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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八章 歐陽雪的心魔(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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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蔣侯的聲音很輕,有點漫不經心:“押你們回去有點麻煩,還是帶尸體回去更簡單…一…”

  “二。”

  月老祠內可不只是陸清峰和蕭遜。

  蕭遜轉頭看這一屋子人。

  陸清峰也苦笑。

  其實現在月老祠顯得有些擁擠,光是無辜闖入的曲公子一行人就把空間占去一半。

  裝神弄鬼的這四個貨,犯下的罪行也不至于死。

  烽火火箭齊射,誰能不死?若是尋常時候,歐陽雪或可逃出生天,但陸清峰一死,以蔣侯的性情如何能放過他?便是國師陳凌等人,也非死不可。

  蔣侯那人立于朝堂多年,樹敵無數,至今逍遙,正因為他有個極好的習慣。

  斬草除根!

  不動手則已,一旦決定動手,必要斬除所有隱患。

  歐陽雪和陸清峰是自小一起長大的交情,生死之交,留下歐陽雪,豈非自找麻煩?

  隨著時間過去,月老祠內,曲公子等人臉色煞白,心中絕望。

  “我死了,我娘怎么辦?我爹那小妾肯定欺負她。”

  四個跪在地上的倒霉鬼也哇哇大哭。

  “我隨你們去。”

  陸清峰忽然道。

  蕭遜也起身追在陸清峰身后,嘆道:“沒想到啊!三年前你同烽火還并肩作戰,生死與共,現在卻要死在烽火手中,何其悲哉!”

  三年前在漠北,蒙哥國突襲合城,烽火奉命救援,本來只要援軍一到,必能守住疆土,烽火的將士甚至下定決心,一定斬蒙哥國三王子于城下,好震懾對方。

  沒想到當時在合城的榮郡王忽然投敵,放了蒙哥國鐵騎進城。

  烽火將士頓時腹背受敵,一時戰事膠著艱難,當時陸清峰在合城處理一樁案子,見此情況自然挺身而出,組織了合城民壯,加上十幾個江湖人,拼死斬殺所有闖入城中的蒙哥鐵騎,重新關上城門。

  他們助烽火守城,足足一百二十七天。

  缺少糧草,缺少兵器,傷員得不到救治,那一百多天比尋常日子里的十年八年更漫長。

  別看只有這么短的時光,可陸清峰從此同烽火結緣,他不光武功好,也熟讀兵書,腦子靈活,到最后的那一段時間,烽火已將他視為首領,對其言聽計從。

  雖然是形勢所迫,可換一個人,想在相同的條件下真正得到烽火的認可,那也絕對不容易。

  蕭瑟至今還記得當年的事,他那時候年紀更幼,跟在父親身邊聽父親和幕僚們說起此事。

  當時父親說了很多國家大事,他大多數都記不清了,到是記得爹爹說,以后可以讓陸清峰來統領烽火,大約不會出什么亂子云云。

  他們是袍澤手足,并肩作戰,同生共死的交情!

  父王的念想沒有成。

  而今時今日,手足也要刀兵相見了。

  蕭遜搖頭苦笑。

  陸清峰心下嘆息:“若太子上位,按說蔣侯應求穩,不該此時對我等下手,但既然他來了,怕是事情有變。”

  蕭遜聞言蹙眉。

  陸清峰幽幽道:“…咱們那位陛下怕是不好了。這封圣旨,也的確是陛下下的…蕭遜,此去,恐怕有死無生。”

  圣旨既下,蔣侯自然無需再有顧忌。

  說話間,風雪席卷,歐陽雪長劍一橫,擋在陸清峰身前,冷聲道:“我們回藏劍山莊。”

  他長身而立,橫劍在前,到有萬夫莫敵的氣勢。

  蔣侯也不生氣,勾了勾唇冷笑:“看來還是得費些力氣…殺!”

  一聲令下,烽火千騎齊齊搭弓,卻忽然又頓了頓,箭在弦上,只是遲疑良久半晌才放出。

  歐陽雪推出一掌,大門猛地關上,露出的空洞霎時間被冰雪覆蓋。

  一行人并肩而立,只聽外面箭聲呼嘯,睜眼便是火光四射。

  蕭遜卻笑了:“原來…‘烽火’也不都是無血無肉的冷酷利刃,也會遲疑猶豫。”

  火箭威力很大。

  轟隆聲如雷霆。

  但是,這遠非烽火能做到的程度。

  昔年在石頭城,烽火千騎阻殺齊過大軍,千騎齊放火箭,眨眼間就吞噬掉三萬齊國大軍,火箭燒過之處,地與墻皆如巖漿,簡直似置身烈火地獄。

  眼下這點陣仗,和昔日的比,簡直不夠看。

  蕭遜向后看了一眼:“走嗎?”

