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氏緊張的手松了松,笑道,“柴二公子客氣了。初來杭州,可還習慣?”
柴祐琛在翟氏看不見的地方,瞪了謝景衣一眼,回道,“旁的都好,就是三五不時的的下雨,有些出門不便。再就是吃食略有些甜,好在我阿爹從京城帶了廚子來。”
他這樣一說,柴貴忙將幾個錦盒放在了桌上,“公子特意讓廚上新做了些糕點,我們公子在富陽,都是在謝知縣家中用飯,國公爺本想親自登門道謝,奈何一大早兒,就被關轉運使叫走了。”
翟氏臉上的笑意更加深了幾分,“這怎么好意思。”
柴祐琛端起茶盞喝了一口,“早在國子監的時候,便聽說了謝大公子才名,原想著來年春闈能見,不想湊了巧,竟然成了鄰居,我們同齡,日后又要同科出仕,怕是以后同謝大公子討教學問,還要接著叨擾府上。”
謝景衣發誓,她在翟氏的眼中看到了母性的光輝,一閃一閃宛若星辰!
早前便說過,翟氏這輩子有三件最在乎的事:謝保林的仕途,謝景澤的科舉,以及她們姐妹的親事!
柴祐琛是她阿爹上司的上司的兒子,這下子又給謝景澤抬了轎,簡直是直戳翟氏的內心!
原來不是狐貍精,是個馬屁精!
翟氏笑得合不攏嘴,激動得聲音都微微有些顫抖起來,她擺了擺手,“公子過譽了,我家景澤也就在江浙一代,還算是個讀書人,遠遠比不得國子監那些文曲星下凡的厲害人物。倒是他經常念起柴二公子,說書院的夫子夸你有狀元之才!”
“若是柴二公子愿意指點他一二,那我當真是感激不盡,哪里算是叨擾。我們是鄰居,說一句高攀的話,若是在這杭州城里,有什么不熟悉的,盡管遣人過來,我們一家子都是土生土長的杭州人,做個引路人,那是沒有問題的。”
柴祐琛努力的勾起嘴角笑了笑,“如此便多謝伯母了!之前聽府上下人說,伯母有孕在身,那小子便不多留,改日再來。”
翟氏臉微微一紅,見了宛若木頭樁子一般的謝景衣,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景衣景衣,你同我一道兒送送柴二公子。”
謝景衣回過神來,慌忙扶住了翟氏,“阿娘你且去歇著,我送他便是,再說我了,就在隔壁,還怕被人抓走了是怎么地?啊…”
謝景衣感覺胳膊一疼,趕忙閉了嘴,阿娘啊,你作甚要擰我!
“柴二公子,請!”謝景衣揉了揉胳膊,不等翟氏回話,就引了柴祐琛往外走。
柴祐琛對著翟氏行了禮,這才不慌不忙的跟了上去。
謝景衣喜歡梅花,謝府里每隔三五步,都有一株梅花樹,沒有一株是名品,就是普普通通的紅梅,寒冬臘月,正是怒放之時。
“疼不疼?”
“啊?”謝景衣有些恍惚的回過頭去,竟然是柴祐琛在問她。
“活該,我看到你對我翻白眼了。”
謝景衣氣了個倒仰,猛的一轉身,四下里看了看,壓低聲音道,“柴祐琛,明人不說暗話,你意欲何為?你該不會說,看上了我這個鄉下野丫頭,要娶我?”
柴祐琛的眼神一瞬間深邃起來,微微笑道,“我可沒有黃金萬兩。”
謝景衣一梗,這是拿她之前說的聘禮,來懟她呢!
“你之前問我的事,我也是真心真意的回答了,你既然按照我說的去做了,就自然知曉,我并沒有故弄玄虛,想要知道普通人的想法,最好的辦法,就是把自己變成一個普通人,正所謂感同身受就是如此。”
“你先是同我父親親近,如今又討得我母親歡心,還成日里圍著我懟?這不像你。我們可是曾經認識?在哪來見過?”
柴祐琛折了一只梅花,輕輕的聞了聞,“你學過唱戲么?怎么突然演起來了。若是沒有見過,你怎么知曉,這不像我?”
謝景衣心中一緊,“元昀…”
柴祐琛挑了挑眉,“現在不是熙寧元年么?元昀是哪個戲本年號?”
謝景衣瞳孔猛的一縮,定定的盯著柴祐琛的眼睛看,柴祐琛卻依舊是云淡風輕的樣子,半點也瞧不出,他剛才說出了什么驚世駭俗的話來。
元昀是年號,只有同她一樣,重活一世的人,方才知曉。
待熙寧結束之后,便是元昀。
元昀八年,官家日漸消瘦,郁郁寡歡,終于在自己三十八歲的時候,撒手人寰。官家臨終托孤,將年僅八九歲的太子交給柴祐琛照看,她當時就在跟前。
柴祐琛乃是鐵桿新黨,官家大行之后,高太后恢復舊法,柴祐琛便成了眼中釘,肉中刺…
此后十三日,日日血雨腥風…她同柴祐琛,八成是一道兒死了,要不然怎么會又一道兒重生了。
震驚過后,她算是想明白了,她趕走那個嬤嬤,改變了人生,若柴祐琛是重生而來的,那么在她喚住他的那一刻,便知曉,她也絕對不是原來的那個她了。
“你欲何為?”
柴祐琛嘆了口氣,“討債罷了。”
“我欠你什么?”謝景衣一頭霧水,她這個人,有仇必報,有恩必還,不管是這輩子,還是上輩子,都不記得欠柴祐琛什么。
柴祐琛卻沒有繼續深聊下去,“你日后的買賣,我要占一半,該出的錢,一分都不會少。京城的鋪子田莊都不好拿,在你阿爹去京城之前,我替你辦了,好朋友明算賬,錢你要自己掏。”
謝景衣搖了搖頭,“我有本事,不要你一樣能賺錢,再說了,我外祖家…”
柴祐琛也搖了搖頭,“你不會同他們一起的,你已經給他們藍花布了。不會再多了。”
謝景衣嘲諷的看了他一眼,“你倒是了解我,會趁火打劫!”
柴祐琛鄙視的回了謝景衣一眼,“哪里比得上你!”
柴祐琛說完,聲音稍軟了一些,“謝景衣,因為我知道,這里的水太淺,不是你的棲息之地,錢財于你,也不過是一個踏腳石。我們遲早要去京城,那個人,在等著我們。”
謝景衣眼眶一紅,“你說得這么偉大,還不是要我的錢。”
柴祐琛從袖袋中摸出一個小瓶子,悄悄的扔到了謝景衣懷中,“彎彎腰就能撿的錢,為何不要?謝嬤嬤,辛苦你了。”
賤人!滾!謝嬤嬤,呸呸,謝景衣覺得自己能咬碎自己的后槽牙!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