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忠明剛剛表現得猶猶豫豫,不直接一口回絕,不說明密文根本早就不在自己手中,更不讓看出他也不知道密文的具體下落,這本身就很能起到迷惑作用。
這一點迷惑也就足夠了。
“我看剛才那人視人命如糞土,若能達到目的,絕不會怕殺人,我們書院那些小蘿卜頭們可莫要真出點什么事。”
徐忠明原地轉了幾圈,招呼皇城司那些人,“你們的人就沒個消息傳來?”
皇城司這些人也著急。
趙錦呆呆坐在石階上,腦子里一片空白,半晌忽然崩潰,淚流滿滿。
“我不知道你們在做什么…你們都是大英雄,你們了不起,我們呢?我們就命如草芥?”
徐山長神色間也流露出些許愧疚。
老曲心下也暴躁,很是不耐煩地瞪趙錦一眼:“你們走之前千叮嚀萬囑咐,都回家安生待著,今年不設開學時間,不接到書院通知不許回書院,我沒有說嗎?瞎折騰什么!”
一句話出口,老曲抹了把臉,也知自己說的過分。
學生們什么都不知道,是徐山長沒有,也不能講得太明白,怎能怨他們!
“哎!”
他收了聲,忍了忍,“這等意外誰也不想,抱怨也無用。”
方碩輕聲道:“我來登州,入長平,就是不想將來只做一腐儒,不想當一個百無一用的讀書人,為我大順生,為我大順死…都是理所當然。”
他說的極認真。
王先生瞪大眼:“什么腐儒,讀書人得罪你了?”
方碩嚇得低下頭,訥訥不語。
寧心閣內外寂靜得落針可聞,楊玉英卻還淡定,眉心不動,神色恬淡。
唯有趙錦,哭泣聲由小到大,傷痛欲絕。
“早知道你們這般狠心,我寧愿和他們同生死,也好過,好過如今…”
她哭得其他學生都有些不是滋味,紛紛道:“先生,我們這就去看看。”
徐山長尚未開口,曲先生就怒目而視。
說話間,外面隱約出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還有人低聲說笑,眾人轉頭,就見好些長平書院的學生出現在寧心閣月亮門前。
人人灰頭土臉,不過也算好,至少看起來全胳膊全腿,精神也還不錯,而且表情有點亢奮。
唯有小郡主趙芍藥昏迷不醒,被抬著來的,但看起來也只是脫力,沒有大礙。
為首的夏明宇不知怎么涂了一張大黑臉,向來不離手的折扇比燒火棍還難看,氣喘吁吁。
進門看到徐山長,他們齊齊愣住。
半晌,夏明宇才茫然道:“難到我…剛才在做夢?我們已經被炸死了?”
要不然怎能再見山長?
徐忠明:“…”
一眾先生們都松了口氣。
徐夢猛地撲過去抱住夏明宇一通爆錘:“醒了沒有?啊,醒了沒有!”
好些學生簇擁在一起哈哈大笑。
半晌,夏明宇才回過神,鄭重道:“當時不知怎么回事,明明綁架我們的黑衣人都倒下了,火藥居然還是被點燃,即將爆炸,皇城司的人都沒來得及阻止,我們只當已是必死無疑了。”
“幸虧雪山派的一位高人路過,救了我們一次。”
夏明宇一邊說,一邊四處張望,“高人送我們回來的。”
一眾學生連忙起身尋找,就見寧心閣外不遠處,一塊青石之上坐著一人。
湛藍的道袍,燈光下身影單薄,皮膚略顯透明,卻是生得十足俊美。
只是一雙手被雪白的繃帶包裹,到似有傷在身。
這人一抬頭,站起身忽然一笑,緩緩穿過人群,走到楊玉英面前,拱手抱拳行禮:“楊師妹,幸不辱命。”
歐陽雪忽然向前走了一步,把楊玉英和那人隔得遠些。
楊玉英:“…”
這真不是她在控制。
雖然確實是她在使用角色,但一個角色一個特性,使用角色時稍稍提高同調率,也便算是對方的意識在主導一切了。
如果不是自己換成別人,用這些角色多了,說不得哪一天就要精分。
這人也不介意,眉目舒展,輕笑道:“雪山派日前已加入時盟,大家都算是同門。”
“楊師妹,日前我隨師兄去時盟拜訪,貴門前輩們對你都頗擔心,特意叮囑,請師妹勿忘天冷加衣,勿忘按時用膳,既離了家門,孤身一人,生病切不可諱疾忌醫。”
這人徐徐道來,神色和緩溫柔。
楊玉英沒什么反應,只覺得此人戲多!
回過神到是因為腦子里忽然出現的有關葉夢然赴時盟的種種記憶而略感驚奇。
那些時盟長輩,竟真敢用時盟大佬的人像!
其中一個她在星網上可是見過的。
她有那么一瞬間都覺得,自己若在星際,可能會因為種種不可描述的原因而被告上法庭了。
“師妹,在下雪山派葉夢然,得令兄相助,大恩至今難報,此次下山歷練,希望能隨扈師妹左右,聽從調遣。”
學生們都愣了下。
徐夢默默想,得師兄相助,要隨扈師妹?這位高人真有性格。
一干九死一生,剛被救下的學生瞠目結舌,心下都驚得差點站不住腳。
夏明宇輕聲道:“你們知道葉公子是怎么救的我們?”
他頓了頓,“他自己站在爆炸的火藥前,將我們護在身后…以一人之力抵擋了火藥爆炸…一人之力!”
夏明宇面上的表情,簡直像是見到了神仙。
回過頭又看了看葉夢然,表情又如見了鬼。
什么神仙會如此和氣又親切地跟自家一同學說,想隨扈在她的身邊?
“見鬼,真是見鬼。”
趙錦半晌才回過神,看著平安返回的一干同學,熱淚盈眶:“總算…平安。”
這些學生們看她的目光到很平淡,反正不怎么熱情。
趙錦也不介意,只是喃喃自語:“萬幸,萬幸!”
此時月光穿過濃云,風有些冷。
楊玉英笑道:“大家都洗漱休息去?”
林官哼了聲:“大宴啊,我的大宴,期待好幾天了好不好。”
夏明宇等人也笑:“我們去洗一洗,大宴照辦。”
也就片刻工夫,彩燈掛滿了樹和墻。
一開始準備大宴,雖然鄭重,可因著徐山長‘死了’,到底還是簡陋,也不夠喜慶。
如今慶祝徐山長又活了,可不是要加倍熱鬧起來?
很短的時間,桌上擺滿了美酒佳肴,學生們個個多才多藝,此時也是載歌載舞。
轟一聲,煙花爆開,一時間火樹銀花,美不勝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