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景音這回倒是沒有推脫,“你對我倒是很有信心。”
謝景衣垂了垂眸,“這屋子里坐的,都是一家人。我也就直言不諱了,有些事情,不是你不想爭,就能夠不爭的。要么不做,要做就做最好的。”
“事到如今,已無退路。”
謝景衣說話擲地有聲,見翟氏露出不贊同的神色,謝景衣忙又眨了眨眼睛,說道,“當然了,若是你想做個安靜的美人,也沒有關系。首飾摳巴摳巴,能換不少好吃的了!”
“我本想給你銀票,可那銀票,在宮中,跟廢紙兒似的,若是尋侍衛去兌換,還得被克扣一番,實在是不如真金白銀來得實在。再說了,同嫂嫂說的一般,若是皇后之類的生辰,你也能夠拿去當賀禮。”
謝景音笑了笑,“這么漂亮,我可不舍得。”
她說著,指了指第一套,“這個我收了,剩下的,等我能戴的時候,你叫柴二給我送進宮去。”
謝景衣瞇了瞇眼睛,“好!”
翌日一大早兒,天剛剛亮,謝家人便到齊了。謝保林昨兒半夜里趕了回來,謝景嫻同楊皓今日一大早便套了車回來。
除了一家子,還有柴祐琛同關慧知。
雖然翟氏多有準備,可謝景音畢竟只是一個美人,那金銀滿打滿塞,也只套了兩個包袱,不能帶更多了。身邊的丫鬟,一個都沒有帶,只帶了方嬤嬤。
到那良辰吉時,宮中來了人。
謝保林拍了拍謝景音的肩膀,“阿音給阿爹敬杯茶吧。”
謝景音這才有了要離家的真情實感來,竟是鼻頭一酸,落了淚來。
“阿爹喝茶。”
謝保林含淚喝了茶,“阿音記著阿爹的囑托,你好好的,阿爹便心滿意足了。”
謝景音這下子繃不住,撲倒謝保林懷中,哭了起來。
謝保林摸了摸謝景音的頭發,“去罷,莫要遲了。”
那宮中的人,顫顫巍巍的看了看柴祐琛的臉色,見他點頭了,方才走了過來,笑道,“謝美人進宮,是去享福了,您莫要傷心。”
謝景音聞言從謝保林懷中探出頭來,用袖子胡亂的擦了擦臉,跺了跺腳,頭也不回的走了。
翟氏瞧著她的背影,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謝景衣嘆了口氣,同謝景澤一道兒,將謝景音送到了馬車上,“二姐姐,收好了。”
謝景音認真的點了點頭,“你昨兒個夜里說的話,我都記得了,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
“嗯,那年臘八節,咱們兄妹四人說過的話,都一定會實現。我相信自己可以,也相信二姐一定可以。”
謝景音眼中閃著光,重重的點了點頭,然后將馬車簾子放了下去。
從此,身邊再也不會有人喚她謝景音,只有謝美人了。
趕車的宮人,對著柴祐琛拱了拱手,“柴御史,我們趕著良辰吉時,該進宮了,您且放心,小的會看顧好謝美人的。”
柴祐琛“嗯”了一聲,那趕車人甩了甩馬鞭,揚長而去。
謝景衣垂了垂眸,轉身便進了府,也不去那主院,徑直的去了自己個院子,朝那床榻上一躺,閉上了眼睛。
“你怎么跟進來了?今日不用去朝會嗎?”謝景衣扯了扯被子,將自己個蒙了起來。
“我同官家說,今兒個要同老丈人說提前成親的事,便休沐了一天。朝廷培育一個能用的官員不少,我總該讓他們喘口氣,不然大殿上的柱子,不夠他們撞的。”
柴祐琛說著,在床邊坐了下來,踢了踢謝景衣垂在床邊的腿。
謝景衣腳下一疼,憤怒的坐了起身,“你踢我作甚?腿都要斷了。”
柴祐琛撇了撇嘴,“原來沒有哭啊!”
謝景衣哼了一聲,“小爺我從三歲起,便不哭了,這滴眼淚,要留到死的那一日再哭。”
柴祐琛好笑的看著謝景衣,一副你這個小孩子,吹牛吹大發了的模樣。
謝景衣越瞧越惱,又踢了回去,往后一仰,“我沒有心,我二姐本就只想平安度日,我卻鼓勵她爭。”
柴祐琛一愣,將被子扯了過來,給謝景衣蓋上頭,“還記得在鳳平你對我說什么嗎?我因為崔敏案耿耿于懷,矯枉過正;你又何嘗不是?”
“誰又天生就工于心計,樣樣能行?謝嬤嬤你當年進宮的時候,比你二姐姐年紀小。她是去做美人的,有人伺候,而你呢,是去伺候的人的。大冬日的,給人洗衣服,手腫得發紫。”
“還掉進了水中,便是病了,第二日還是要去接著洗。謝三,與世無爭的那是世外高人,宮中那種地方,哪里有不爭二字?若有不爭的,那也是以進為退,在爭罷了。”
“時到今日,你在爭嗎?”
謝景衣捂著被子,悶悶的說道,“那當然了,我還等著翟有命那個老賊翹辮子,然后做上大統領呢!”
柴祐琛笑出了聲,“那便是了。人各有命,你若是想你二姐好,早日做上大統領,到時候哪個不長眼睛的,敢欺負大統領的姐姐!便是官家,都要忌憚你三分!”
“我又何嘗不知?就是這心里不得勁,恨不得把官家撈過來揍一頓!方解我心頭之恨。”
謝景嫻有的,謝景音也有,甚至于更多一些。
她也給了她壓箱底的銀子,只不過對于謝景音進宮這件事,她到底是意難平。
“謝三,我去尋你阿爹了。謝三…”
柴祐琛拉開被子,見謝景衣竟然已經迷迷瞪瞪的睡了過去,有些哭笑不得抬起了她的腳,替她脫了鞋子,又將被子往下拉了拉,露出了頭來,方才起身離去。
“忍冬,阿衣睡著了,你把朝食熱著,等她醒來隨時能吃,別讓她睡太久了。”
忍冬躬了躬身,憂心的看了一眼屋子里頭,“三娘子昨兒個同二娘子說了一宿,天快亮了才合眼呢!”
柴祐琛心中了然,出了小院的門,朝著主院行去。
主院里只剩下謝家的人了,說來也古怪,關慧知悄無聲息的來了,只給了謝景音一個錦囊,沒有說一句話,如今又一言不發的走了。
屋子里有些熱鬧,翟氏眼睛還是紅腫的,但略微帶了一些喜意。
柴祐琛看向了一旁的謝景嫻,見她羞澀的低著頭,手扶著肚,楊皓滿臉都是喜色,心下頓時了然,八成是謝景嫻有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