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安然當然還記得自己曾給姑姑講過的關于落陽城來歷的傳說。
只不過她卻沒想到當年的傳說竟是真的,而且這么快便當面得到了印證。
那張據說化為落陽城的落陽弓就這般在她滿滿地震驚中沖天而起、直上云霄尋它的主人,與它的主人一起并肩而戰。
落陽弓的主人應該正是那個被來敵稱之為宋三的人吧。
想起宋三,張安然不由得皺了皺眉。
宋三、宋老三、宋屹…
張安然并不傻,相反還十分聰明,腦子完全鎮定清晰下來后,種種疑點摻合到一塊,自然而然的便在心中引申出一個看似荒謬卻又最有可能的念頭。
宋屹很可能就是如今正在與另外一名來犯的神明作戰中的宋三!
一時間,張安然心情復雜到了極點,抬眼看了看此時天際之外根本什么都看不到的地方,突然覺得她當真要好好想想往后到底應該以什么樣的方式態度再見宋屹。
另一邊,張依依親眼目睹了一場神明之戰,哪怕隔得足夠遠,但那種震懾卻依然難以形容。
到了神明這樣的級別,雙方比拼的重點基本上已經上升為規則與神力,以及各種規則與神力交織融合貫通在一起。最終誰越是能輕松隨意地使用于術法及神器法寶之上,那么其殺傷力自然越是恐怖可怕。
彈指一揮間,看似什么都沒做,實際上卻做了不知多少旁人永遠無法企及之舉,而這種規則與力量的搏斗,誰能夠在壓制得住另一方,或者誰能堅持到最后,誰便能立于不敗之地。
曲詞拿出的是一件似水鏡般的神器,水鏡只微微一晃,但凡鏡面之光所折射到范圍內的東西甚至于包括天地乾坤皆受其所控,被其不斷拖入鏡中,而有些無法隨之物更是沒來得及入鏡便直接氣化為無形,水鏡的威力堪比超級殺器。
宋屹原本并沒打算召喚回落陽弓,畢竟區區一個曲詞根本不值得他全力以赴。
不過在看到對方那面神器水鏡之后,他冷哼了一聲音便直接召回了洛陽弓。
弓歸卻仍然未曾取箭,甚至于他都不曾親自開弓,只讓落陽弓自己自由發揮。
即使那是神域之主的神器,但被曲詞拿在手中使用遠發揮不到原本大半的威力,要不是他現在沒那么多功夫陪一個曲詞過多折騰,連落陽弓他都不想隨意啟用。
下一刻,洛陽紀帶著無盡的愉悅飛轉一圈,弦身不拉自動,“啪”的一聲音脆響煞氣化箭,專門盯著神器水鏡折射而出的光影而去。
水鏡對上落陽弓,最開始還頗為強勢毫無退讓,但時間越久,形勢卻不再如開始那般橫掃張狂。
兩股交錯之力你爭我斗,哪怕暫時看著還是在彼此僵持,可曲詞卻是心中大驚,早就沒有最開始的信心滿滿。
他當然知道落陽弓比不上父神的神器至寶水凌鏡,也清楚自己持水凌鏡所能施展出來的威力必定不及父神。
可他怎么也沒想到,差距竟是如此之大,更沒想到這么多年過去,宋三哪怕一直呆在最為貧瘠荒涼的西北邊陲之地,卻依然不受任何影響,強悍如往,甚至于更勝曾經。
曲詞不得不承認,哪怕有水凌鏡加持,他依然不是宋三的對手,更別說現在人家也壓根沒有施展出全部手段來,再繼續下去,吃虧的只能是他,而不可能是宋三。
先前他還信誓旦旦地說要讓人家束手就擒,可憐這才多久功夫就立馬要被狠狠打臉。
曲詞自己臉疼不要緊,要緊的是這一次他奉命試探宋三一事怕是達不到任何想要的效果。
宋三為何無緣無幫殺秋年?為何突然間出手將山海最關鍵重要的東西通通給毀了個干凈?
這一切都只是宋三個人所為,還是有著旁的什么隱情?誘因又是什么?