  月老祠里有個地洞。

  剛才那四個憨貨就是從地下爬出來的,這里并非絕地。

  陸清峰笑了笑:“義父,你帶曲公子,還有這幾個人走吧,此事與他們無關。歐陽,你幫我送我家義父一程。”

  蕭遜:“…這會兒到不怕歐陽雪殺人了?”

  話雖如此,他還是指揮嚇得瑟瑟發抖的曲公子他們迅速向地洞里鉆,只是剛一下去,就蹭一下躥回來。

  曲公子臉色白的可怕。

  蕭遜搖搖頭:“蔣侯有備而來,被堵死了。”

  這下,當真是已到絕路。

月老祠外  蔣侯的臉色越發陰沉,忽然反手拔劍,一劍刺入身邊一士兵肩胛。

  士兵從馬上跌落,跪在地上一言不發。

  蔣侯冷聲斥道:“烽火的人,也學會不遵軍令了?”

  所有騎兵,鴉雀無聲。

  因著人人都是半面面具遮臉,一時到看不清這些人的神色,風越發大,卷起烽火的鮮紅的戰旗,千余騎兵兵士齊沉默,只有輕輕的呼吸聲在曠野響動。

  半晌,為首的紅衣將領忽然道:“大蕭天正元年秋,益城遭齊兵突襲,五千百姓受困,烽火千騎齊出,使用火箭三百解益城之困。”

  “天正九年,烽火傾巢而出,席卷大漠,使用火箭五十,救三百被蠻人劫掠而去的百姓。”

  “我們烽火的火箭,從來為國,為家,為百姓而出,現在眼前的是我們的袍澤兄弟,是我大蕭的國師,還有數位無辜百姓…如今軍令在身,不得不從,又不敢從…”

  紅衣小將下馬,抽刀,反手抵住自己心口,“烽火將士,不能不忠,違背軍令,當斬!”

  話音未落,刀已刺下!

  眼看刀要刺入他自己的胸口,月老祠里一道亮光飛至,刀尖頓時斷裂。

  紅衣小將愣了下,半截斷刀已經刺入胸口小半寸。

  “烽火將士是朝廷用真金白銀養出來的,自入烽火之日,你們的命就不再屬于你們自己,憑什么求死?”

  冷厲的聲音鉆入耳,烽火一眾將士身體僵硬。

  紅衣小將慢慢把刀放下,閉上眼,神色間凝重至極。

  蔣侯面上陰沉,到并不憤怒,只是冷笑:“陸清峰,你要記住,是你毀了‘烽火’,這烽火跟隨本侯南征北戰多年,一直是陛下的親信,可是從今往后,他們要散了。陛下不需要一支臨陣退縮的叛徒軍隊。”

  “叛徒?我已受了圣旨,自會隨烽火回京領死,你令烽火此時下殺手,才是違反君令吧?‘烽火’不是你蔣侯的私兵,他們吃的是朝廷給的俸祿,從軍為的是守家護國,可不是為你蔣侯排除異己。”

  陸清峰回頭看了眼。

  曲公子一行人神色凄慘。

  陳凌的神色凝重且嚴肅。

  丁儀風的頭發略微顯得有些炸。

  他盤靚條順,相貌一等一,就是修習的內功有些暴烈,每次運功,先亂頭發,宛如瘋子。

  所以,丁儀風很少和人打架。

  到弄得滿京城的人說他是斯文人,自己是粗魯武夫。

  陸清峰只覺得身上有些乏力,借了歐陽雪的胳膊撐了下,才舉步慢慢走出月老祠。

  門外烽火一千鐵騎齊齊下了馬。

  紅衣小將輕聲道:“小將軍,吾等…該死!”

  “不關你們的事。”

  陸清峰嘆了口氣,“你們本來不該被卷到這種事情上,讓你們干干凈凈地為國戰死,是朝廷的職責…要是做不到,那也未免太可悲了些。”

  他回頭拉住蕭遜的胳膊,一步一步穿過烽火的馬,向后面的囚車走去。

  歐陽雪一步不落地跟在他身后。

  陸清峰轉頭看了他一眼,輕笑:“歐陽,我以前從不擔心你闖禍,但現在你跟著我,我就心驚肉跳。”

  他又看義父和丁儀風,還有琴琴。

  陳凌身為國師,見多識廣,到還鎮定。

  丁儀風的臉色發白,琴琴眼眶都紅了,雙拳緊握。

  剩下的都是陌生人,就是炊餅李,其實也與他不熟,驟然間被卷入這等事情,怎么能不害怕?

