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接近劍冢,張依依與綠俏便被人大聲呵止,不讓她們繼續朝前靠近。
劍冢前從不缺少守劍人,不論何時都會有人風雨無阻的守護,輕易不會放人進入。
這個規則,張依依與綠俏自然也是提前打聽過了的,因而也不意外,當下便取出了身分玉牌報上了名姓,表示兩人是正兒八經照著程度規矩而來,并非惡意入侵。
守劍人年盤坐于劍冢之前,枯樹般的皮膚帶著幾分垂垂暮氣,干瘦的身板中早已不復曾經的生機勃勃氣。
只一眼,張依依便知道眼前的守劍人已經離大限不遠,便是修為再高卻也依然沒法擺脫飛升無門的命運。
張依依心中莫名地感到一絲悲愴,如果這方小世界能夠像曾經一樣擁有正常的飛升之路,想必眼前的前輩的修行之路必定會是天翻地覆般的不同。
“韓琳、綠俏…”
守劍人看過玉牌后,原本古井無波的眼中倒是難得的和氣了幾分:“原來是你們,若打算今日入劍冢取劍的話,還真是有些不太湊巧。”
“敢問前輩,這是何意?”
守劍人的態度前后變化實在太過明顯,倒是讓張依依與綠俏很難不多心。
“你們兩個小丫頭無需多心,論起來,夏洛也算是老夫的重孫一輩,你們皆為我夏家貴客,在老夫眼里,你們跟洛兒那孩子差不多。”
守劍人提及夏洛時,眼神更是柔和無比,那種真情真意完全做不得假。
如此,張依依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位守劍人本就是夏家人,難怪看過她們的身份玉牌后,一下子對她們態度親近了那么多。
“原來是夏老前輩,我等有禮了。”
張依依與綠俏很快再次見禮,知道對方身份后,詢問起來更是自在得多:“不知您剛剛為何說今日入劍冢取劍有些不太湊巧?”
守劍人答道:“今日不知何故,劍冢之內萬劍突然燥動不安,這種情況太過特殊,自老夫于此處守劍千年,還從未發生過這樣奇怪之事。是以,老夫建議你們兩位不友最好還是暫時不要進入劍冢,以免發生意外。”
劍冢規則擺在這里,不論是五大世家還是其他大家族的子弟,但凡拿到了入劍冢擇劍資格者,一生都只有一次進去的機會,成功與否都只有一回。
也正因為如此,所以守劍人才會善意提醒張依依與綠俏今日并不是合適的時候,一方面是怕有意外之事發生,另一方面亦是為了保證她們兩個小輩擇劍的成功率。
“夏老前輩,不知您所說的萬劍燥動不安具體是從今日什么時候開始的?”
張依依突然想到了什么,下意識地向守劍人詢問求證。
“半個時辰前。”
守劍人也沒問張依依為何有此疑惑,而是直接給出了答案:“且這樣的燥動越來越嚴重,到此時此刻,老夫都有些擔心下一刻劍冢里的劍是不是打算群起而動了。”
聽到這話,張依依面色未變,但心中卻是隱隱有了些猜測。
半個時辰前,正好是自己的神識正式探查到劍冢之際,也就是差不多在那個時候,她心中似有似無的感受到了某種奇特的召喚。
而隨著飛行法寶離這兒越來越近,原本那似有似無的召喚也漸漸變得越來越清晰,直到此時此刻她正式落地站在劍冢大門前之際,那種被召喚的感覺已經強烈得呼之欲出,的的確確來自于劍冢之中無疑。
“多謝夏老前輩提醒,不過晚輩還是打算現在便入劍冢,不準備再等了。”
很快,張依依便做出了決定。
不論那召喚是真還是假,是福還是禍,總之她都打算直接進去一探究竟。
而綠俏見張依依這般說,自然沒有半點意見,立馬就表示她也要跟著進去,反正對她而言,如今時刻跟著張依依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見狀,守劍人只是微微沉默了片刻,而后就點頭應了下來。
各人有各人的緣法,他自然無權干涉,已經盡到自己的提醒之責便已足夠。
“那就進去吧,兩位小友一切小心。”
言畢,守劍人大手一揮,劍冢前原本空空蕩蕩的地方忽然出現一道大門,而張依依與綠俏兩人亦很快被直接送入大門之中。
“這是什么鬼地方,怎么陰氣沉沉的?”
