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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六章 做戲

  伊藤還沒揮毫潑墨,這吹捧聲一聲疊著一聲。

  宴會廳角落幾個很不耐煩應酬的客人,面上已顯出些許嫌棄。

  “這也能吹,任誰用他用的那香墨,也能研出好墨吧!至少三百塊銀元一塊的墨,肯定怎么磨都好。”

  但等伊藤落筆繪出一幅山水圖,華國這些文人墨客到無話可說。

  便是外行也看得出這畫和字都不一般。不說能同歷史上的書法大家比,但也比當今很多所謂的書畫家更勝一籌。

  尤其是這畫中蘊含著舍我其誰的悍勇之氣,眾人看畫,竟讓這畫壓得胸腔發悶。

  若是尋常人見了,也就罷了,他們卻都是見慣了字畫的,有些自己也是行家,當然更能體會得到其中的妙處和難處。

  肖振雙手微微蜷縮,雙目緊緊盯著伊藤,到是同旁人的模樣有些類似。

  “不同凡響,真是不同凡響。”一直跟在伊藤身邊的山田太郎忽然笑容滿面,“筆鋒遒勁,蕩氣回腸,華國較為出名的幾位山水名家的畫,我到也見過,他們的畫也能說不錯,可很明顯,都缺少氣勢,筆鋒綿軟,沒意思。”

  山田太郎露出一張耿直臉,惋惜道,“書畫體現的皆為作者的精氣神,只看如今華國人的書畫,便知華國人的心性,大不如以前,哎,大東亞的繁榮復興,還得看我大日本之國民。”

  這話一出,左右皆側目。

  圍繞他們身邊的那些中國人神色也不大好。

  宋司令身邊的幾個軍人,有些甚至臉色不善,若不是當下場合,一準套麻袋教訓這混賬一頓。

  山田太郎卻好似一點也不覺得他說的話有哪里不對,神色間甚至有些誠懇,面含微笑,說著,眼睛微微一轉,忽然扭頭,“周桑,早知你也擅長書法,精通繪畫,年年月月都要參加畫展書展,你也來瞧瞧,伊藤桑這幅畫如何?是不是精氣神皆完備,你們華國,有幾人能畫出這般有氣勢的山水!”

  周行之冷笑:“夏蟲不可語冰,你也配說書畫?”

  山田太郎搖搖頭:“風度,周桑這般沒有風度,也太讓人失望。”

  他一揚眉,又道,“今日來賓中不乏擅長書畫者,難得有閑暇,不如以畫會友,以文會友,都來顯顯身手?”

  周圍一片安靜。

  山田太郎說話如此難聽,難道國人真有不要臉的,伏地不起,供人家踩踏?

  周行之神色陰沉,回頭看了眼他外甥,宋司令心下嘆氣。

  華國硬骨頭很多,可刀槍之下,軟了骨頭的,也數不勝數。

  果然——幾個華國人勉強笑道:“山田先生說的是。”

  一時間應者如云。

  周行之輕嘆一聲:“別在意,山田太郎這是為了哄那個伊藤俊介高興,特意做了準備。”

  差不多有七八個或者年輕,或者年長的華國文人出面,這些人竟還都小有名氣,提起他們,在外也時常被人說是青年才俊。

  在普通老百姓眼里,這都是正經的才子。

  這些人齊齊上前,人人伏案揮毫潑墨。

  山水寫意,要的就是揮筆而就的瀟灑。

  很快,一幅又一幅作品擺出來,山田太郎不等所有人畫完,就一邊看一邊搖頭:“差得遠,遠得很!”

  這酒會邀請一干琴島名流,東寧省的大人物,也有外來的客商。洋人也不少見,好些人圍觀看熱鬧,山田太郎立在桌前一一點評。

  點評完長嘆:“平心而論,你們的作品在華國當下文人圈子里已經算是不錯,也算一流。”

  山田太郎一臉的惋惜,“伊藤先生,我本想為您找一個對手,好切磋一二,現在看來,難!”

  其實哪里用他點評,酒會上不懂畫的普通人少,多是知識分子,欣賞水平都在,他們不得不承認,自家這一群人畫出來的作品,同人家那個伊藤先生比,一下子就變得很不起眼。

  朱先生等人一下子面上鐵青,心下難免有氣。

  但此時難道能說,我們華國真正的好畫家,好書法家沒來酒會?

  伊藤俊介也不是什么出名人物!

