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清遠看了一眼永平侯,搖了搖頭,“有什么,就在這里說。”
“那我便直言不諱了。大伯,這可是侯府…這其中代表著什么,您比我清楚,我阿爹放棄了什么,您也清楚。祖父為什么坐在這里分家分產,您更清楚。”
“您得了天大的好處,大堂兄也能靠著侯府娶個高門貴女,甚至可以得官…如此,還要分我祖母嫁妝,這事兒可說得通?”
謝清遠身子一震,謝茍是他的心病。
這孩子什么水平,他心中清楚,若不頭懸梁錐刺股,那是絕對考不上進士的。
他可以做一輩子的琴博士,可是謝茍不行。
他要不得有一個有力的岳家,要不就得自己有官身,不然的話,永平侯一死,失去了侯府光芒,他便不過是一個琴師不爭氣的兒子罷了,到時候,哪里還有前程可言。
以前他自詡侯府嫡子,永平侯身體好,看著再活幾十年不是問題,這些東西,都是唾手可得的。
是以他能夠做仙飄飄的琴師,可如今,不行了。
他前所未有的想要這個位置,又前所未有的感到羞恥。
謝景衣說著,又看向了謝清心,“三伯您也不用那么敵視于我,我這樣做,都是為了您考慮啊!我那堂兄謝芒,乃是一等一的人才,在國子監那都是數得著的人物。”
“先前我來,三嬸還在念叨著,說馬上就要殿試了,我堂兄得好好歇著,可千萬別著涼,到時候耽誤了可就不好了。”
謝清心一聽,挺了挺背,謝芒此番回來,的確是同他說,自覺考得不錯,“芒兒肖我,自是不會差的。”
謝景衣收起了笑容,“正是因為堂兄前程遠大,三叔父方才更要謹言慎行才對。你瞧,這檔口要是鬧出了什么霸占嫁妝之事,嘖嘖…”
“你!無恥!”謝清心罵道。
“當然了,這種毀人前程的事情,通常情況下,我都是不會做的。除非有人實在是太過分…”
永平侯這才像是聽到了謝景衣說話一般,看向了謝保林,“保林吶,三囡的意思,可就是你的意思?”
謝保林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沒有錯。父親,兒子愚笨,不善言辭,是以讓景衣代我說。”
永平侯嘆了口氣,“是為父思慮不周,若你們都沒有意見,那就按照景衣說的辦吧。”
不光是謝保林,其他的幾人,也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春華夫人可是公主,嫁妝那都是宮中所出,不說價值不菲,那也絕對是不可小覷的一筆財富,永平侯就這樣心甘情愿的拱手相讓了?
相比之下,張氏乃是書香門第,又是填房夫人,嫁妝并不算多;若是按照謝景衣的分法,他們兄弟二人,可是吃虧了。
可這個虧,他們兄弟二人,是不吃也得吃…
不然的話,謝景衣絕對會掄起袖子,到開封府擊鼓去。這一點,不用懷疑,因為她已經借著別人的手,去過一次了。
那么永平侯呢?他為什么要吃這個悶虧?
謝清遠遲疑了片刻,點了點頭,“我都聽父親安排。”
謝清心咬了咬牙,“行!”
錢財哪里有謝芒的前程重要。
謝清田依舊是附和,他是庶子,原本就分不得多少,現在依舊也是分個夠安家的錢財罷了。
永平侯嘆了口氣,“既然如此,那就這么定了。春華的嫁妝,都給保林,張氏…你們阿娘的嫁妝,分給你們兄弟二人。剩下的侯府公產,我同清遠得四成,兩成維系宗族,保林同清心各的一成半,剩下的一成,給清田。”
他說著,站起了身,“待管家清算好了,自會給你們單子。為父力求公平,絕不偏心,也希望你們兄弟四人,能夠記住讀書人的體面,不要為了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爭個頭破血流的讓人笑話。”
“春日容易身體,我這身體,也大不如前了。才同你們說這么一會兒話,就累得要命。景衣啊,扶阿爺回屋歇一會。”
謝景衣忙走了過去,扶住了永平侯,“叫祖父費心勞神了,都是我們做兒孫的不孝。祖父您走慢些,小心腳底下的門檻,一會兒啊,給您泡碗菊花茶,清心降火又提神。”
永平侯點了點頭。
這么一副祖孫情深的模樣,看著屋里四個男人,都愣得出神。
總覺得有哪里不對勁,可又說不出來啊!
謝保林更是發懵,要知道昨兒個,謝景衣還在家跳腳罵永平侯呢!這是唱的哪一出?
祖孫二人出了門,進了永平侯的主院,謝景衣快速的送了走,永平侯也拍了拍被謝景衣扶過的地方。
“你倒是厲害,將你叔伯們拿捏得動彈不得。老大一家子廢物,想要靠我推蔭;老三倒是真性情,見不得你們好,指望著謝芒翻身,底牌都被你看穿了。”
謝景衣嘲諷的笑了笑,“孫女比起祖父,那差遠了。我分明是聽從您的指令,瞅瞅您得了什么好處?把我們應得的祖母嫁妝還給我們,挽救您岌岌可危的名聲,嫌我會捅簍子,把我們一家子掃地出門,不擱您跟前礙眼;”
“大伯廢物沒主見,心軟耳根子還軟,正好聽您擺布,繼承侯府再好不過;三叔心懷鬼胎,指不定啥時候就要給他母親報仇,要了您的命,這樣的危險,自然是趕出門去;”
“哦,就連分錢,您也得了實惠。也不知道三叔看到分嫁妝,是按照他母親最初進門的時候來分,是個什么心情?畢竟這么多年府里的積累,可全都變成了您的私產。”
謝景衣說著,攤開手來,“我應得的那一份呢?我可是廢了老大勁,才說服我阿爹,放棄侯府的呢!剛剛又費了老大的勁,還說動大伯同三叔,按照您的心思來分家呢!”
“你還真敢要!”永平侯瞇了瞇眼睛,眼神像刀子一樣看向了謝景衣。
謝景衣攤開的手一動也不動,笑了笑,“我還是那句話,該我的,一個大子兒我都要,不該我的,我都懶得抬手。”
永平侯也不含糊,扔了一個錦囊到謝景衣手中,“你出了我永平侯府的門,可好好活著,別早夭了。”
謝景衣翻了個白眼兒,“放心吧您,不看著您入土,我是斷然不會死的。孫女祝您長命百歲!”
永平侯頓了頓,神色莫名的說道,“我知道你厲害,若我有這么一個厲害的孫子,老夫也少不得重新振作,再現我永平侯府的光輝,何至于如此?只可惜…可惜你是個小娘子…你祖母的事,錯不在我,我言盡于此,你好自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