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景衣有些不服氣的盯了他一眼,“嗝…嗝…嗝…”
霞光之中,柴祐琛的嘴動了動,像是說了什么,等到門房注意到謝景衣的視線,看過去的時候,巷子里已經空空的,一個人影都沒有了。
謝景衣微微的蹙了蹙眉,不動聲色的朝著門內走去。
長長的青石板路上,只剩下徐子寧一個人呆呆的站在那里,漸漸地被黑暗吞沒,一絲兒都看不見了。
謝景衣換了身便服,又梳了個簡單的發髻,朝著漢光庭走去,如非特殊情況,謝家夜里都是在這兒擺飯的。
青萍挑著燈籠,一晃一晃的走在前頭。
“站在門口,我便聞著酒釀的香氣了,可臥了蛋?”謝景衣脫下披風,凈了凈手,尋了最下手的位置坐了下來。
翟氏還有謝景音都坐下了,謝景澤同謝景嫻面有戚戚的站在一旁耷拉著腦袋,顯然剛剛又被翟氏狠狠的訓斥了一頓。
“就你貪吃又貪玩!宋知州夫人三日后生辰,宋大娘子今日下午派人來給你補了帖子。”
謝景澤聞言猛的一抬頭,看了謝景衣一眼,見她毫不意外的咬了一口雞蛋,又咕嚕嚕的喝了一口酒釀,心中更是難以言喻。
宋知州夫人的生辰宴,早早的就下過帖子了,只邀請同他們府上往來比較多的人家,他們一次都沒有收到過。
謝景衣剛說宋知州就包在她身上了,宋光熙的帖子,就送上門來了。
“你去了之后,可別像在徐家一樣口無遮攔,把人又給得罪了。”
謝景衣撅了噘嘴,給了翟氏一個安心的眼神,“阿娘,要比口無遮攔,誰比得過宋光熙?再說了,她八成就是瞧上了我這張嘴,覺得我們二人臭味相投,這才想同我親近呢!”
翟氏無奈的搖了搖頭,她竟然覺得謝景衣說得有幾分道理是怎么回事?
“總之,謹言慎行!”她想著,又忍不住再強調了一遍。
謝景衣點了點頭,“知曉了。”
夜間用得不多,不一會兒,眾人便散了去。
謝景衣提著裙角,看著謝景嫻同謝景音走遠了,這才喊住了謝景澤,“阿哥,我回來的時候,瞧見徐子寧站在我家門口了。他這個人,可真不通人情世故。他死賴皮的不走,旁人若是瞧見了,該如何說我們府上的小娘子?”
“我來的時候,他還沒有走,也不知道要站到什么時候。”
簡直了,就算同他沒有什么糾葛,他那一副…我的心上人啊,你別慌,不怕他們棒打鴛鴦,只怕你多加思量,我恨不得翻過墻,來見我美麗的姑娘…的登徒子模樣,都要被人以為有什么不得不說的風流韻事了。
若當真一往情深,又如何會讓她出于不堪之地?
謝景澤拳頭一緊,咬了咬牙,“就按你說的做,我去尋他,速戰速決。”
他說著,四下了看了看,努力的讓自己看起來不那么猙獰,平穩了腳步朝著門口走去。
謝景衣看著謝景澤的背影,眼眸一動,朝著自己個小院子走去,木屐打在回廊之上,發出篤篤篤的聲音,傳得很遠很遠。
翌日一早,又是一個大晴天,前幾日落的雪消失得無影無蹤,好似從來都不曾到這凡世走一遭似的。
在杭州城西湖邊,有一個不起眼的小院兒,連牌匾都沒有掛,里面曲水流觴,亭橋林立,雅室成群,是喝茶說事的好地方。
徐夫人跪坐在窗邊,一架竹風車吱呦吱呦的轉著,抽起水來,順著那竹筒繞來繞去,又落回水中,發出叮叮咚咚的聲音。一大枝的紅梅,隔墻伸了過來,像是紅云壓頂,頗為奇異。
如此美景,徐夫人卻沒有半點心思去瞧,再多的香粉都掩蓋不住她眼下的烏青同細紋。
坐在她身邊的徐子新,百無聊賴的玩著手中的杯子,憤憤不平的嘟囔道,“阿娘,三哥也太不爭氣了,竟然為了那個女人上吊。還有那個狐媚子,被我們如此羞辱了,竟然還好意思厚著臉皮要進門。天底下怎么有這么不要臉的人。”
“閉嘴!”徐夫人惱怒的看了一眼徐子新。
徐子新玩杯子的手一頓,頓時不言語了。
昨兒個夜里,徐通判知曉事情原委之后大發雷霆,說是他聽到風聲了,杜娘子有意要給自己的侄女說親,徐子寧也是候選人之一。那可是宮中貴人的親侄女兒,豈是一個小小縣令的女兒比得了的。
杜娘子如今正得寵愛,徐通判能夠做京官,那就是走了她的路子,托了那枕邊風。
徐通判之前只言要進京之后再談徐子寧的親事,卻沒有提著一茬兒,這事兒若是鬧大了,便不美了。
徐子寧一聽,回房便投繯自盡了,好在她去得及時,將人救了下來。這孩子一條道走到黑,非謝景嫻不娶,還說謝家已經說了,被他的一片真心打動,若是徐家上門提親,他們未必不會成人之美!
再不濟,倒插門女婿,他們也可以考慮的!
啊呸!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族!
徐夫人想著,捏著杯子的手緊了緊,茶杯里的水,灑了出來,燙得她的手一縮,心中越發的惱怒。
“真是不好意思,我來晚了。”徐夫人聞言朝門口看去。
只見那門口站著一個約莫十三四歲的少女,她眼睛圓溜溜的,像是貓兒一眼,嘴角天生往上翹,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樣,好生討打,正是那謝三娘子謝景衣。
徐夫人朝她身后一瞧,卻發現她身后一個人都沒有,皺了皺眉頭,“就你一個人,你阿娘呢?大人的事,也輪得到你一個小丫頭來談?”
謝景衣腳步一頓,“哦,徐夫人不想談,那我便回去了。”
徐夫人猛拍了一下桌子,“放肆!你就是這樣同長輩說話的?家教何在?你們別想攀高枝兒,我告訴你,就算你阿姐嫁進了我徐家門,得罪了婆母小姑子,又能有什么好日子過?”
謝景衣挑了挑眉,驚訝的說道,“您是姓謝還是姓翟?既然都不是,如何算得上是我的長輩?比起您二位,我簡直就是名門淑女的典范了。”
徐夫人深吸了一口氣,眼前這姑娘,臉皮簡直比城墻都要厚,她的話都說道那樣的地步,她都面不改色,絕非泛泛之輩。徐夫人想著,越發覺得,絕對不能讓謝景嫻進門,不然的話,惹上這樣的人家,怕是甩都甩不掉了。
“坐下吧。一口唾沫一口釘,你今日做了謝家的主,他日可別后悔。”
謝景衣甩了甩衣袖,在徐夫人對面坐了下來,垂眸看了看眼前的茶,笑道,“若論朝令夕改三心二意,我是拍馬也不及夫人的。”
徐夫人壓制住了自己翻江倒海的怒氣,“牙尖嘴利!你說,要多少錢你阿姐才能夠放過我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