  后面陸續又有幾個書畫高手安耐不住,也去露一手,他們可不是山田太郎找來的托,只是他們心中底氣也不足。

  楊玉英本是不打算湊熱鬧,此時盯著那滴硯,卻是目光微挑,她轉了一圈,眼看場面大戲要收場,這才輕笑道:“山田先生吹捧伊藤先生,把他作的普通畫作說得天上有,地下無,又憑幾幅畫就說什么華國人的精氣神全失?畫和人,真有那么大的關系?”

  “畫如其人,字如其人,自然沒有假。”

  山田太郎目光落在楊玉英身上,居然不由自主地答了一句,他也稍稍吃了一驚,本來應該一笑視之,何必同一個小姑娘多話?

  但是面對這個女子,他卻莫名有些緊張。

  伊藤俊介的視線也落過來,場面居然忽然安靜。

  酒會上氣氛凝重,窗外天色昏暗,已經到了月華初上時分,大廳內卻是燈火通明,頭頂的燈是一簇簇牡丹花形狀,很是華貴。

  “這位神秘的林小姐,果然還是不出場則已,一出場就是氣勢迫人。”

  周宏縮在人群后面,小聲咕噥。

  王寧賢沒說話,心里卻也是贊同周宏,林婉娘在他面前出場,是一次比一次更驚心動魄。

  楊玉英這會兒蓮步輕移地走出來,整個人顯得有些弱不禁風,面上笑容溫柔靦腆,說話的意思雖帶刺,可語聲卻是柔和如一團云彩。

  “原來是這般,若真是畫如其人,那伊藤先生可是如惡鬼一樣,好生怕人!”

  楊玉英一手掩心口,露出一點懼怕之意。

  山田太郎皺眉:“什么意思?”

  眾人不由自主地隨著楊玉英的視線,轉頭去看桌上由伊藤俊介所繪的山水畫。

  這是他剛剛親筆畫出來,墨跡未干,天上白云繚繞,崇山峻嶺,小河流水,布局規整,氣勢迫人,一看便是好畫。

  山田太郎笑道:“但凡不是瞎子,都看得出伊藤先生的畫好,小姐你若是眼睛有病,就趕緊回去治一治,莫要胡鬧。”

  楊玉英哼了聲,蹙眉:“表哥都沒說過我胡鬧,好,既然你們都說我看錯了,我,我也畫一幅,就讓你們瞧瞧什么才是真正的好畫。”

  她回過頭,沖宋司令鼓了鼓臉。

  眾人隨著她的視線,也看見宋司令,連山田太郎都皺眉,他們這些日本人在琴島無法無天,可宋司令那也是無法無天的人物。

  山田太郎也不大敢得罪這樣手底下有人有槍的厲害角色。

  宋司令一向冷硬的臉上露出幾分無奈,苦笑:“隨你,誰敢惹你這小姑奶奶不高興?”

  眾人齊齊愕然。

  宋玉強忍著沒變臉,其實胳膊上一層雞皮疙瘩。

  他們家司令…中了邪?

  楊玉英兩步跨過去,一手拎起伊藤心愛的滴硯。

  肖振就站在桌邊,正準備找機會處理留下的尾巴,此時看楊玉英把那東西拿起來,心下大驚。

  他的滴硯里有機關,里面藏了藥,藥同澄泥硯中一種物質一起接觸肌膚,就瞬間能從汗毛孔進入體內。

  他們試驗過很多次,今日他甚至不惜冒險,親自到場查漏補缺,控制局面,就擔心被旁人提前接觸。

  始終一切順利,最后收尾可別出意外,禍及同胞。

  他想著,甚至控制不住向前一步,但轉瞬間整個身體就一下子麻木,側頭,正好對上楊玉英冷清清的眸子,頓時連話也說不出。

  楊玉英只掃了她一眼,特別隨意地刷刷幾下研磨好了墨汁,抓起毛筆,占用這些人專門為伊藤準備的紙張,很隨意在空白的宣紙上一甩,輕輕落筆勾勒。

  她現在在酒會上可謂是眾人矚目,此時一動手,人人側目。

  朱先生等幾個認識楊玉英的長輩、朋友,一擁而上,其他人也心生好奇,沒幾分鐘,大家便驚訝——‘這小姐好陡峻的筆鋒!’