空間內,毛球突然無意識地打了個寒顫。
這一路之上,張依依果然失言了,壓根就沒有考慮過把它弄出空間。
好在它在空間里頭倒也勉強能夠將外頭的情形看個七八分,雖然心里頭很是不爽,但總歸還不算太過無趣忍受不住。
畢竟對比起那只一直被關在妖獸袋里憋著的丑蟲子,它的待遇到底還是要強得多。
也就是小蟲王并不知情,否則的話定然會更加清楚的理解,什么叫做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劍冢,顧名思義就是葬劍之處,埋劍的墳墓,陰氣沉沉的不是再正常不過?”
張依依倒不覺得這里頭的氣氛有什么不妥。
真正進入之后,那道在心底深處不時浮現的召喚之聲越來越強烈,以至于讓她幾乎無需思考,直接便選定了方向,一路直奔而去。
“韓琳妹妹,等等我!”
綠俏見張依依在這里頭竟跟早就來過一般,熟門熟路似的進來就狂奔,頓時也顧不上別的,連忙緊跟上去。
她雖不知毛球的存在,但此刻卻對劍冢的感受竟是與毛球相差無幾。
一進這里頭,入眼處形形色色的劍雜亂無章地扎在泥地、山石、水澗、林木等各處,一劍一劍哪有未進時所想象的名劍英姿,反倒像是一個又一個的豎起的墳頭,陰森森地透著死寂。
“這可真是劍冢。”
綠俏邊追著張依依,邊忍不住小小聲嘀咕著。
她倒是一點都沒有感覺到這些劍有什么燥動不安,也不知道是守劍人說的那些異樣已經停歇呢還是自己修為有限,察覺不出。
與綠俏相比,張依依這會卻是真真正正的休會到了什么叫做萬劍難安。
一路走來,但凡入眼之劍雖表面看似一動不動,可她卻莫名地體會到了這些劍竟在不斷輕鳴,不斷顫抖,仿佛將會有什么令它們驚恐的東西即將出現。
為了驗證心中猜測,張依依的速度不由得再次加快,一下都不曾為沿途之劍停留片刻。
“韓琳妹妹,你這是要去哪?”
綠俏見張依依打進來后便不斷往西南方向而去,一路上那么多劍都不曾正眼看過幾下,更別說有半點挑選的打算。
跟著跑了好久,她都有些懷疑她們進來到底是不是擇劍的。
“到了。”
張依依頭也沒回,只扔了這么三個字,而后突然停了下來。
“啊?到了?”
綠俏雖挺高興終于不用再繼續跑個不停,但看著眼前干干凈凈的小山坡,一時間反倒是有些傻眼了。
這真到了嗎,莫不是開玩笑的吧?
不怪綠俏頭一回對張依依所言產生懷疑,實在是這周圍千米之內空空蕩蕩,一把劍都沒有。
剛才一路過來,到處都是劍,各種各樣的都有,偏偏張依依一眼都不看,完全沒有擇選之意。
好不容易停了下來就到了,卻根本看不到劍的影子,這還怎么個擇法?
“沒錯,就是這里。”
張依依站在原處,低聲輕呤,目光透過眼前的虛無不知看向何方。
她與綠俏一樣,千米之內根本尋不到一把劍的影子,但偏偏召喚的指引明明白白地告訴她,是這里,就是這里!
說實話,連她自己都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在召喚著自己,可那份莫名的親近熟悉感卻讓她無法拒絕、無法回避。
特別是當她站在這個地方的時候,心中某處似乎突然間被撕開了一道口子,懷念與傷感瞬間令她熱淚盈眶。
她閉上了眼,身體的本能直接代替了理智,冥冥之中似乎有道力量指引著她的一舉一動。
沒有任何理由,就在這一刻自然而然的就做出了下意識的動作。
抬起右手,指尖在空間輕觸了三下。
明明什么東西都沒有,偏偏三下之后空氣如水波一般蕩漾開來,緊接著原本什么都沒有的空間,竟是出現了一把懸掛著的劍。
綠俏早就看呆了眼,一會兒看看張依依,一會兒看看那把突然憑空出現懸浮著的劍,驚訝得可以塞進一個大雞蛋的嘴巴硬是半個字都沒有再說一個。
甚至于,她還下意識地縮減著自己的存在感,不敢亂動分毫,生怕自己一個不經意地舉動會影響到張依依。
哪怕她看不怎么明白,但再蠢也知道這會兒功夫什么都不做就等于做了最好之事。
“是你在召喚我嗎?”
