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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五章 她失去了腎,可我丟的是你的心啊(48)

  深夜。

  大雨傾盆。

  《國魂》劇組成員但凡沒工作的,都縮在棚子底下癱成一排,飯也沒力氣吃,簡直恨不能直接張開嘴接點雨水喝。

  高考后,張旭和楊大美人瘋魔了一般,每天從睜眼到閉眼就不停地拍戲,拍戲,再拍戲。

  他們兩個精力旺盛的要命,其他人可是叫苦不迭。

  楊玉英立在攝影棚里,六個造型師化妝師給她做造型,燈光在測光,還有幾個攝影在調整機位。

  現在拍的這一幕戲,就是新大,林榮獨自從長街上回自己的別墅,并同一個美國畫迷偶遇,被熱情吹捧了一通的戲份。

  臺詞不過寥寥兩句,一句我只畫我想畫的,無論你們喜歡還是不喜歡。

  第二句,今年是我祖國的大大,只望我的祖國,從今往后,萬事順意。

  臺詞簡單,但她說這兩句臺詞之前,剛剛大體完成她以身赴死的計劃,只剩下死亡這最后一步。她大大,又去了見了一次盧先生。

  加州理工的盧先生是林榮的好友,他準備回國,回國前偷偷拍下來的十多卷縮微照片,上面是他二十年來的研究成果實驗數據,非常重要。

  如果沒有這些東西,他想要重新恢復自己的研究可能需要多花費好幾年的時間。

  盧先生為此很苦惱,想了很多辦法,可是都不敢保證萬無一失。

  林榮在大年三十之夜,最后一次同他見面,就對他笑道:“把那些備份,拿給我一份吧,我保證,等你回到你想回的地方時,這些東西都會到的。”

  盧先生很信任她。

  楊玉英要演這一幕戲,怎么來處理這一段路才恰到好處,連張旭也沒有確定的答案。

  編劇寫這一幕戲,要求林榮走這一段路,面上的表情要脫離她日常的驕矜,變得嚴肅而凝重。

  張旭也說,林榮這個角色,大部分時候都顯得有些藝術家的孤僻和自傲,百無禁忌,說話又直又毒,完全不符合炎黃所推崇的中庸。

  唯獨赴死之前,她應該有所改變。

  楊玉英考慮了下,忽然就隨手掃了下地上的布景長凳,慢吞吞地坐下,雙手向后一搭,舉頭望天。

  張旭看向近鏡頭,她整個人毫無形象,骨頭里都透著一股子懶勁,面上的表情居然是有些輕松的,帶著一點快樂,唯獨眼睛里滲出一滴淚。

  旁邊攝影師不知不覺屏住呼吸。

  許久,張旭才點點頭:“好。”

  辦法是林榮想的,每一個步驟都是她親力親為,親自操辦,這并不容易,首先要絕對保密,她還要一個個地去說服她的朋友們全力幫助她,而最終的結果卻是死亡。

  現在走到最后一步,林榮就非得肅然嗎?不,她也可以輕松,可以展露出她從不曾展露出的一面。

  如今鏡頭里的林榮就很好,立起來了,不再是一個扁平化的悲劇人物。

  張旭心情大好,更是熱情,“來來來,這會兒拍得很順,明哲你自己發揮,咱們多調整幾遍。”

  攝影師:…好累,但是不能說。

  《國魂》劇組熱熱鬧鬧的拍著戲。

  高考成績就出來了。

  這日,片場拍林榮遺體告別儀式這場戲。

  楊玉英化好妝躺在棺木里,飾演她忘年交,好友的老戲骨趙崢,既哀傷又肅穆地誦讀悼念詞。

  “…她是我的摯友,是這天地間的精靈,她是偉大的藝術家,她的畫作中擁有無盡的生命…”

  因為是現場收音,整個片場極安靜,忽然間,王彤砰一聲推開門,吼道:“明哲,你是狀元,高考狀元!不算加分,742分!”

  趙崢:“…我們沉痛的…狀元哦?”

  張旭沒喊卡,楊玉英躺著不動,半晌,片場里歡呼聲四起,所有人趴在棺材旁邊喊:“恭喜,恭喜!”

  楊玉英勉強沉默半晌,小聲道:“同喜?”

  所有人一靜,張旭咳嗽了聲:“這一點拍得怎么樣?回頭咱們片子播完了,放在片尾當彩蛋。”

  副導演眼前發黑:“可別!不要!”