一系列的疑惑曲詞都沒有來得及弄清楚,怪只怪宋三這人太過自我,也根本不給他機會套話,一言不和直接開打,全然不給圣地、不給父神半點面子。
他明明說了是奉父神之命,可是宋三依然如故,正如當年寧可只身離開神域圣地中心,遠離權力巔峰一般也不樂意聽從父神之令。
“宋三,你當真不知道我為何而來?當真不給我半點面子?”
曲詞心中有火,本來他想直接質問宋三是不是當真沒將父神放在眼里,明明知道他奉父神之令而來,卻愣是半點賬都不買。
可他還真不敢直接質問宋三怎么不給父神半點面子,畢竟說出來后不僅是他自己自取其辱,恐怕連父神都得因他這一嘴而跟著被宋三打臉。
“你也配跟我提面子?”
宋三僅只在一旁神力支持落陽弓,其他反倒是什么都沒再做:“呵呵,再說你們這些人不都一樣,我跟你們講道理時,你們要跟我講實力,我跟你們講實力時,你又給你講面子?你這么能,怎么不直接取代父神成為整個神域之主?”
曲詞啞口,他就不應該再抱任何僥幸心理,宋三這張嘴從來就跟他的實力一樣令人生厭。
“即使你不愿回圣地中心面見父神,至少也要將秋年一事說清楚!”
沒辦法,曲詞只得退而求其次,試圖讓宋三稍微多說幾句都好,不然回去后他也實在不知當如何向父神交差。
哪怕他來的真正目的與任務僅僅只是試探宋三,而非真正指望憑他就能把人給弄成階下囚抓回圣地中心交給父神處置,可連試探都沒試探到任何,又叫他如何甘心。
“我宋三殺人做事還需要理由?還需要向任何人交行?”
宋三卻是嗤笑道:“省省吧,不論你來這里找我麻煩的真正意圖是什么,總之既然敢來大言不慚,那就別走了!”
落陽弓瞬間感受到了主人的意念,下一刻更是殺氣騰騰,仿佛要用實際行動應和自家主人,替主人將曲詞徹底留下。
“砰”的一聲巨響,水凌鏡折射出的光華明顯開始呈現不敵之狀,隨著落陽弓再次加大發力,沒一會兒功夫愣是節節敗退起來。
曲詞見狀,不敢再繼續拿自己安危冒險,知道宋三這是真起了殺他之意全然無所顧忌,頓時顧不上其他,虛晃一槍后竟是直接帶著神器水凌鏡撕裂空間逃了。
見狀,宋屹倒也沒打算死追不放,但就在曲詞撕開的那道空間口子即將合攏之際,有什么東西似乎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跟著追了進去。
“咦…”
宋屹輕咦一聲,隨后,也沒再多理會那已然徹底消失的空間口子,轉而朝著一直躲在不遠不近的安全地帶悄悄觀戰地張依依說道:“出來吧,看得挺高興的?”
張依依從隱藏空間內出來,一步便跨到了宋屹對面,倒也沒隱藏自己剛才一直悄摸偷看的事實:“比想象中稍遜了一點兒,當然這不是閣下的原因,只怪你的對手太次,同為神明,雙方卻完全不在一個層面,這還沒怎么正式打幾個來回就跑了,有些掃興。”
話是這么說,但事實上張依依也知道這才正常,到了神明這樣的境界,這樣的人其實才會越發惜命,一旦知道不是對手當然不會再做無用之功,哪怕受傷都是一種浪費,還不如直接跑了再說。
反正她也看得出來,那個叫曲大頭的特意來落陽城,還真不是為了他先前嘴里所說的治罪抓人而來。
可惜不論曲大頭想做什么,總之宋屹根本都不接招,偏偏雙方實力又相差太遠,最終結果當然只能是狠狠被打臉后落荒而逃。
真正倒霉的就是落陽城那么多無辜受連累死掉的修士,他們的生死對于這些神明存在來說,根本不值一提。
“安然呢?”
