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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八章 跋涉

  “林哥。”

  江湖俠女莫梵梵,出身江陵郡莫家堡,莫家是個小小的劍派,連同門中弟子不過十余人。

  論地位,在江湖中也不過是末流。

  但是他們家有一大特點,女兒相貌好,也會鉆營,幾家姻親都相當了不得。

  莫梵梵是家中幼女,自幼被送到姻親家謝家學藝,跟著姑母生活,自小也時常游歷江湖,年紀雖小,到算是很有江湖經驗的一女郎。

  這次來沙漠,她純粹是為了一株藥草而來。

  謝家有一道祖上傳下來的方子,能治早衰癥,其它藥材都有,只欠一味回春草,而且不能是常見的黃,藍二草,必須是一種罕見的黑草。

  莫梵梵想求回春草,救治一貴人,若這貴人得救,莫家說不定就一飛沖天。

  當然,最重要的是莫梵梵想救那個人。

  這世上總有那么一個人,讓一個女人愿意奉獻自己的一切,只要他能活著。

  可誰又知道,在這沙漠里奔行竟這么苦?

  如果早知道如此艱難,她絕不會自己親自進來。

  莫梵梵的面上露出些柔軟的可憐:“我的水囊空了,能不能…再給我灌一些。”

  林見竹點點頭,接過水囊又給她灌了半袋。

  其他人頓時側目,目光閃爍。

  (哎,隊伍不好帶啊!要是跟我的是咱老林家的軍隊,哪有這般麻煩。)

  “所有水平均分配,你既提前灌了,接下來找到綠洲之前,你的水只有這半水囊,下次省著些喝。”

  莫梵梵一怔,心口隱隱發緊。

  周圍好些人心下松了口氣,卻是頗好笑地給了她一個充滿嘲弄的眼神。

  林見竹卻是面容舒緩,神色間也很溫柔,并未流露出任何鄙夷,只是帶著一絲無奈道:“這里是沙漠,大家要活下去,就少不了水,這水,必須平均分配,誰也別抱怨。”

  其他人到是不覺得平均的做法有什么不好。

  事實上,那水袋是人家保下來的,否則早被人帶走了。

  當初整個駱駝隊都屬于林公子的,這水袋自然也是,按理說,人家就是一點也不給旁人分,旁人也沒處抱怨,在沙漠里水便是生命,多少人樂意把命分給別人?

  莫梵梵抿了抿嘴唇,抱著水囊低著頭,訥訥道:“…啊,是奴家沒想那么多,對不住!”

  林見竹搖搖頭:“早點休息,明日還要趕路。”

  莫梵梵連忙點頭。

  林見竹也縮了縮身體,先把懷里的小孩兒放在身邊毯子上面,任憑護衛把披風蓋在他身上,閉目養神。

  所有人分成了三組,三人或者四個人一組守夜,各自盯一個方向。

  像這種沙漠里,沙盜也很少在夜間出沒,夜晚實在太危險,但是大沙漠中并不只是只有沙盜才危險。

  夜里火堆必須燃著,晚上溫度會急劇降低,一旦熄了火,沒有柴,大家說不得會凍傷,甚至凍死。

  不要說凍死,就是生了病,這樣的環境下一樣和丟了性命沒什么區別。

  還有那些毒蛇,毒蝎子,沒準一直潛藏在黑暗里,只待時機成熟,就給這些旅人致命一擊。

  這一夜太平無事。

  第二天又是艱辛跋涉的一天。

  沒有綠洲。

  沒有植物。

  沒有水源。

  “該死的太陽!”

  中年夫婦里的丈夫,看了眼妻子潮紅的臉頰,已經有點迷瞪的眼神,把妻子拉得更緊些,神色間露出幾分沮喪。

  林見竹側頭看了看,心下嘆息。

  (在水喝完之前,能找到綠洲嗎?)

  他摸了摸水囊,自己沒有喝,倒出一水囊蓋子,湊到懷里的孩子嘴前。

  小孩兒睡得昏昏沉沉,大約渴得厲害,連眼睛都沒睜,就一口喝了下去,舌頭伸出來拼命舔舐,舔了許久卻一片干燥,就連口水也漸漸減少。

  “哇!”

  那孩子太小,還不大懂事,許是難受的厲害,急得哇哇大哭。

  林見竹無奈,用手堵住他的嘴。

  沒想到那孩子閉著眼就一口咬下去,死死咬住,拼命吮吸他手上滲出的血絲。

  “屬狗的不成,你這臭小子!”

  林見竹疼得悶哼一聲,一奪愣是沒把手奪下,他也稍稍猶豫了下才哄著那孩子抽抽搭搭地松手。

  (三尸蟲是入腦的,血里應該沒毒。)

  (這孩子忍耐力差得很,我還是堅持一下,給他省下兩口是兩口,總不能到最后真要讓他喝我的血…那豈不是更慘!)

  燕忘川抬頭看了看他,心下越發奇怪。

  他從沒有見過這樣的人。

  別人是生是死,與他何干?

  那小孩子又不是他的兒子,為什么要負擔!

  這些問題在燕忘川的腦子里晃動,這一次,它們沒有像以前一樣,只是晃一晃就消失,或許是身體有些虛弱,也或許是天天被迫讀一個人的心聲,燕忘川的腦子里終于能留下些東西。

  林見竹第三次試圖挖掘水源,卻無功而返之后,大家變得更艱難。

  所有人都隱隱開始焦慮。

  喝水的頻率不用人提醒,就漸漸變低,但大家的腳步也不由自主地放緩,都本能地保存體力。

  林見竹已經把水袋里的水都分了下去,如今更吝嗇更節省的人,差不多還有多半水囊的水,不夠節省的便只剩下一半,像莫梵梵,她這幾日幾乎硬熬著,渴得厲害,也只是拿潤一潤嘴唇,表現出她以前從來沒表現出來的韌性。

  但第一天喝得太多,如今只剩下一小半,如果放開大口灌,沒片刻就能全灌進肚子里。

  (水快沒了。)

  林見竹一整天只抿了一小口水,再多他實在不敢喝。

  又一次夜幕降臨,還是一點都看不到希望。

  在茫無人煙的沙漠里走路,那種天地無限大,而人類無限渺小的恐懼和孤獨,足以讓人發瘋。

  這幾日林見竹就覺得這些人在拼命地隱忍。

  (別出事才好。)

  燕忘川冷笑,不出事?怎么可能。

  今天他就發現,那三個在沙漠外親密得和一個人差不多的姐妹,各自有了小心思。

  一開始三姐妹的干糧和水都是合著用,現在卻各自分開,彼此戒備。

  綠衣裳的大姐總盯著自家小妹的水囊,好幾次要求小妹把水囊給她喝一些。

  因為一開始,大姐因為憐愛小妹的緣故,把水分給妹子喝過,如今綠洲沒有蹤跡,當然要喝回來才公平。

  黃衣裙的二姐一言不發,好像不認識自己的姐姐和妹妹一般。

  燕忘川絲毫不覺得奇怪,眼下發生的一切,在他的眼里才十二萬分的正常。

  林見竹那種,是怪胎。

  舉起手摸了摸自己干裂的嘴唇,林見竹緊了緊手中的劍,他知道,再找不到綠洲,恐怕要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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