  他參與這部影片,是想在炎黃電影史上留名的,如此讓人熱血沸騰的影片,絕不能變成搞笑片好嗎?

  趙崢依舊一臉的肅然:“雖然我們的高考狀元與世長辭,但她的功績,將永載史冊…咱還是歇會吧。”

  把手里的話筒放下,趙崢彎下腰將楊玉英拉起來,笑道:“恭喜,我看片場可以打個橫幅,大家熱鬧熱鬧。”

  楊玉英:“…”

  按說高考順利,拔得頭籌,這是好事,但怎么現在一鬧,到好像有些尷尬。

  事實上王彤已經高興瘋了,楊玉英只開了一下手機,登了一下微博,就被她公司恥度爆表的宣傳詞給嚇得心驚肉跳。

  好在人在片場,到讓張旭把諸多采訪要求給擋在門外,就是粉絲們同樣熱情得很,竟然各種禮物蜂擁而至,齊刷刷都投到片場來,張旭氣得招呼小張總好幾嗓子,沒辦法,只能找專人處理姑奶奶的私人禮物。

  楊玉英到是挺高興,跟拆寶箱一樣拆出不少可愛的小東西,什么筆記本啊,玩偶之類,頗為有趣,一邊玩,一邊同真正的楊明哲來最后確定她喜歡的專業和學校。

  小姑娘已經選定了計算機專業,如今也沒有改主意的意思,楊玉英填報志愿時,就填的水木大學,計算機科學與技術系。

  劇組熱鬧了小半天,楊玉英很神奇地脫離本身懶惰屬性,化身工作狂,終于在酷暑來臨之前,效率極高地把剩下的戲份通通拍完,用不著留在片場繼續受苦受累了。

  劉老親自過來把她從片場接走,扎扎實實地洗了個澡,又去溫泉里泡了一會兒,沒做spa,劉老家里做了二十年的阿姨出馬給她全身按摩。

  按到楊玉英體內靈氣自己就開始沸騰。

  “傳我這手藝的時候,我師傅說,他這門手藝是蕭氏秘傳,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學會,也不是什么人都能享用到所有的手法,他把這門手藝傳給我,希望當時候到了,時盟的守望者能享受得到…如今也算是不負所托了。”

  楊玉英忽然就感覺,她或許可以在時盟長長久久地工作下去,因為有時候,真的很幸福。

  沒有經歷過的人,大約很難理解這種幸福感。

  “月亮又圓了…我又老了。”

  楊玉英正沉浸在一點微妙的情緒中,就聽窗外一聲長嘆,連忙披上衣服扒拉開窗戶,笑道:“劉老,您這做什么?”

  院子里圍了一圈人,都是二十多歲的小年輕,無數雙眼睛緊張地盯著劉書嵐。

  劉老正在做引體向上。

  “一…一個…兩,兩個。”

  劉書嵐掉下來,“呼!”

  楊玉英使勁鼓掌:“厲害,老爺子了不起。”

  劉書嵐臉上發紅,慢吞吞走過來,扶著扶欄笑問:“時間到了,我來做向導,親自來。”

  楊玉英:“…那得叫上張溫酒。”

  時盟的正經任務,楊玉英是不能忘的。

  她表現得很輕松,在這個時代,這其實也并不是多么危險困難的差事,可還是要認認真真地把它做好。

  楊玉英輕聲道:“把老人們都叫上。”

  此時不必她去看那些隱藏在古董文玩上的密碼地圖,系統已經特別貼心地出現了一張小小地圖。

  上面有十二個天平裝置。裝置旁邊是卷軸,點一下拉開,浮現出來的便是漫長的文字記錄。

  卷軸上是本位面歷代時盟守望者及部分外圍成員的行事歷,簡單卻詳盡。

  劉書嵐的眼睛雪亮:“好,老人們都去…家里的好孩子們也帶上。”

  這么多年,他們一直保持默契,不把孩子們卷入他們這些老人的世界里,可最近一段時間,劉書嵐經常反思,難道他們真的一點都不想讓自己的后輩們知道,在這平凡的世界里,他們的祖輩其實曾做過一番很不平凡的事業?

