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和說著,期待的看著四周,見沒有人說話,又睜大了眼睛,看向了黃府尹。
大陳皇族不少,但如今的王爺,都略有些尷尬,比小皇帝年長不說,還差了輩分。眼前的這位吳王姜和便是小皇帝三哥的兒子,算得上是他的大侄子。
太平王爺太平王爺,姜和何止太平,簡直就是隱形了一般,若不是今兒個出現了,大陳百姓還以為他已經上了山。
當然了,這上山二字,指的不是上山打野之類這趣事,也不是上山出家這等方外之世,說的乃是那棺材一抬,上山埋了。
吳王姜和毫無實權,手底下閑兵游勇沒有一個。一句小王一出,圍觀的百姓還得哦上一句,胖小伙子姓王啊!還挺謙虛,自稱小王!
黃府尹回過神來,皺了皺眉頭,“你確定嚴二郎不會穿著齊嘉的黑斗篷,出去行兇么?”
姜和驚訝的看向了黃府尹,“你同齊嘉是一伙的么?這么偏袒他?”
黃府尹一梗,哪里來的傻帽,懂不懂什么叫做人情世故!
“你瞧著小王像個傻缺?嚴二郎醉得像攤泥巴一樣,我睡了,云翳可沒有睡。再說了,嚴二郎穿齊嘉的斗篷,那怕不是要拖到地上去。”
“聽聞有人瞧見了他,那你們回想一下,看不看得著腳,便是了。若是不信的話,可以把嚴松叫來問問,哦,當然了,他一直舔著齊嘉呢,搞不好兄弟情深,直接就認罪了。”
“也別說什么荒謬,反正這案子,聽說都有兩個人搶著認罪了,倒是也不差第三個!”
姜和見黃府尹臉色不太好,又接著絮絮叨叨的說道,“我要說的就是這么多了,不是要簽字畫押么?拿過來我簽便是了。”
一旁的師爺端了托盤上來,姜和一邊寫,一邊又忍不住說道,“你把嚴二郎同齊嘉都叫來問問不就得了。那邊的那個胖子,叫啥名字我給忘記了,你不要再哭了。你一哭,我以為是我在哭。”
趙掌柜揉了揉眼睛,拱了拱手,“大人,事到如今,可謂是罪證確鑿,我再給大家把事情捋上一遍。”
“劉氏兄弟為了巴結權貴,企圖以彩蝶夫人獻供,搭上嚴松,齊嘉還有當時的三皇子之子姜和。豈料彩蝶夫人性子剛烈,賣藝不賣身,以琴譜為理由,拿了宋堯當擋箭牌。”
“以為這樣,齊嘉便不會亂來了。沒有想到,對方喪心病狂,劉來提供迷香,齊嘉迷暈了彩蝶同宋堯,進去霸王硬上弓,行了不軌之事,并勒死了彩蝶,嫁禍給了宋堯。”
“劉來替齊嘉掃尾,借用遠親劉推官之手,隱藏了對于齊嘉不利的證據。此事過后,劉氏兄弟得到了巨大的非正常利益。此事在我早前提供的賬冊明細之中,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這些利益,并非是嚴家能夠提供的。整個案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結案了不說,這個案子還快速的被開封府塵封了起來。大人乃是開封府尹,拿卷宗的時候是什么情況,您最清楚。”
“這些事情,也非嚴家一人之能。案件重審之后,急需權貴救子的劉來主動來認罪,大人可以查查,決定他兒子死活的人,是誰?劉來的話被我推翻之后,吳成雄又恰好在痛審劉來之前,踩著點兒來認罪。”
“吳成雄身上又有什么可以被威脅的,亦或者是什么利益需求,大人一查便知。劉來口口聲聲說自己講道義,報恩情,可這種時候,為何非要主動說黑斗篷就是嚴二郎?”
“怕不是幕后之人,給他們交代好了,實在不行,嚴二郎就是最后的替罪羔羊。”
“先前托劉來同吳成雄的福,咱們已經證明了兇手就是黑斗篷,現在吳王姜和證明,黑斗篷是齊嘉,那么兇手是誰,簡直就是顯而易見…”
趙掌柜的說著,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對著黃府尹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
“大人,我的兄弟宋堯,已經不存于世了,留著他的母親白發人送黑發人,一輩子傷懷。他原本有著遠大的理想,想要考科舉,想要做官,想要做一個正直又善良的好人。”
“現在,性命已經回不來了。懇請大人,替他洗刷冤屈,讓能夠干干凈凈,安安心心的去投胎。只有證明了他的清白,我們這些朋友,才敢開口說上一句,宋堯,一路走好!”
謝景衣走出大理寺的時候,天已經徹底的黑了,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
“謝三,關小哥,請你們樊樓喝酒去。”趙掌柜的仰起了頭,雨水沖刷在他的臉上,冰冰涼涼的。
“應該我請才是,多謝你們還記得阿堯。”
謝景衣拽了拽關慧知的手,“天色不早了,我們該回去了,不然我阿娘該著急了。我未婚夫婿,駕著馬車來迎我了。您也不用客氣,我們不認識宋堯,也沒有做什么,都是趙叔做的。”
趙掌柜的慌了手腳,死命的給謝景衣試眼色,但謝景衣像是沒有瞧見一般,快步的拽著關慧知就走了。
雨下得越大,宋夫人撐起了一把油紙傘,趙掌柜的慌忙接了過去,將一大半傘都傾斜到了她那一邊,自己的衣衫很快就濕了一片。
“你這孩子,撐過去一些,別淋濕了。”
趙掌柜的看了看自己的肚子,“沒事沒事,我長得胖,便是傘全遮在我頭上,一樣會打濕的。要不我送您回去吧,天色不早了。黃府尹已經派人去提審嚴二郎還有齊嘉了,他們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不會跑的。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不管兇手是誰,阿堯總算得了清白。”
“接下來的事情,因為牽涉到前任開封府府尹等許多大官兒,怕是不會再公開審了。御史臺也會介入的,御史臺的那個毒嘴,就是之前你見過的謝三娘子的未婚夫婿。他厲害又正直,一定不會讓壞人逃脫的。”
宋夫人“啊”了一聲,上了馬車。
趙掌柜的遲疑了片刻,收了傘,縮了縮脖子,也跟著上了馬車。
他上去的那一瞬間,自己都感覺到馬車震了震,若是換了在其他人跟前,他少不得要說笑幾分,可在宋夫人面前,他局促得像是一個初次見到夫子的蠢學生。
他規規矩矩的坐了,把手放到膝蓋上,一低頭就看到自己礙事的大肚子,心中頭一次覺得,不能夠這樣下去了。
馬車動了起來,宋夫人遞給了趙掌柜的一方帕子,“擦擦吧,別著涼了。你的事,阿堯同我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