  可很快,眾人便連感嘆的力氣也無。

  她落筆畫了一座孤山,除了山與影,再無其它,并不是一幅完整的畫作,可是這座山既如山,也如高聳入云之劍,眾人看得入神,甚至在腦海深處仿佛有一道劍光遙遙劈過來,整個精神都為之顫栗,雙足緊緊頓在地上,完全不想移動。

  若說伊藤的山水,能隱約感覺出鋒利迫人的氣勢。

  那楊玉英的山水,就果然化作利劍,破開人心迷障,讓人不自覺從心底生出一股力量。

  眾人甚至能通過這幅畫,看到心中信念,為了這信念,人可一往無前,百死無悔。

  他們這些人看著畫作,只覺得周身顫栗,熱血沸騰,朱先生等人眉眼間不自禁露出幾分笑意。

  剛剛那個日本人說華國人的畫綿軟,所以國民性情也綿軟,再看看這一幅,眨眼間便將伊藤的山水襯托得平平無奇起來。

  朱先生和眾人一樣,又轉頭去看伊藤的畫。

  “啊!惡鬼!”

  “鬼,鬼!”

  這一看卻不好,好些客人驚駭欲絕。

  伊藤的山水畫,此時卻仿佛變得陰氣森森,好些人能看到上面斑駁的血痕和惡鬼。

  雖然只有很短的一瞬間,可因為太過突兀,又太過駭人,好幾個客人臉色雪白。

  伊藤轉頭看了眼,身體晃了晃,猛地撞到桌子上。

  噼里啪啦,桌上的筆墨紙硯骨碌碌都被撞落,尤其是他新得的那一個滴硯,落地碎裂,碎片四濺開來。

  燈忽然一暗,一片漆黑,四處驚亂。

  “什么人!”

  “別撞我!”

  “有賊,有賊!”

  幾個保鏢色變,打開門外的大燈。

  宴會廳一亮,幾個日本人就嚇得幾乎魂飛魄散。

  “伊藤桑!”

  伊藤捂住胸口,砰一聲倒地不起,臉色鐵青,嘶啞著嗓子似乎想說話,卻一句話沒說出,轉眼間有進氣沒出氣,竟是要死了。

  日本人一擁而上,手忙腳亂地去扶伊藤俊介,其他客人呼天喊地,四處亂闖。

  楊玉英也驚呼,撲倒在桌上,碰到燭臺,火苗飛過去,竟把一桌的畫和紙點燃。

  朱先生被擠著離了桌邊,遠遠看見楊玉英的畫作被燒,心疼的要命:“哎呀!”

  這畫又好又有典故,本是極適合收藏的佳作,今日過后,華國富商想求購的恐怕不少。

  呃,朱先生主業是經濟學者。

  “這是毀了多少銀子?”

  朱先生只是腹誹,好歹還顧著面子,周圍其他人,好幾個都下意識先去搶救畫作,一時間場面更混亂。

  井上正在二樓同人密談,聽見動靜便下樓,一看情況腦子里就嗡一聲。

  “還不看看伊藤先生!”

  井上臉色鐵青。

  若不是這是宋司令辦的酒會,賓客肯定沒辦法帶武器,他殺人的心都有。

  一片混亂中,救護車終于到了。

  伊藤俊介被推上車時,楊玉英看了一眼。

  若能搶救回來,那么閻王殿就是伊藤家開的。

  井上目送救護車遠去,陰著臉聽底下人七嘴八舌地說話,猛然轉頭盯著楊玉英。

  楊玉英故意流露出一點憂心,徐徐走過去,全然不避諱:“伊藤先生有病?是不是做醫生太辛苦,光顧著治別人,到忘了關注他自己的身體。”

  井上面上陰晴不定,瞇著眼上下打量眼前這小姑娘。

  伊藤忽然病倒,像是意外,可也像是她動了手腳。

  別說有嫌疑,按說只這丫頭對他們這般挑釁,她就該死。

  “回吧,天晚了,要早點睡。”

  宋司令親自過來給楊玉英加了件披風,看也不看井上一眼。

  到是楊玉英還是頗為熱心地寬慰對方:“我們的醫生各個都是醫者父母心,一定會竭盡全力,還請安心。”

  “走了。”

  她沒啰嗦完,便被催促著出了門,上車而去。

  客人們也一哄而散。

  肖振立在四海飯店不遠處,渾身的冷汗還沒褪,滿心茫然。

  沒他的事?

  滴硯碎到不知哪里去,那些日本人就是懷疑,也懷疑不到他。

  他前面不知多少人更可疑!

  黑燈時是否有人混進來?

  還有那位小姐怕也被日本人記在心里。

  肖振迷迷糊糊地上了朋友的車,兩個人對視,都又是意外,又是松了口氣。

  只隱隱為那位小姐擔憂。

  宋司令送楊玉英回家,到是沒說什么,宋玉時不時拿驚奇的目光打量她。

  魯參謀笑呵呵:“小姐做得好,早看這幫人不順眼,是該教訓他們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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