  到如今,他得承認,他老了,所以開始希望,死亡來臨之前,他們能在孩子們面前展露自己這一生最驕傲的東西。

  楊玉英深吸了口氣,叫了劉家的裁縫過來,趕制好時盟的制服,墨綠色的緞面束身長袍,金線纏絲盤扣,夏日就減去了那件大紅的厚披風。

  這類整體看類似軍裝的服飾,適合年輕人穿,可劉老他們穿上居然也很是像模像樣。

  穆南平伸手撫摸胸口的天平形狀銀色勛章,目中有一瞬間渾濁,又迅速滌蕩出一湯清澈的湖面。

  上娛公司最近發獎金發的挺勤快。

  王彤拿著自己的銀行卡,正好看見小張總從電梯里出來,微微縮著肩膀,兩眼黑眼圈濃重,面色憔悴,手里提著個行李箱,似乎要出遠門。

  迎面撞上,王彤一時沒躲開,心里咯噔了下,卻見小張總根本就對她視而不見,那張經常帶著些輕佻笑意的臉,也好像糊上了一層青灰色的漿糊。

  小張總張云海瞥了王彤一眼,見她畢恭畢敬地側立等他過去,心里不禁嘆氣。這些小員工們整天就知道上班拿工資,日子過得優哉游哉,頗為愜意,卻不知道自己為了他們愜意的生活,每天要付出多少辛勞。

  就說現在,家里的老人們忽然發了瘋,一大堆平均年齡近八十的老頭子們,好些年沒在社交場合出沒過的老祖宗,陸陸續續地跑到天海來匯合,說是要去沙漠旅游。

  我的親娘舅姥姥喂,張云海的眼淚嘩啦啦地向外淌。

  這群老棒槌是怎么勸都不聽話!

  張云海一猜,就猜到是劉書嵐劉老爺子領頭,這幾天劉家別墅外面站的有劉風劉大爺,劉尹成劉二爺,兩位爺就在門口和其他伙計們一起站崗。

  昨天他去的時候沒注意,信手把車鑰匙扔給了劉二爺,往里面走了三十多米才驚覺不對,回頭一看,二爺替他把車停好了。

  現在想起來,小張總捂住心口,只覺自己馬上就要嗝屁著涼,要不是手抖的厲害,他就要寫遺言了。

  就交代一聲,到了時候趕緊曝尸荒野,別留遺體,省得再讓二爺底下的小子們再給翻出來。

  小張總滿腦子胡思亂想,手機更是不停地震動,各方朋友都是各種套話,有些人他能不理會,可有些人,他是真不敢,偏偏他確實什么都不知道!

  他發現了一個問題。

  自從他慧眼識珠,將姑奶奶從萬千娛樂圈小花旦里撈到自己的地盤上以來,他就得了一種病——不會回信息的病。

  也許再過不久,這種病就會進化到手機恐懼癥的地步。

  “不要啊!”

  小張總一邊開車向劉老的別墅趕,心里一邊哀哀痛哭。

  自從姑奶奶亮明身份后,他都多長時間沒睡過一個安穩覺,那真是睡著了也要睜著一只眼…遠遠看到自家老爺子提著手杖,拎著背包從房間里出來,小張總趕緊踩剎車停在一群越野,沙漠吉普后面,迅速一路小跑飛奔而至,滿面堆笑:“爺爺,我來,我來。”

  張鳳來失笑:“不用,爺爺還沒老到動不了呢。”

  “讓一讓。”

  小張總退后一步,看著伙計們利索地搬行李,一閃神,眾人已經上了車,他四下看了眼,張了張嘴。自己現在死命抓住他爺爺,跪下來求他爺爺現實些,想去沙漠的話,他可以包個旅行團,帶齊了向導去沙漠旅游一下…似乎不太可行。

  要不然,別把他捎帶上也成,他不想去沙漠吃沙子。

  他敲了敲腦袋,嗖一下鉆到他哥車里頭,先看了看他哥。

  張溫酒坐在后座上,好像瘦了一點,目光恍惚,他滿肚子的話一下子卡在嗓子眼,心里嘆息。

  老人們在發瘋,小家主像一腳踩在迷霧里,人都要隨風而去,不在人間,他可真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了。

  小張總糾結半天,只能在家族群里發了張照片。

  他爺爺一身華麗的衣衫,滿頭銀發都熠熠生輝,面上每一根皺紋里都寫滿了精神。

  此時車隊已經出發。

  小張總嘆了口氣,拿出手機給家里副總打電話:“最近我不在公司,你照顧好…算了,小姑奶奶也不在公司,隨便你怎么浪去吧。”

  掛了手機,他猛地坐直了身體,臉色一下子好起來,“對啊,小姑奶奶也在呢。”

  他們擔心個什么鬼,老爺子能賣了他,難道還能賣了小姑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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