷尬,個個都裝得無比認真地觀看高臺上破石者的進程。
張依依再一次成為了所有人的焦點,哪怕在絕大多數人眼中,張依依一動不動地表現當真毫無看點。
離一柱香結束還有差不多一半的時間,卻不想下一刻好久都不曾有過動靜的張依依,卻是突然動了。
只見張依依抬手間一拳便瞬間擊出,只不過這一拳擊向的并非那塊巨石,而是巨石上方半空之中。
碎星拳引爆的純粹力量也未曾直接炸開,反倒聚于半空顯化為透明的圓球,將恐怖驚人的力量通通匯集于透明圓球之中。
圓球越來越大,轉眼之間便在空中鼓脹至巨石大小的兩倍,一道道游走的雷電包裹著透力明圓球,牢牢固定在巨石上方。
一時間,所有人都察覺到周轉的仙氣竟不受控制地朝著那透明圓球而去,一層又一層地將圓球包裹起來。
下一刻,張依依面前憑空出現一把看上去相貌平平的劍,虛無一出劍氣沖天,硬是引得周圍不少人手中的劍也跟著發出道道翁鳴之場,仿佛看到了它們的王,下意識地想要低頭想要臣服。
顧容的眼睛亮得驚人,他也是劍修,實打實的劍修,手中寶劍無數,本命之劍更是貨真價實的神兵之器,但在張依依拿出虛無劍后,卻依然震驚無比。
他甚至感覺到自己的本命之劍瘋狂地想要沖出他的丹田意欲與張依依的虛無劍爭鋒,這還是頭一回本命之劍發生爭強好勝之心,全然沒有了往日的無欲無求。
“安靜點老家伙,現在可不是一較高下的合適之機。”
顧容暗自安撫著自己的本命神劍,同時也保證將來有合適機會,一定會讓本命劍與難得的對手一較高下。
得到保證,顧容仙王的本命神劍這才重新安靜了下來。
而這會兒功夫,張依依的虛無劍已經幻化出強大無比的劍域,直接將自己那一拳之力凝結而成的力量之球以及巨石籠罩其中。
劍域之內,虛無劍來回穿梭,一道道劍氣配合著張依依不斷施展出來的時空規則,構建出旁人壓根看不到感受不到的時空壁壘,用來隔絕并斬斷自己及術法最終破石時與巨石間所有的直接聯系。
沒有人看得出張依依這是在做什么,哪怕是顧容仙王,因著張依依夾雜錯亂時空的劍域隔絕,也無法真正弄清她的意圖。
不過,好在張依依的動作還是挺快,沒一小會兒功夫似乎便做結束了這一舉動,隨即虛無劍重新回到她的手中,就著劍域之勢,直接引動星辰之力,被金光包裹著的虛無劍高舉頭頂,一記時空斬龍騰虎嘯涌向透明圓球。
兩股世大之力瞬間交融,終于撕扯著砸向巨石,下一刻整個高臺都被轟隆聲包裹,無數道小爆炸在巨石上此起彼浮,看得讓人目瞪口呆。
更可怕的是,巨石之上伴隨著每一道小爆炸,一道道裂縫不斷出現延續,隨著越來越多的小爆炸響起,密密麻麻的裂縫終是如蛛絲網一般連成一片,像是豆子蹦地一般碎了。
沒錯,最終巨石終于碎成了一堆,不是破了,而是整塊那么大的石頭愣是碎成一小塊一小塊的,跟堆垃圾一般堆在高臺之上,碎得徹底碎得干凈,碎得所有圍觀者的心都跟著仿佛咔嚓咔嚓了一般,難以形容,無法言喻。
這東西還有用嗎?還能像之前一般恢復原樣嗎?
不少人心頭瞬間閃過這樣一個念頭,現場的氣氛安靜得詭異,仿佛誰先打破這一份安靜誰將會倒霉似的。
便是混元仙宗的人一個個也傻了眼,畢竟他們從來都沒有發生過巨石被人一下子破壞成這般慘狀,當真是慘得連他們都有些不忍直視。
這哪里是破開,這簡直就是直接毀掉了好不好!
巨石碎后,張依依也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臉上難免多了幾分窘迫。
天知道她真不是故意要把這塊巨石給弄成這般破爛之狀,她是為了避免力道太小無法破開,所以差不多同時攻擊了巨石之上半數以上的微不可察的陣文,誰曾想倒是一下子沒把報住度與分寸,到底還是有些失了手了。
“這個,我真不是故意的,應該不會讓我賠吧?”
收了虛無劍,張依依下意識地看向混元仙宗坐在一旁不顯眼位置的顧容仙王,難得的有些不好意思:“前輩,這算不算破石成功?”
好嗎,要真得賠的話,她是沒辦法找到這么大一塊類似的詭石,而人家仙王在這里她也不敢扭頭就跑,估計著真的只能請家長過來替她擦屁股了。
“算,當然算。”
顧容見狀,不由得哈哈笑出了聲來,倒是沒有半點責怪的樣子:“放心,本座在此,莫說是碎了,就算是成了渣也能恢復。”
說話的功夫,顧容一個揮手,便見那塊碎成垃圾的石堆轉眼之間再次恢復了原來的模樣。
“多謝前輩,晚輩可算是放心了。”
張依依也不由得松了口氣,還好不用叫家長,顧容仙王是個好人。
“你很好,特別好,便是我混元仙宗核心弟子,在真仙境時也沒有人能夠像你一般將這塊頑石碎成如此。”
顧容親自上前,將第二枚進入混元秘境的玉鑰發給了張依依:“可惜你已有宗門師承,不過即使如此,我混元仙宗也隨時歡迎小友前來共同論道!”
在張依依上高臺之際,顧容便已經查明了張依依的身份,明面上的身份。
太安仙州鴻遠仙城云仙宗金仙姜恒的關門弟子,這個墻角還真是不好挖,哪怕云仙宗如今還只是一個仙城三流小派。
若是可以,他連姜恒、喬楚都想一并給挖到混元仙宗來,畢竟這樣的人才莫說混元仙宗,就是整個仙界也是屈指可數,一個個都有登上仙王境的巨大潛力。
只可惜眼前的女修卻是實打實的未來神明,主意比天都大,這樣的墻角哪里是他挖得了的,顧容便是有這賊心卻也沒那賊膽。
但確定了目標之后,顧容卻是可以釋放足夠的善意,在未來神明重現之前,結上一份善緣,這不僅僅是為了自己,同樣也是為了整個混元仙宗。
“多謝前輩。”
張依依接過玉鑰,而這一聲謝,也算是默認了顧容仙王未曾明言的善意與示好。
她看得出來,顧容仙王之所以這般好說話,應該是已經察覺那天在濃霧籠罩下古戰場里的生靈氣息是何人,不然的話也不至于好說話到親自放下身姿邀請她一個晚輩去混元仙宗論道。
沒錯,是論道!
能與仙王論道者,那便意味著顧容將張依依擺放到了一個平等的地位,這對所有人來說都是一種不可思議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