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土地廟,不知道存在多少年,禍害了多少小娘子了,王家人竟然在天子的眼皮子底下,做出這等勾當,官家不雷霆震怒,那真是怪了去了。
霍清修嘆了口氣,“外祖父同杜太傅不和,徐子新的事情,是他指使的,我…我在他書房里,現了證據。”
霍清修說著,眼眶頓時就紅了。
謝景衣欲言又止,到底沒有說什么,對著霍清修拱了拱手,心中倒是高看了他幾分。
不是每一個人,都有勇氣,親手將自己的家人,送進大獄的。
霍清修的腰桿子挺得筆直的,“我年幼的時候,是人人稱贊的,最聽話的孩子。祖父同外祖父政見相同,往來親密。我也在兩個府中,跑來跑去。”
“潛移默化之下,便這樣乖乖的長到了十來歲,人不知道自由的時候,不覺得自己被困住了。可看得多了,便想要掙扎,像是呼吸都喘不過氣來了一般。”
“在中了探花之后,我便主動尋到了大統領,加入了黑羽衛。”
謝景衣摸了摸下巴,忍不住自豪的說道,“加入黑羽衛,可真不容易。”
這一下子,霍清修同趙掌柜的,不約而同的看了過來,以一種莫名的眼神,看著她。
謝景衣被他們看得毛,“怎么?”
趙掌柜拍了拍手,嚇得門口臥著的大黃狗站了起身,耳朵動了動,見是自家主人,又躺了回去。
“哈哈,居然有謝三你猜不準的時候。黑羽衛哪里難進了,我有一回,請我原來的上峰吃了個燒餅,他就讓我進了啊!像霍探花這樣的人才,一張口,大統領還不立馬請回來供著…”
“只要找準路子,我家大黃狗兒,都能領一根黑禿嚕毛!”
謝景衣臉一黑,什么鬼?什么鬼!她費盡心機救駕,珍惜的把那黑雞毛子藏在梳妝匣子里,到底是為了什么?
簡直是一腔報國熱情喂了狗!救駕啊,那可是救駕啊,就等于一個燒餅子…
但氣歸氣,臉不能丟。
“唉,你們是男兒,當然容易。我是小娘子,衡量的標準自是不同,趙大哥來得最久,認識的人多,你可瞧見,除了我之外的小娘子?”
趙掌柜撓了撓頭,“你說得有理。女子能做官,老趙我也是頭一回見。不容易不容易。”
謝景衣在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氣,臉保住了…
霍清修也點了點頭,表示贊同,畢竟除了謝景衣,他也沒有見過別的女子來做官的。
“我當時只想要,要支持官家革新,又暗自覺得高興,以為自己同父輩不同。但是…如今請辭,倒是覺得身上輕了一截兒。”
“我,還是沒有辦法贊同,用這種手段,來在背后…”
霍清修說著,對著謝景衣同趙掌柜的拱了拱手,從懷中拿出一根黑色的羽毛,擱在了桌子上,“這個就屬于謝三你了,他日若是需要我幫助,兩位盡管來尋我,后會有期。”
霍清修說著,又行了個大禮,方才下了樓。
大黃狗像是認識了他一般,只是抬了抬眼皮子,又瞇著眼睛,睡了過去。
屋子里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不是,我還是沒有明白,劉家為何倒了?探花郎沒有說清楚,自己個就走了。謝三你給猜上一猜?不對啊,探花郎把他的黑毛給你了,那豈不是說,日后你便是我的上峰了?可是,沒有比我級別更低的新人了啊…日后咱們只能相依為命了…”
謝景衣無語的看向了趙掌柜,“你進黑羽衛都多少年了,還好意思自稱新人!”
趙掌柜嘿嘿一笑,“你不懂,你不懂。老趙我啊,膽子小,沒有本事,只想在邊緣做一些有趣的事,可不想升官,麻煩死了。”
“如今多好,銀子賺著,小酒喝著,元老當著,日日還有比話本子還刺激的任務做,簡直快活似神仙!快快快,你快給我說說,咋回事?我瞅著探花郎都要哭了,也沒有好意思追問。”
“打瞅見他第一眼,我就知道,這個人是個正直的好人啊。像我們這種活計,得冷心冷肺的人才能干,霍探花啊,日后一定會成為一個好官的。唉,再說我都要哭了。”
謝景衣拍了拍胸脯,“我的心熱著呢,別帶我!剛才他在的時候,你咋不哭?”
趙掌柜吸了吸鼻子,裝模作樣的擦了擦眼淚,“你快說。”
謝景衣懶得理會他的戲精模樣。
霍清修不說清楚,要不是他自己個也不清楚,他參了自己外祖父,已經是在崩潰的邊緣,哪里還有心情繼續追查;要不就是,涉及前朝后宮之爭,不敢妄下斷言。
畢竟,離昨日三日相聚,到現在,不過是一日時間而已。
謝景衣甚至覺得,霍清修一定早就察覺到了什么,只是人不被逼到絕路上,是做不出手刃親人的事的。霍清修能大義滅親,她除了欽佩,無話可說。
這事兒,怕是要成為他一輩子不能宣之于口的痛了。
謝景衣嘆了口氣,“萬千小娘子,劉羽恩為何能被選進宮?劉家同王家結親,是意外還是故意所為?坑誰不好,為何偏生在這個節骨眼上,要坑杜家?”
劉家人不喜杜太傅,便做出這樣的事情來,也就只有初入官場的新人才會信這種說辭了。王家并不顯赫,無人身居高位,又不是要謀朝篡位,為何要控制那些小娘子?
只能說,劉王兩家所圖甚大。
往近處里說,八成乃是皇后一脈的人,從前朝出手,把后宮盛寵的杜娘子拉下馬。
往遠處里說,上元節那刺客可是當真碰巧遇見了綿綿?
若是劉家沒有問題,那碰巧倒是不無可能,可劉家深藏不露,那就不好說了。具體如何,得看上頭,是否深究了。
“之前綿綿的事情,已經讓劉家站在了風口浪尖上,他們為何又要在這扎眼的關頭,再次出手,還鬧出了人命?”
趙掌柜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有人擔保劉羽恩能夠再次進宮。這是劉家恢復元氣最好的方法。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其他的理由。”
謝景衣點了點頭,“沒有錯,大膽假設,小心求證。時辰不早了,我便早些回去了,人手不夠的事情,你不用擔心,我來解決。”
趙掌柜一驚,“你要拉什么牛鬼蛇神進來?”
謝景衣哼了一聲,“拉個燒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