宋屹也沒在意張依依說的感想,徑直詢問張安然身處何處,是否安全。
“安然沒事,不過落陽城沒了,估計里面的修士基本上也都死得差不多了。”
張依依看著這會兒老老實實挨著宋屹的落陽弓,只覺得那張弓身上的煞氣著實太重,而且還是新增的,顯然是剛吸引了那么多枉死之魂的煞氣才會如此。
“曲詞再沒本事那也是神明,想要屠一城還是做得到的。”
宋屹如實說道:“我的確可以救下所有人,但真那么做的話就會如了曲詞的意,不得不一腳踩進他挖的坑里。雖說他那點坑還不足以對我造成太大傷害,但都是些不相干的人,不值得我如此。”
原本這種事根本無需解釋,畢竟對于神域之人而言,這本就是再正常不過的行事準則,沒有強者會因為一些毫不相干的弱者性命而選擇犧牲自己利益讓道。
哪怕并非毫不相干的人,甚至于是血脈至親,若是在絕對的利益面前,絕大多數的人也依然會選擇自身利益。
憐憫弱小這種事在神域反倒是不正常的,因為這樣的人往往死得太快太早,很難有可以成長存活的空間。
宋屹之所以特意解釋了一句,與其說是講給張依依聽的,倒還如說是為了張安然而解釋。
哪怕安然打小長在神域,便宋屹知道安然的性子卻與神域主流的思想觀念有些格格不入,這個姑娘打骨子里頭便重情重義,而他卻莫名的不想讓安然覺得自己完全無情無義冷酷到了極點。
“若是當時我并不在落陽城中,只有安然在那里呢?”
張依使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直覺告訴她,宋屹不論給出什么樣的答案,卻都不會說謊。
真論起來,如果這里是仙域,是她的故鄉,她當然會覺得這么多年枉死太過無辜,也不能接受宋屹這般隨意的一句不值得便總結了所有。
但現在這里卻是神域,哪怕這些人都還沒上過星空戰場,沒有正面與仙域交戰,可再怎么樣她也不是圣母,不會為了死了這么多神域修士而有太多的憐憫與同情。
畢竟人也不是她動手殺的,同樣她也沒有那樣的多余之力救得了除安然以外的其他更多人。
所以在這事上,張依依還真不會因此而對宋屹生成什么惡劣的印象,說得更現實一些,即使這事發生在仙域而非神域,宋屹這般頂多也只是沒主動救人,但到底殺人屠城的不是宋屹。
就算是道德綁架,她也沒臉逼著人家非得犧牲自身利益去救人水火。
可如果對于安然,宋屹也是這樣的念頭,那卻是張依依絕對不能接受的。
“沒有這種如果假設。”
宋屹聽到張依依的反問,卻是想都沒想道:“你若不在,我根本不會讓安然一個人置身險地,所以根本不存在所謂的選擇。即使有一天當真出現類似的選擇,只要我沒死,便不會讓安然有事。”
宋屹這話說得實在太過坦然,同樣也完全沒有說謊的必要。
不過區區一個曲詞,根本還沒有那么資格令他陷入兩難的境地,而就算今日來的人不是曲詞而是神域之主,他也會提前將安然送至安全之處,然后再全力以搏。
所謂的兩難,要么是自己太垃圾沒本事,要么,無非只是那個讓你陷入兩難之地的人根本沒有那么重要而已。
張依依當然聽懂了宋屹的言下之意,同時也十分滿意于宋屹的回答,不過最重要的是,她知道宋屹沒有說假話,這些都是宋屹最真實的內心寫照。
好吧,如果宋屹能夠一直保持這樣的觀念,那他還的確有資格喜歡他們家安然。
“行吧,希望你說到做到。”
她點了點頭,也沒打算再在這天外繼續同宋屹討論下去:“先去找安然,她還在等我,也擔心你的安全,怕你跟其他修士一般死在了落陽城里。”
聽到這話,宋屹下意識地松了口氣,雖不知心里為何莫名松了口氣,不過這會兒卻是對于安然擔心他,很是感到高興。
“等一下!”
正欲跟張依依去找安然,突然間,他卻是想起了什么:“剛才追進空間裂口處的那東西,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