張依依此時早就已經忘記了綠俏的存在,所有的注意力通通都落到了眼前懸浮的那把劍身之上。
論外形,再是普通不過,甚至于同普通的凡劍無異。
論材質,張依依亦根本瞧不出那把劍有什么特殊之處,修真界煉制飛劍最最尋常的材質而已。
論鋒芒劍氣,她更加沒有從劍身之上感受到分毫,仔細看后才發現這劍甚至都還未曾開刃。
但就在張依依那聲詢問后,原本懸浮在半空的那把劍卻是不由分說自行飛入張依依手中,而后便再無動靜。
“啊,這就認主了?”
綠俏再次嚇了一跳,突然間覺得張依依是不是上當受騙了。
她早就打聽過了,劍冢里的每把劍都是極其難以收服的,便是與之有緣者,也得費上一番不小的心力與代價才能令它們臣服認主。
可現在,這把除了出場有些特別,其他的都實在普通平尋得掉渣的劍卻跟個無賴似的不由分說便強行自己將自己塞到了張依依手中。
劍冢的規矩是,寶劍從被擇劍者正式拔出的那一刻起便是認主,擇劍者可以將其帶出劍冢,也只能帶這唯一的一把離開。
也就是說,雖然剛才張依依并未主動拔劍,但虛空中的那劍自己主動飛出強竄入張依依之手,這自然也算是被張依依拔出認主。
哪怕張依依不想挑這一把也來不及了,因為已經沒有了第二次選擇的機會。
“好像是真的已經認主了。”
片刻后,張依依也回過些神來,這才驚覺無形之中自己竟然已經有了把認主之劍。
過程有些古怪,當劍主動飛向她手中時,她竟一點反抗的念頭都沒有,甚至于覺得理所當然,本該如此。
就好像這東西原本就是屬于她的,今日只不過是重新回到自己手中一樣。
“那可怎么辦,我看這把劍很尋常呀,連品階都沒法劃分。”
綠俏上前來,細細觀察著張依依手中之劍,越看便越是覺得再尋常不過。
這種主動送上門的劍,她是怎么都不相信會是什么稀世珍寶。
“能怎么辦,拿著唄。”
張依依倒是并沒有什么失落或者失望感,細細察看著手中之劍,哪怕怎么看都的確十分普通,并無特殊之處,可她心里就是莫名地覺得高興,覺得親近,覺得舒服。
而這一些,她自然沒法同綠俏說,也無需說道。
張依依十分清楚打從接近劍冢起心底深處所感應到的那股無名召喚正是來自于手中這把劍,而于萬劍之中,這把劍哪怕看上去再尋常普通不過,可它獨獨主動選擇了自己便足矣。
“這綠俏是傻子嗎,能夠進劍冢的,哪怕是把殘劍都不可能普通,真普通這東西還能主動擇主?”
空間里的毛球很是不客氣地懟了綠俏一句,只可惜綠俏壓根聽不到。
“那你倒是說說,這把劍特殊在哪?”
張依依暗自反問著毛球。
“你也跟她一樣沒腦子嗎?自己去想,別問小爺!”
毛球連久違了的“小爺”這種自稱都蹦了出來,可想而知這心里頭對張依依的怨念也算不小。
“毛小爺脾氣倒是越來越大了,上回夏家冥魂珠一事說我占夏家便宜故意收著藏著不解釋清楚,這次…呵呵!”
張依依皮笑肉不笑,直接切斷了自己與空間中毛球的聯系懶得再搭理那家伙。
又嘴欠呀,看來這還得在空間里頭多關一段時間才行,省得總改不了這討厭的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