  陸清峰和蕭遜一前一后,已走到囚車前,身后忽然傳來一聲驚呼:“陸公子!”

  炊餅李左右摟著兩個孫女,眼睛圓瞪。

  刀光隨聲而至,陸清峰側頭避開一刀,身體晃了晃,歐陽雪已搶上前同人交上手。

  是玄衛的人。

  丁儀風和琴琴一躍而至,兩人雙劍,架住正逼到陸清峰眼前的玄衛。

  一時間劍氣縱橫,刀光閃爍,場面之亂,讓人目不暇接。

  烽火的人握緊弓弦,卻是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

  蕭遜皺眉,怒叱:“蔣侯,你殺我也便罷了,可你同陸大哥無冤無仇,怎么如此暴戾?”

  歐陽雪也冷冷看過來。

  蔣侯輕聲道:“陸清峰有陸清峰的取死之道,都是要死的人了,何必問那么多?”

  玄衛單論武功,還在烽火之上,都是高手,雖然人數少,不過十幾人,卻是步步殺機。

  丁儀風深吸了口氣,大聲喝道:“搶馬,走啊!”

  陸清峰也道:“烽火的人,別忘了你們的責任。”

  紅衣小將一言不發地站起身,擋在國師和那些尋常百姓面前。

  此時歐陽雪一劍辟出,冰雪蔓延,轟飛了周圍數個玄衛,搶出一馬,飛身而上。

  陸清峰一伸手把蕭遜甩到一匹馬上,自己被歐陽雪一扯,也飛了上去。

  三人兩騎,踩踏在冰雪之上,狂奔而去。

  蔣侯一聲唿哨,玄衛緊追其后,無數箭枝飛射。

  陸清峰只聽到箭帶著風呼嘯而至,耳朵里嗡嗡作響,氣息不禁越來越急促,忍不住輕聲道:“我有點累。”

  蕭遜慘叫,肩頭中了一箭,他伏在馬上,咬牙急跑,卻是顧不得大風入口,憤恨道:“皇祖父,希望你每天晚上做噩夢,討厭死了!”

  歐陽雪蹙眉,驟然拉住韁繩。

  前面不遠處隱約可見揚起的塵土。

  蕭遜舉目遠眺:“是什么人?”

  前方塵土飛揚,一隊黑衣黑鎧甲的騎士狂奔而至,將歐陽雪他們三人包圍,瞬間舉起盾,形成盾牌陣,牢牢擋住他們身后的箭雨。

  追兵一下子停了,蔣侯策馬向前走了幾步,皺眉:“太子殿下?”

  蕭遜頓時被嗆了一口,捂住心口大聲咳嗽起來,一邊咳嗽一邊看:“咳咳咳,還真是七叔?七叔真做太子了?”

  他想,看來這回是逃不掉了。

  后面丁儀風等人也追上前,心中也是一沉——太子同蔣侯的關系,世人皆知。

  蔣侯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給太子掃清障礙。

  若說只有玄衛,或許還有逃走的可能,但太子一到,就連烽火也不可能再不聽軍令!

  眾人一顆心猛地下沉。

  可他們根本沒時間再想對策,轉眼間,一少年策馬而至,明黃的鎧甲,頭戴高冠,他看起來只有十七八歲,年紀很輕,目光明亮,炯炯有神。

  “蔣侯,你要殺我小侄子和陸清峰?”

  蔣侯一怔,下馬跪下:“回太子殿下,本侯奉圣命行事。”

  “那我就再抗旨一回,我說,不許殺我小侄子,也不許殺我陸大哥。”

  蕭遜翻了個白眼:“輩分錯了。”

  太子從馬上跳下來,大跨步走到陸清峰的馬前,高聲道:“你自可以回去告訴父皇,我抗旨不遵,隨他處置,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小太子抬起頭,眼睛死死地盯著蔣侯,“可我想問問他,也要問問你,你們究竟要做什么?”

  “我們皇室憑什么就非得手足相殘?我同我小侄子自幼一起長大,我賢王哥哥也曾把我抱在膝蓋上,教我讀書識字,現在父皇把一切弄得這般糟糕,連我賢王哥哥都死了,現在還要殺?那要殺多少人?”

  “他兒子多,他死得起,那他就接著殺,連我一起殺!”

  蔣侯臉色鐵青:“…太子殿下,老臣所做的…都是為了殿下好。”

  太子沉默片刻,搖了搖頭:“所有人都說是為我好,自顧自地給我戴高冠,穿明黃的衣袍,把我奉上太子之位,可誰問過,我想要什么?”

  他回頭,指了指陸清峰,“我想讓陸大哥帶我行走江湖,一世逍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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