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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五四章 兄弟陌路

  翟準也不知道,樊樓是什么時候有的。

  任大陳榮辱興衰,這酒樓好似一直都是太平盛世,從不落空。

  兩側的歌伎咿咿呀呀的唱著曲子,感受不到喜悅,亦感受不到悲哀,像是年畫里的人一樣,不知道在笑些什么。

  “我還是頭一回,認認真真的坐在樊樓的雅室里”,翟準有些不自在的坐了下來,伸出手指頭來,指了指屋頂,“上一回來,是同你在屋頂上,咱們從金佛的肚子里掏賬冊。”

  謝景衣輕車熟路的叫領他們進門的小二,撿了店里招牌菜上,拿起桌子放著了零嘴碟子,便吃了起來。

  “你怎么不說話?而且,不是在宮中吃過了么?”

  謝景衣抬起了頭,“你有話就說,有屁就放。宮中我哪里吃了,都叫官家給吃了。”

  翟準哼了一聲,一屁股坐了下來,暗暗的生起了悶氣。

  樊樓上菜很快,不一會兒便上了滿滿當當一桌子,小二見的人多了,一瞧二人氣氛怪異,乖覺的退了出去,掩上了雅室的門。

  “裴少都也同吳王一伙的?他會死么?”翟準沒有動筷子,問道。

  謝景衣頭也不抬,“這案子不是交給王公了么?這問題你應該問他去才是。再說了,裴少都死不死的,跟你有啥關系?莫非你瞧見人長得貌美,動了心思?”

  “不是我說,你阿爺待你不咋地,你拿這個氣不到他。”

  翟準細長的眼睛微微張開,過了許久,方才悶悶地說道,“裴少都是我同母異父的哥哥。”

  謝景衣將筷子一擱,“所以呢?你想要我去找官家求情,放裴少都一馬?”

  翟準猛的站了起身,眼神銳利了起來,“你早就知曉了?你竟然早就知曉了?”

  那他昨兒個夜里躊躇的一夜沒睡,刨斷了好幾根蠟燭,算個什么事!

  “這也值得驚訝?翟準你在小瞧誰呢?我謝景衣真真切切的感到了羞辱!我是誰啊?這天底下能有我不知道的事?今兒個你不是在么?我連劉太妃一日出恭幾次都知曉,何況這個?”

  “唉,我真是感到痛心!沒有想到,咱們認識這么久,你竟然覺得我是一個酒囊飯袋!枉費我為了你的心情,方才一直小心翼翼的從未提過。”

  “唉,我待你宛若親朋,你視我宛若仇敵。痛心啊!”

  翟準神色緩和了幾分,無奈的坐了下來,“我又不是關慧知,你別忽悠我。裝得累不累?”

  謝景衣呵呵的笑出了聲,“我這不是瞧著你裝,給你打配合么?別嘰嘰歪歪了,多大點事兒,誰還沒有些不知道從哪里蹦出來的血緣親戚?”

  “你只蹦出來一個,你瞅瞅我,我在杭州住得好好的,直接蹦出了一府親戚,還是一府要害我的親戚。你再經歷幾回,也就跟我一樣淡定了。”

  翟準哼了一聲,“可惜我那爹娘,已經早死了,給我生不出兄弟姐妹了。”

  他說著,悄悄的松了一口氣,端起桌上的酒盞,輕輕地抿了一口,辣得一下子紅了臉。

  “我知道這事兒,也不長。前些日子,阿爺方才告訴我的,說我是他的親孫子”,翟準說的時候,語氣極其平淡,好似在說別人的故事。

  “很奇怪吧?別的人可能會生氣阿爺待我狠心,把我當做殺人的劊子手,養在深山老林里。我一開始也憤恨過,不過頭一次見到裴少都之后,我一點都不恨了。”

  “謝三你不是什么都知道么?不如你來說說,說錯了我就殺了你如何?”

  謝景衣端起茶盞抿了一口,樊樓的伙計很有眼力勁兒,她有孕不飲茶,給她上了乃是羊乳,很是鮮甜。

  “比起光鮮亮麗的坐在那里,被家族束縛,倒不如想殺人便殺人,獨行痛快。”

  翟準輕聲笑了起來。

  “我說對了,今日不想殺你,改日想殺再殺。”

  翟準不以為意,“頭一次見裴少都,我蹲在樊樓的屋頂上。他同壽光縣主在樊樓用晚食,吃的是燒鵝,又大又香的。他拿小刀,給壽光片鴨子…”

  “我當時就在想,等片完了,都涼了。若換做是我,直接撕開了吃,方才肥美。本來就不是一路人罷。”

  “今日同你說這個,一來是我沒有想到,裴少都會卷到吳王謀逆案里,他前幾日,方才尋過我;二來,你要查裴少都,定是能查出我來,我若是不說,豈不是日后要遭你打擊報復?”

  “畢竟,你的心眼比鵝屁股都小!”

  謝景衣一臉受寵若驚的樣子,“我的天,這還是頭一回有人夸我心眼有鵝屁股那么大,我可真是太感動了!畢竟我家柴二總是說我,心眼比針尖還小。”

  翟準一梗,誰跟你們一家子似的,簡直是腦殼有病!這是在夸你么?

  謝景衣拿起筷子,繼續吃了起來,“別光坐著啊,邊吃邊說,反正花的也是你的銀子,不吃怪可惜的。”

  “為啥要我掏錢?”翟準驚了,樊樓吃一頓,他得雕多少蠟燭啊!

  “我,一個有身孕的,你的上峰,不辭萬難,不畏艱辛的來聽你說你的家事…這頓你不請誰請?你想想看,是不是這個理兒?”

  翟準抿了抿嘴,他覺得自己個袖袋里的小刀在顫抖。

  謝景衣見好就收,“逗你呢,在樊樓吃飯,只要寫我謝景衣的名字就是,畢竟咱的錢多得花不完了。裴少都是不是曾經做過黑羽衛?”

  翟準驚訝的點了點頭,“沒想到這你也能猜到。他在黑羽衛的時候,我還不知曉身世。霍清修你還記得吧?那會兒霍清修的上峰,便是裴少都。”

  “后來,你入了黑羽衛,霍清修離開的時候,裴少都也離開了。所以你當時雖然職位低微,卻直接是我阿爺來給你任務。”

  謝景衣鄙視的看了一眼翟準,“難道不是手底下沒有別的人了嗎?只能他親自出馬了。”

  現在她可是黑羽衛大統領,如何不知曉黑毛是有多窮酸!

  翟準清了清嗓子,“倒也是。我同裴少都相處不來,后來覺得你有趣,便同阿爺說了,阿爺就讓我跟著你了。”

  謝景衣點了點頭,同她想的八九不離十,翟老賊一定是拿了她同裴少都對比,二選一的。

  “后來呢?你們兄弟有沒有相認,兩眼淚汪汪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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