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黃金壁不懂她為什么要選擇這種方式,誠然這的確可以達成身體的某種平衡,但實際上也是摧毀根基不是嗎?
因為黃金壁都不懂,所以也沒人想過秦魚會是故意的。
狐貍大夫半路趕到,一番探查后,他對藺珩是這么說的。
“夫人內傷本就極重,幾乎傷了根基,中了寒性極致的冰褫之毒后,本來必死,但夫人所修內力最為元純,本體體魄韌性十足,血肉根基極為卓越,綜合起來反可與寒冰褫毒抵抗,只是這一番對抗,也導致內力脫離控制,介于走火入魔邊緣,巨力摧毀內力經脈。”
這是說明秦魚的狀態原因。
這大概也符合藺珩的猜想,所以他眼皮子一動不動,淡淡道:“如何挽救?”
“屬下會給調配活血生根的秘藥,大概是能保存夫人性命的。”狐貍大夫說著又想了下,“主要還得看夫人自身,她的體質極好,屬下有五成把握。”
畢竟是能以一敵四的變態宗師,這根基非一般人可比,狐貍大夫不敢完全居功。
然而他沒想到藺珩卻說。
“若要她完好無損呢?”
狐貍大夫一愣,抬頭看向藺珩。
后者面無表情,目光森冷。
“我要她內力根基乃至命脈壽數都完好無損,不計代價!”
馬車外,管家聽到自家相爺說完這番話后,素來乖巧機靈的狐貍大夫愣是憋悶退慫。
“相爺,這恐怕無能為力。”
“除非神仙之術。”
馬車內溫度驟降,但片刻后,狐貍大夫到底還是全須全尾出來了。
管家看到他一頭冷汗,戰戰兢兢。
顯然剛剛在生死間走了一遭,下馬車后,兩人目光對視一眼。
狐貍大夫苦笑了下,有一些疑惑——相爺這番表現是?
管家朝他搖搖頭。
是不知道?
不,只是讓他不要多問。
知道太多會死。
相爺此人素來不容天下任何人置喙自己的事。
行吧,狐貍大夫也只能快速去整理自己的藥物,其余的不說,命是一定要吊回來的,否則他離死也不遠了。
管家沉默良久,直到看到天邊一片田林。
“相爺,翎川快到了。”
翎川在帝國之中并不起眼,便是最小官階的朝廷中人對它也不甚在意。
其一,它荒蕪,無人煙。
其二,它不富庶,無經濟來源。
其三,它無歷史根基,無甚秘密。
這導致了它一直是個不毛之地,但這么多年了,自由生長之下,反有種野外恣意的自然之美。
野性、蒼涼又帶有幾分壯闊。
但好像無人知道它這里不知何時起有了一些建筑。
屋舍寡閣,樓臺清寂。
成了一個安靜清幽的莊子。
直到他們來了。
管家帶人駐守在莊外,無人踏入那屋舍五百米范圍內。
藺珩把秦魚帶入屋舍后后面有一座清碧小山,山腰懸立一屋子。
屋子內有水潭。
水潭之上冒著氣,寒氣?不,是熱氣,但這種熱氣跟溫泉的熱氣不一樣,它更剛猛熱烈許多。
水流帶著些許赤紅色。
像是沸騰的赤焰。
藺珩把秦魚的衣帶解開,脫掉外袍后將她放出水潭中,熱氣熏染了他的眉眼,眼角帶了些微紅。
他毫無波動,看著它將她半身吞沒后,手指往后滑,落在她腦后發尾,往上勾了發帶,三千青絲在手中松散,一縷縷滑落,最后墜入水中,寸寸染墨黑。
他冷眼看著,后自己也沉入水潭之中,往秦魚后背輸入內力。
莊子之外,狐貍大夫差遣人布置藥材等物,瞧到管家那一臉憂慮的樣子,嘀咕了一句:“奇了怪了,為何相爺每次都不許我們靠近那莊子,一步都不行。”
有人違背過命令。
死了,被一掌拍成肉泥。
此后再無人敢違背。
至于那里到底隱藏什么秘密,狐貍大夫覺得可能跟相爺的隱疾有關,好像他每次犯隱疾,都會回一次這里。
又是三日。
管家已經心浮氣躁三天了,因為蒼東那邊飛來如雪花般的軍報,加上帝都之中因為藺珩不在而詭譎起來的動靜。
這些密報已是累積小堆,若是再不處理,恐有禍患。
但誰又敢去貿然進諫藺珩呢?
越是他下屬,越是恐懼他。
正在管家覺得自己要老好幾歲的時候,后山小屋的門開了。
藺珩抱著秦魚走下山階,進了下方屋子,兩人渾身淌著熱水,赤足踩在地面,留下一個個滾燙的腳印。
但他們的身體皮膚都蒼白無比,像極了化不開的冰塊。
尤其是藺珩。
他的唇嫣紅,皮膚卻白似雪,看不見一點點活人的血色。
但他的瞳孔血絲密布,把秦魚放在榻上后,他搖晃了下身體,扶著墻壁走出了房間,后坐在了階梯上,長腿抵著下面階梯,他一手撫住了嘴巴。
鮮血從嘴角滲透出。
冰涼的血,一滴滴落在階梯上。
他木然看著院子左側的一口枯井。
良久良久,他隨意用袖子擦拭了下嘴角,起身出去見了管家。
秦魚醒來是在三日后。
算起來,總共昏迷五日了吧。
一醒來她就知道自己什么情況了。
全身上下內力全部廢盡,根基盡毀,已是廢人,但活下來了。
冰褫之毒也完全解了。
并且身體沒有留下什么隱患,至少不損壽命。
這比她原來設想的情況好太多了。
但明擺著非她自身調理。
不過也有一個不好的情況。
眼前一片漆黑。
坐起來后,撐著臉頰,秦魚沉默片刻,摸了下身上干巴巴的衣物,像是三天前浸泡過后就從未換過似的。
她若有所思片刻,忽聽到外面有腳步聲。
門推開。
“醒來了就自己去換衣服。”
這聲音有些熟悉。
秦魚轉頭看過去,目光對視他們曾對視過很多次。
但這次不一樣。
站在門口的藺珩看著她一會,忽皺眉。
“瞎了?”
“嗯。”
兩人聲音都很冷靜。
藺珩沉默片刻,踱步走來,秦魚慶幸自己的感官毀了視力,但聽力跟嗅覺還在。
她聽到他的腳步聲,也聞到淺淡清冽的檀香。
而后修長有力的手指捏著她的下巴,把她的臉抬起,看著她的瞳孔良久藺珩把手掌覆在她眼睛上,指尖冰涼。
“秦魚。”
“你確實瞎了。”
這還用你說?