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香,這火腿可難得的很,從宮里的御膳房翻出來的,一個月都吃不了三五回。”
道士面上的興奮一下子僵硬住,瞠目結舌地看著忽然亮起來的光。
燈光似乎不是剛剛點燃的,但是直到現在,他才看見光亮。
面前是一個頗為闊朗的石室。
四壁都亮著燈,燈火通明,把整個屋子照得亮堂堂,地上擺放著幾張座椅,中間是一八仙桌,桌上有小小的紅泥爐子,上面是一口甕。
那誘人的香氣就是從甕里來。
椅子上歪著的六個人,都是他昨日見過的,都清醒的很,顯然他手中試驗過無數次,從不曾出過任何差錯的藥香,這一次沒有起一丁點作用。
他那只香囊被一雙很漂亮的手拿在手里,拆成了幾個碎片,對方頗有研究欲望地低頭研究,此時見到他,才抬頭盈盈一笑:“這是用的什么藥?追蹤香配方很多,這個可都不像。”
道長目光閃爍,視線逡巡,偷偷向后退了一步,卻忽然發現本來悄無聲息的屋子瞬間活了。
上頭此起彼伏的腳步聲,細語聲,梆子聲,不顯得多嘈雜,卻生機勃勃。
向下看,桌子旁邊六人圍坐,一邊吃飯,一邊沖他笑。
前進無路,后退無門,道長幾乎眨眼的工夫就改了主意,沉聲道:“諸位聽我一言,你們雖是過江龍,實力強橫,可到底對京城不了解,動作太大,怕是難以成功,如果肯放我們兄弟一馬,我愿意入伙。”
“噗,咳咳。”
常青笑得不行。
道士一顆心向下沉了沉,低聲道:“諸位莫當我是危言聳聽,你們的行動并不隱秘,周侍郎家那外宅也就罷了,你們竟然還敢打柳國公家的主意,柳國公那是什么人物,如今你們沒被官府盯上,那是僥幸,但凡你們再敢伸手,我京城那位不易神捕可不是吃白飯的,必要讓你們有去無回。”
說話間,后面石階上有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道士心里一緊,猛地回頭,就見神捕王不易滿頭大汗,小心翼翼地下了樓梯。
他眼睛上還戴著厚厚的眼罩,但是道士對京城官面上的人頗為熟悉,自然認得這位神捕。
道士:“…”
楊玉英:“…王神捕!”
這真是純粹的意外!
王不易腳下一頓,也嚇了一跳,愣了愣。
兩個皇城司天眼的使臣緊隨而至,也下了樓梯,乍一看分外驚訝:“你們大買賣做完了,今天到早!”
“那位找王神捕有點事,是件上不得臺面的小事,我們帶他走一趟。”
兩個使臣說完,就挾制著王不易大跨步過去,搬開書架,一眨眼的工夫消失無蹤。
道士渾身發抖,抖得停不下來,忍不住帶了一點哭腔:“諸位老大,小的,小的服了,只要留小的一條命,嗚嗚,小的什么都愿意做!”
完了,他一定是被卷入可怕的事件中,哪里還能脫身?
一瞬間,道士腦海深處就浮現出無處可怕的場面,他被逼著犯下大罪,押赴午后斬首示眾。
幸虧他更名改姓多年,幸虧他家里人都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只不知京城里的弟兄們夠不夠精明,可千萬驚醒些。
想著想著,他又想到大哥的病,弟兄們沒錢看病,早晚也是個死,其實他舍掉性命,若是能掙出一條財路,給弟兄們留下些錢,給家里賺點錢,他死也便死了。
一邊想,道士一邊挺直了胸脯:“小的雖是個小人物,但也是自幼熟讀詩書,精通易經八卦,諸位老大,若是留下小的這條命,小的必效犬馬之勞。”
常青實在忍不住了,笑得不行,一邊笑一邊搖頭:“想當年小爺也是一身冷傲氣,可自從跟你們這幫人在一處,仿佛天天都要笑一笑,真是形象盡毀,哎,估計再過兩年都要擔心起皺紋來。”
林官到是心生好奇,莞爾道:“我看你眼力不行,忽悠人也沒忽悠到點子上,怎竟把玉英說成一傷春悲秋的柔弱少女?
道士愕然,偷眼去看楊玉英,依舊不覺得自己的判斷有什么問題。
這姑娘一看便年幼,氣質卓然,出身不俗,但和這么一群五花八門之人混在一處,必是有些緣故。
道士說她父母緣淺,這絕不會錯,便是這孩子父母雙全,也必然關系不和睦。
和家里人感情好的女孩兒,又是這般的如花似玉,豈能讓她流落街頭,做這殺頭的買賣。
她生得如此美,遇見的事故一定多,這般大的女孩子,夜半憂思有什么稀奇?
偶爾夜深人靜時,自傷自憐那更是常見的很,甚至可以說大部分姑娘都有這等時候。
道士有九成把握能忽悠得住楊玉英,這點自信他豈能沒有?
楊玉英托腮沉思,唔,夜半不眠,對月抒情的少女情懷,她也有過的…吧。
別管有還是沒有,反正這一幫子,三句話就確定道士是個神棍,再三句話,他不賣符咒,不賺錢,就確定他必有所圖,此時看來,圖謀的只是財,那到還罷了,無關要緊。
常青笑道:“沒轍,你進了這地,想出去怕是就不那么容易,總之,請你自求多福。”
這人犯下的事,按理說該送官府,可他擅闖皇城司密道,那就是皇城司的案子了。
直接發信號叫人來,把道士連同他埋伏在上頭的一干同伙,并所有知情人士一概打包帶走。
第二日,天眼的使臣去吃早飯,正好撞見楊玉英等人,還忍不住笑,言及那道士連連搖頭:“那倒霉孩子到了我們那兒,一門心思要拜碼頭,還想著交投名狀入伙,一直把咱們皇城司當匪窩,咱們個個都是匪徒頭目。”
一直到一連串審查結束,確定他們就是一般的騙子,犯的案子不少,嚴重的卻不多,既非外國間諜,也不是心懷不軌,故意窺探皇城司的不法之徒,天眼那邊才按照流程給這倒霉蛋兩個選擇。
第一自然是直接進牢房接受懲罰,刑滿釋放也要受到嚴密監控。
皇城司不是秘密,可是暗道卻是秘密,雖非絕密,也不是隨便哪個人想知道就能知道。
至于第二個選擇,便是被人推薦接受考核進入皇城司。
當密探,做暗樁,甚或只是一般兵卒。
道士咬咬牙,干脆利落地選了第二種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